醫林軼事：第二回 母病危酒鬼真無禮，腦手術救命遭索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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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母病危酒鬼真無禮，腦手術救命被索發
上回我們講到花姐去參加婚宴聽鄰座的嫂子給一個病人家屬出了一個奇葩的招術，認為可以降服醫院的醫生護士。 她的招術就是隔一段時間找點醫生的茬兒，給醫生鬧一鬧，他們就會服服帖帖的，服務就會好過找熟人。
你說她沒道理，還真有那麼一點兒，你說她有道理，還真挺危險。因為你來醫院的主要目的還真不只是為了得到微笑服務和細緻入微的照顧的。
哎！不想這些了，不要和這些垃圾人計較。
下午，快探視的時候，收入了一個77歲的老年病人，神志不清，我走進病房，想看看病人是不是還需要超聲掃查一下。
病人安靜地躺在14床上，我輕拍了一下她的肩部，沒有反應，看看瞳孔只有兩個毫米大小，對光反應也不靈敏，脖子不硬，布氏征，克氏征都沒問題，只是右側的霍夫曼氏征是陽性的，而且，多次陽性。雙下肢的病理征都沒問題。感覺腦子有問題，可能影響的部位還比較低，應該是低位腦幹的損害，而詢問病史，病人曾有胸痛，門診懷疑為：急性心肌梗死，要求其住院，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病人沒住。回家後，胸痛加重，又被家人送來了醫院。門診的心電圖沒有明顯心梗的ST表現，但是卻有著明顯的左束支的阻滯，結合病史，還是要考慮心梗的可能，心肌酶還沒回來，可是僅僅一個心梗，病人血壓正常，沒有明顯心衰的情況下，病人神志應該不會這樣差，沒有血氣、血糖及電解質的明顯異常，病人腦部的問題可能是他昏迷的主要原因。必須進行一個顱腦的檢查，排除一下腦部出血的可能。否則下一步治療肯定會束手束腳的，雖然，這個病人的年齡已不能溶栓，但抗凝總不能不做吧。
值班的文大夫正在處理醫囑，臉拉得老長，一看就是和誰生氣了。我還沒問，他就氣鼓鼓地說：「一群酒鬼，鞋套也不換就向ICU里闖。」
我只笑了笑，很多人的素質就是這樣，你和他們計較就只能讓自己難受。
「別生氣了，趕緊給老人聯繫心電圖、腦CT,再催一下心肌酶，我去給家屬說，如果行，先腦CT,必須先排除腦出血。」一邊說著，我向ICU門口走去。
打開門，我招乎了半天，那幾個滿身酒味的家屬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問明了幾個人的身份，我沖老人的大兒子說：「老人家應該有心肌梗死的可能，但是她現在的昏迷不能用心梗解釋，所以應該進行腦CT檢查，不然治療就沒法用藥。」兩個兒子還沒說什麼，那個姨父先開口了：「我們的病你們會治嗎？」我去！我的鼻子差一點被氣歪了。但轉念一想，他是個酒鬼，沒和我瘋就算是燒高香了，隨他胡說八道去吧。雖然我的修養很好，能喜怒不形於色。但還是被他噎得懵了一會兒才說：「我不能誇我們自己，也不能給家屬打保票，只是這個老人哪裡也去不了了，只能在這裡搶救，我們會儘力地。沒有十成的把握。」
病人CT結果出來，未見明顯異常，排除了腦出血的可能，但腦幹梗死的可能卻變大了。心電圖結果出來，這會兒前壁的心肌梗死出現了，心肌酶也支持了病人心梗的診斷。心內卻說這個病人不能行緊急的心臟介入，病人的預後可能就不太樂觀了。
探視開始了，那幾個喝酒的家屬，同我們的衛生公嫂子死磨硬套，還是不想穿探視服和鞋套，那老嫂子是老師出身，退休後因為在家沒事，才來我們這兒發揮餘熱，她連哄帶嚇終於讓那幾傢伙穿上了鞋套和探視服，嫂子讓人給我說：主任，那幾個人比較混，你可小心點兒。我笑了笑，徑直走向了14床。
「病人很重，應該是心肌梗死合併了腦梗死，而且可能腦幹……」
「別給我們說沒用的，我媽還有希望嗎？有希望我們就治，沒希望我們就走。」那個最年輕的，酒氣最重的兒子極其無禮地打斷了我的講解，粗魯地說。
「病人剛入院，我們還要完善各項的檢查，等檢查完畢，我會給家屬一個我們的建議的。」我知道再給他解釋也沒什麼用了，只好用含混的話來應付他。 我有點後悔了，早該在探視前就該親自擋住這些酒後的人進入ICU，這些酒後的傢伙一旦出現暴力行為，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哎！以後還是要在門口貼個告示：謝絕家屬酒後探視病人！
鄰床的那個年輕的腦出血的病人恢復得挺快的，她已經能夠開口唱歌了，本來可以轉回神經外科，可是神外病房一床難求，只能等著了。我是盼著病人儘快轉出的，因為這個病人，我們擔驚受怕了好幾天。
這個病人是中秋節那天來的，診斷明確，必須立即手術。神經外科山主任看過後就囑咐金大夫趕緊進行手術前的准工作，向家屬交病情，交備皮，簽手術協議，接著要作的是剪掉病人的長頭髮，也就是作手術前的皮膚準備，即我們經常所說的備皮。一邊剪頭髮，金大夫還說：「病人醒了別再和我要頭髮。」
這樣說的原因就是前幾天中大急診的那件事兒鬧的。參加搶救的醫生、護士們救了一條命，卻賠了那家人一千塊錢。阿寶憤怒地寫到：這世上有種比一千塊錢更寶貴的東西，叫人味兒。我也寫了一篇叫：《農夫與蛇》的文章，點擊也過了4000。
金大夫雖然想到了，但幹了這麼多年了，還真的沒有家屬要過頭髮，於是，他就把剪下的一縷縷的頭髮，扔進了床邊的廢物桶中。
當晚，護士們把病人的衣物整理好後，交給了家屬，家屬也沒有詢問頭髮的事情。
手術很順利，手術後，病人情況也很穩定，但是，沒等病人醒來要頭髮，第二天早上10點左右，家屬突然打電話提出了要病人頭髮要求。醫生、護士們都被眼前的事給弄懵了，更糟心的是昨天想到了，可是，看到了坑，卻還是掉了進去，這叫什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還是記吃不記打？
廢物桶已經倒過了，頭髮肯定是找不回了，大家都非常著急。值班的國護士長給家屬講明了情況，而且，還讓我們的衛生員王嫂子帶著家屬去看了廢物桶。山主任也出面解釋，當時忙於搶救病人呼略了頭髮的事兒。家屬雖然有點意見，認為醫院應該常規保留病人剪下的頭髮，但最後還是接受了現實，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家家屬的表現還算通情達理，比南京的那個老糊塗強多了。可是我們不能指望每次都這麼幸運，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人味，對於病人衣物我們的處理已經有了明確的方案，對於病人的頭髮，特別是較長的頭髮、指甲、牙齒，甚至身體上切下的腫物等等，也應該經過家屬同意，甚至簽字後，再做處理，否則，就可能會後患無窮。不能怕麻煩，救命很重要，可是在當前的社會環境下，所有規矩都只是在規範醫生、護士的行為，而對於病人及家屬們的行為卻無限度地縱容、遷就的現實下，為了多救一些病人，醫生護士更應該保護好自己。
當時我還在宮羽雅音的公號里發起個投票，最終推文的點擊接近三萬，4486人投票，認為病人或家屬需要再簽一個《病人的頭髮、指甲、牙齒，身體上切下的腫物等處理知情同意書》的人數與反對的人數相差無幾，同意的比例僅比反對者多百分之一。
我是反對再給醫生們繁忙的工作再添麻煩的，可是誰能保證你碰到的下一個病人也這樣通情達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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