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同盟：蔣介石宋子文關係之謎

作者：汪朝光，1958年10月出生，江蘇南京人，著名民國史學家。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史研究所副所長，民國史研究室研究員，上海大學特聘兼職教授等。

（此篇接上篇《不去這裡，你根本讀不懂蔣宋孔這些民國大腕》）

我們先說蔣介石和宋子文的關係，蔣介石宋子文之間早就認識，因為宋美齡、宋慶齡或者因為宋靄齡的關係，而宋子文也早就投身於孫中山領導的革命事業。在北伐時期宋子文已經嶄露頭角了，在廣東革命政府擔任了一定的領導地位。但是說起來有意思的是，當時在廣東，宋子文在國民黨內屬於左派，而蔣介石一般被認為是右派。在蔣介石發動了南京四一.二政變的時候，宋子文還在武漢，那時候武漢還是汪精衛領導的國民政府，還屬於左派政府。而宋子文跟宋慶齡的關係非常好，所以有一度因為這個原因蔣介石宋子文之間的關係或多或少受到一點影響，你可以發現，其實蔣介石和宋子文之間最初這種政治關係就有一點疙疙瘩瘩之處，當然最後宋子文還是選擇了靠近蔣介石，而跟宋慶齡的關係就越來越遠，但是他還是跟宋慶齡維持了不錯的個人關係。在1928年以後，宋子文就完全投向蔣介石陣營，在國民黨內部負責財政方面的事務。

但他們兩人的關係在1932年以後出現一個明顯的變化，因為這個時候蔣介石在致力於剿共，剿共就需要花錢，花錢就需要通過財政部長宋子文。我們知道蔣宋之間，雖然都是國民黨的高官，但是他們個人的修養、個人的文化背景是有非常大的區別的。蔣介石出生在一個平常家庭里，早年父親去世了，在一個孤兒寡母的家庭里成長起來，在中國這種傳統文化大背景之下，孤兒寡母經常會受人欺負的，因此蔣介石就養成了比較倔強、比較反叛的心理，他成年之後在日本留學學的是軍事，又投身於孫中山領導的反清革命，基本上走的是武的這一條道路。宋子文家庭出身相當不錯，從小在美國受的教育，非常習慣於美式西方文化這一套路數，宋子文英語說的非常流利，我都懷疑他的英文說的比中文更好，因此他的做派就非常西化，你如果有興趣看看相關的歷史圖片，你會發現宋子文在圖片里永遠是西裝革履，梳著非常漂亮的大黑頭，溫文爾雅、手裡拿著一支雪茄等等。而蔣介石基本上看到的不是穿軍裝就是穿中式的長袍大褂，我就很少看見蔣介石穿西服的照片。

宋子文在西式文化背景下長大，講究的是這一套西式做派，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講規則。蔣介石這個人是中國傳統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又是武人出身，因此他就不太講這一套西方規則。蔣介石認為，我讓你辦一件事，你必須得去辦，宋子文覺得你還得有一套程序，得按規則來。這樣一種衝突到1932年前後就非常嚴重，因為蔣介石要花錢，不僅僅是花買武器的錢，還有許多錢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比如說收買地方軍人，花幾十萬現金買這個軍閥，他習慣於做這樣的事情。宋子文覺得這麼做下去就亂了，萬一你沒用它收買軍閥，而是放入了自己的口袋，這裡面就會有問題，因此宋子文對這種事總是有點不情不願。因此蔣介石對宋子文就非常不滿意，說我讓你辦件事你總是辦不好，你總推三阻四，而宋子文這邊覺得，你來一張條子我就給你批幾十萬，我作為財政部長是要對國家負責任的，這麼下去萬一出事了，我怎麼負責任。

這個矛盾發展到蔣介石與宋子文徹底在政治上鬧翻，宋子文一氣之下說那我不幹了，你換別人干。他也只能做到這一點了，因為他不可能和蔣介石公開地在政治上成為反對派，蔣介石居然也沒有挽留，辭就辭吧，這樣的人辭了最好，因為你不能辦事，我要你何用，所以宋子文在1933年辭職了，這一辭職居然就有了七八年的賦閑。

我們知道政治是講究層級的，你再有才幹和抱負，你不在這個領導職位了，你也就沒有辦法施展你的抱負，也沒有發言權了。但是他在國民黨中當然還有影響力，突出的表現就是1936年西安事變爆發之後，宋子文和宋美齡兩個人受命飛往西安調解，跟中共、張學良、楊虎城談判，把蔣介石成功地帶回了南京，沒有出什麼事。但是即便這樣一件事，對蔣介石立下了汗馬功勞這件事，也沒有從根本上改變蔣介石對宋子文某種程度上的不信任。

但是對宋子文來說，他覺得，我都做了這麼大的貢獻了，是不是可以復出了，宋子文給蔣介石寫的信裡面也會有暗示，但是蔣介石就是覺得不行，還需要考驗。以前宋子文給蔣介石留下了非常惡劣的印象，覺得宋子文這個人桀驁不馴，未必能聽他的話，即便有這樣一個表現，他復出之後能不能聽話還仍然是個問題，所以即便有西安事變這件事，蔣介石宋子文關係還是沒能從根本上緩解。

編輯：南京師範大學中國近現代史15級碩士研究生 雷曉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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