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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父輩對老宅的情結

我是70後,我們這一代人的父親大多是40後或者50後,他們出生在新中國成立的前後幾年,貧窮、革命、飢餓和勞作,是他們這一代人主要的人生記憶,當文化大革命終於結束,改革開放席捲全國的時候,他們已經人到中年,跟不上時代的變化了。

時代變得太快,中國從農業社會,以人類歷史上最快的速度,迅疾進入了工業時代,包產到戶、小商販、貪污腐敗,這些東西像天外飛仙一樣粉墨登場,異常熱鬧,鋪天蓋地,降落在他們熟悉的那個原本安靜、蕭瑟的世界裡。整個國家都在摸著石頭過河,作為一介草民的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等到90年代末、21世紀初,中國忽然以強大的工業、軍事、和科技,以及無與倫比的組織能力,開始面對互聯網的崛起、全球金融風暴、512地震、以及北京奧運會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入暮年,到了退休的年齡,世間的紛紛擾擾已經與他們無關,他們早已悄悄地開始了淡出世界的進程。

回想一生,蓋房子這件事情成為了他們難以言說的疼痛。

我剛剛造訪了四川簡陽的一位客戶,場地上有一座老房子,是這位客戶的父親在2000年前後建造的,至今才十幾年的時間,大家都在討論要不要拆掉它。其實這座房子質量還可以,住人沒有問題,但是它條件太過簡陋,而且佔據了一塊不小的面積。討論之中,那位父親流露出悲涼的情緒。

他說,我這一輩子蓋了五次房子,真的是太苦了。我沒有多問,但我可以想像,最早可能是土坯房或者茅草房,後來可能有了木結構的瓦房,然後有了預製板,最後是框架結構和彩鋼瓦。

但是我們都說,你之所以蓋那麼多次房子,還不是因為每一次都沒有遠見?

父親無奈的轉過臉去,眼睛望向遠處的田野,也許他心裡在想,在那個信息閉塞的年代裡面,誰能夠做得更好呢?我們這一代人眼中土得掉渣的農民房,其實是他們那一代人,窮盡了所有的智慧、以及畢生的積蓄和精力去打造的,屬於他們的人生的豐碑。現在變得一錢不值了,甚至馬上就要拆掉。我可以想像他頭顱低垂,雙手背在身後,慢慢走遠然後消失在村路盡頭的那個背影。

離開簡陽以後,我們開車去了川西高原,最後兩天來到了丹巴縣,住在一家條件不錯的酒店裡。根據酒店工作人員的指引,晚飯時間我們來到了隔壁的一家藏族民居裡面,他們家有美味的石鍋雞,在等待石鍋雞慢慢煲熟的過程里,我們和這家的男主人聊了起來。他看上去60多歲了,白天我們在路上遇見過他,還讓他搭了我們的車,因為我從後視鏡裡面看到他的左腿不是很靈便。藏族人大多很健談,他說起了他蓋房子的事情。

這棟四層高的碉樓是他2004年蓋的,一共只花了8萬塊錢,在這之前,他肯定也蓋過別的房子,我猜想是夯土結構之類的。他說這棟房子包括裝修在內至少用了5年時間。材料很多都靠肩挑背扛。

我抬頭看看這棟宏偉的碉樓,十多米高,一共四層,牆厚超過400,都是用巨石和水泥砌築而成,目測每塊石頭超過一百斤,然後我看著他花白的頭髮,想像著當時工程量的巨大。他說,蓋房子太苦了,我的腿,就是那個時候累壞的。我又看著他的腿,想起了白天他在山路上一瘸一拐的樣子。

現代化的機械,可以讓框架結構的房子在三個月之內封頂,半年之內竣工,還有更為先進的工業化技術,能夠讓房子在一個月之內就從平地開始直到完成內裝。哎,時代的確是不同了,我們再也不用像父輩一樣肩挑背扛地蓋房子了,我們現在蓋的房子,可以買到優秀的設計,機械化的施工,全屋定製的傢具和設備,其耐久性和先進性,可以保持100年不過時,不僅不用一輩子蓋五次房子,而且蓋一次房子可以傳給三代人用。

這些見聞,讓我想起了《許三觀賣血記》裡面的場景——年輕的時候,許三觀靠賣血幫助整個家庭度過了一次又一次的重大難關,有時候是女兒上學的學費,有時候是困難年的一碗麵條,等到老了,他的血液變得粘稠,醫院不再接收,他忽然發現,他再也不能幫助這個家庭了,那一天他繞著村子走了整整三圈,一邊走一邊嚎啕大哭。

我們的父輩終將要逝去,他們的人生的豐碑,早已淪為我們眼中的垃圾和笑柄。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也是那個特殊年代的特殊產物。是我相信,他們執拗的責任感和渾厚的肩膀已經從血脈裡面傳到了我們的身上,唯有保護和善待家人,是所有父親天生的唯一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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