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生采煉天理不容，欲求福壽慈心愛物

文/解人頤

古人云：「父母之愛子也，為之計深遠」。同樣，稱讚醫生我們也常用「醫者父母心」來讚美他們，父母對待自己的孩子，有一種天生的犧牲精神，而醫生對待病患，也都竭盡全力為他們挽回健康。在醫院的無影燈下，許許多多的悲歡離合一幕幕上演，而每一張病床上都有著一個家庭的故事，醫院就像一台二十四小時永不停止的機器，有人進、有人出，其間也流傳著一些未能形之與筆墨的故事。

太醫院（資料圖）

常公公派人送來的怪女孩

這個故事發生在晚清年間懶道人的一次北上遊歷。那時大清王朝已經如風中之燭，搖搖欲墜，懶道人北上會一位朋友，這位朋友早年間曾拜懶道人的師叔學道醫，尤其精於針灸、跌打傷科與瘡疥之病，兩人當年也曾互相切磋研習，將醫術與道術互相印證，後來這位朋友秉父母之命回北方子替父職，和懶道人才少了聯繫，不過每隔個三五年，不是懶道人北上，就是他南下，兩人總要會一會面，這位友人姓孫，從爺爺輩開始就在宮裡太醫院當差，一直傳到朋友這一輩，已經是三輩了，他的父親因為年歲漸長，難以支撐宮中輪值的差使，就走了些門路舉薦了自己的兒子來頂替，都是幾代的老人了，太醫院和壽藥房的院正大人與首領太監也都熟悉，考了一考能通過，就讓這位小孫老爺替了老孫老爺的職。

在太醫院當差，像小孫老爺這種只是每月輪值進宮，並非全職供奉，所以他們家在京城自己也開了一家診所兼葯堂，名為保和堂，因為有著宮中供奉的名號，所以生意也異常的好。這天懶道人特意沒有提前通知孫老爺，自己一個人來到店裡，這裡看看，那裡瞧瞧，葯香撲鼻，管理的是井井有條，等到一圈都逛完，懶道人正要找人通報一聲，只看到門口匆匆兩位面白無須的中年人，用被子裹著一個人架著就進來了，點名要找孫老爺，看裝束像是宮裡出來的，孫老爺聽到有宮裡人到，不敢怠慢，立馬從內堂裡面跑出來，經過懶道人身邊，眼睛一瞄愣了一下，立刻又迎了上去，將兩位公公與被子里的病人給接到後堂，不一會兒有一個夥計出來，對懶道人說，老爺吩咐，請您先至偏廳用茶，一會兒忙完了就過來見您，懶道人跟著夥計來到偏廳，才做了不到幾分鐘，就聽到內堂裡面，一聲尖厲的公鴨嗓子「哎喲，我的媽呀，我的手可給燙死了！」，接著剛才的一位公公就跑到天井裡，不住的用井水沖著自己的手，兩隻手通紅，大概半個時辰，兩位公公才離開保和堂，臨走時還對孫老爺說：「你說沒問題，洒家可信得過你，這是常公公要的人，可得小心伺候著，如果逃了，那大家臉面上就都不好看了」。

清末首領太監（資料圖）

孫老爺送走了他們，轉身就到偏廳來找懶道人，兩個人雖然多年未見，但是依舊像當年那樣的熟絡，孫老爺簡單問了問鄉里的情況，就拉著懶道人一起去了內堂，說是有一件稀奇事情要給懶道人說，內堂的床上躺著一位大約十五六歲的女孩，雙目緊閉，看她身邊的被子，應該就是剛才送進來那位，孫老爺領著懶道人來到床邊，女孩兩臂和兩腿的衣褲都已經爛的一個洞一個洞的，孫老爺掀開一隻手的衣服，白皙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一個又一個圓形瘡胞，孫老爺指著這些對懶道人說：「道兄，我行醫十多年，各種瘡癤見得多了，可唯獨沒見過這樣的」。懶道人初初還看不出什麼稀奇，直到孫老爺用金針挑開其中一個，正要往裡面探，只聽到瘡胞里似乎有一種蟲叫的聲音，然後一股膿汁就從裡面射了出來，兩個人眼疾手快側身閃過，膿汁掉在地上，滋滋作響，過了一會兒就看到地上的青磚上都留下一了一灘黑色的印跡，這瘡胞會自動攻擊人的倒是第一次見到。孫老爺將衣服被子重新合上，和懶道人兩個人一起回到偏廳。

兩個人也不敘舊了，反而開始研究起了病情起來，從孫老爺的嘴裡，懶道人才知道，這女孩是壽藥房的常公公派人送來的，常公公是壽藥房的總管太監，宮中的用藥，配藥，都是他一手包攬，據說最近不知道那裡來了一位江湖術士，說是有起死回生之能，偏偏常公公這一兩年身體不好，於是就有那善於逢迎拍馬的人給他舉薦了過去。說來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吃了這術士的葯，常公公的身體到確實日漸康健起來了，不過有一件事也慢慢流傳了出來，常公公這個人對錢和命特別愛好，對色倒並不怎麼在意，不像其他的總管、首領在京城裡都有外宅，和正常人一樣有著三妻四妾，而這常公公身邊除了兩個服侍他的小太監之外，連下人都不用女的，可是這兩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找人買女孩子進府，大的不要，小的也不要，只挑那十四五的，可是這些年陸陸續續買了五六個，只見進去，沒見出來過，坊間傳聞常公公都用這些女孩子去做了壽葯了，不過只是傳說也並沒有真憑實據。懶道人聽了之後，沉默了許久，突然抬起頭對孫老爺說：「我看這女孩子身上的病或許不是真的瘡胞，可能是一種巫法」，「巫法？」，孫老爺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懶道人。

蠱神（資料圖）

巫蠱之術和合八字

懶道人說：「剛才我看你在查看病情的時候，只有金針刺到她身體一定程度的時候，那瘡才會噴出腐蝕的液體，也就是說他能夠自我感知危險，我以前聽上輩從雲南回來過的先生說，當地有一種巫蠱之術，以前用在軍隊之中，就是用蠱毒種在士兵的身上，平時不會發作，只有當受到威脅時，才會噴射毒液來自衛，我看這個倒和那些頗有相似，會不會是一種蠱毒。你能不能查到這女孩子是哪裡人氏」，孫老爺一拍大腿，這就巧了，我這個醫館三教九流進進出出的特別多，專門為常公公找女孩子的那個人口販子有時候也會過來抓藥，這我到可以替你問問。於是就派出個夥計去把那個人口販子找來。人口販子聽到孫老爺找他，以為有什麼買賣上門了，於是忙不迭的就趕到了保和堂。孫老爺指著床上的女孩問他，這個丫頭是不是你拐來的，那人口販子一看就忙不迭的說，這可不是拐的，這是他爹賭輸了拿來抵債的，具體的來由卻又吞吞吐吐，直到孫老爺丟給他五兩銀子，他才將其中的來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果然這個孩子一家都是從雲南來的，老爹原先靠販賣些茶葉，倒也一家過得其樂融融，可誰知前幾年染上了鴉片癮，又喜歡賭，沒幾年的功夫，不但家裡傾家蕩產，外面還債台高築，正巧常公公要找十四五的女孩子，我就想到了他們家，這常公公找的女孩子可不光是看年紀，連出生年月日時都得符合他的要求才行，我抄了女孩子的八字過去給常公公，得身邊一個瘦長個點頭了，常公公才出錢買下來的，買的時候好好的，怎麼現在渾身都是爛瘡。

懶道人一聽買人還要看八字，這倒真稀奇，從那人口販子的口中得知，三年來，常公公一共買了六個女孩子，算上這個正好就是七個。懶道人問他那些女孩子的八字你都有嗎？人販子說這給常公公辦事我可專門記著一本小本子吶，不過可不能輕易透露……話還沒說完，孫老爺又丟了一個五兩的銀錠過去，那人販子拿了錢立馬改口到：「不過這對於孫老爺你們，那還不得坦誠相待呀！」於是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懶道人，懶道人將七個人的八字一個一個查看過來，一邊看一邊手上還掐算著，眉頭也越皺越緊。對著孫老爺點了點頭，意思是有辦法了，孫老爺讓人販子出門，特地關照他不能讓常公公知道，他們找過你。人販子自然是一百個答應，拿了錢千恩萬謝的走了。

等到人販子走了之後，懶道人對孫老爺說，這個大太監肯定聽了什麼妖人的蠱惑，還真是在拿人煉藥呢，這七個女孩子的八字，老陰老陽，少陰少陰，純陰純陽，在加上這個女孩子是陰陽各半的八字，正是作為藥引的好材料。孫老爺一聽，臉色就轉了色，「這年頭還有這種割生采煉這種事！那可怎麼辦」，懶道人說：「這女孩子的病，我也有了治的辦法，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孫老爺一聽，連連擺手，對懶道人說：「萬萬不可，這常公公你別看他只是一個太監，他可是當今隆裕太后身邊的紅人，要對付我們那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我看我還是花點錢推了這個病人，我們也別趟這個渾水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懶道人指了指天，說大變動就在目前，這也是我特地來京城的目的，就是為了先和你預告一聲，讓你早做南下的準備，碰巧讓我給遇到了這件事，看來也是冥冥之中，大有因緣，學道之人，見到如此之事，豈可袖手旁觀。你不必擔心，全部由我來做。你只要替我去把常公公和那個江湖術士約來就行。孫老爺聽了之後，還是不同意，就這樣一直拖了半個月的時候，常公公家裡的小太監，每隔個三五天就來催，問治好了沒有，孫老爺這麼一味的拖下去也不是個事情，而就在這個當口，晴天霹靂般爆出了一個大新聞，清帝遜位了！這下原本耀武揚威的這幫子人頓時失去了靠山，而這下子孫老爺也不怕了，最終決定和懶道人一起懲惡揚善一把。

常公公這天帶著一個瘦高的中年人親自來到了保和堂。雖然大清沒了，孫老爺還是習慣性的在門口迎接著常公公，常公公也照常擺譜，大喇喇的坐在上座上，問孫老爺那個女孩子的病到底治好了沒有，這個時候還沒等孫老爺說話，一邊的懶道人到率先開腔了，懶道人說：「治病之法已經找到，只是這方法有些邪性，需要一個道法高強之人，在邊上護法，方能成功」。常公公一看這是個陌生人，打扮也是道家的裝束，孫老爺連忙介紹，說這個是他的師兄，醫術比我更好，我特地專門請來治這個怪病的，常公公聽了之後也是不疑有他，順手指了指身邊的這個中年人，說他也是深山修鍊的活神仙，你要護法找他最合適了，常公公點了將，那人自然不好推辭，於是孫老爺就讓常公公在大廳稍待，他們立刻就來醫治。

懶道人和孫老爺以及那個中年道人一起進了葯室，葯室中間放了一個大缸，裡面盛滿了深褐色的藥水，邊上則是架著八個油鼎，下面點著火，裡面的油滋滋冒著熱氣，孫老爺讓人把女孩子放在水缸中，懶道人請中年漢子站在西北角，閉目凝神，擋住鬼門的陰氣，然後自己開始掐訣步罡，隨著咒聲，水缸里的水也開始一起一落上上下下，而水缸里的女孩子則顯得十分痛苦的樣子，懶道人念到一定時候，嘴裡大喝一聲，女孩子一下子自己從水缸里跳了出來，這個時候孫老爺趕忙上去捲起女孩身上的袖管，褲管，皮膚上一點瘡疤都沒有了，再看那水裡則已經成為了黃澄澄的一片。

打翻油鼎（資料圖）

就在大家都當事情已經完畢的時候，懶道人用手在缸裡面攪了三下，然後一個箭步跳到那中年漢子身邊，對準他頭上就是一掌，那漢子顯然猝不及防，被打之後，想要往外沖，而懶道人此時又開始念起了咒，那漢子雙手抱頭，一下子滾翻在地，痛苦萬狀，臉色也迅速的變成了和缸里的水一樣的黃色，而就在他躺在地上翻滾的時候，不小心撞到而來一個油鼎，鼎里的熱油一下子澆在他身上，在加上下面的火，頓時整個人都燒了起來，不一會兒就不動彈了。此時外面的常公公的聽到裡面的動靜，也派身邊的小太監過來查看，可還沒來得及看，孫老爺聯繫好的警察局的朋友就帶著警察來了，要辦常公公一個買賣人口之罪，此時的常公公還想拿昔日的威風壓人，警察局裡早就不吃那麼一套了，雖然常公公最後使了銀子，還是沒定他的罪，可是到底這女孩子給救了下來。

懶道人對孫老爺說，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回南方吧，孫老爺也久有南歸之意，兩個人一拍即合，於是孫老爺根據女孩子的回憶，找到了孩子的母親，孩子的母親對他們能治好孩子的病十分的驚訝，更驚訝的是他們會把孩子送回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懶道人和孫老爺將她扶起，給了她一些銀兩做安家之用，也讓她回雲南家鄉去吧。離開後懶道人對孫老爺說，那女孩的媽媽是個蠱婆，看來我們想的沒錯。孫老爺自己則收拾東西，封了店鋪，和懶道人一起回了南方。過了幾年聽說常公公也死了，家產被幾個侄子瓜分殆盡，最終流落街頭，凍餓而死，令人唏噓。

割生采煉，這個名詞許久沒有聽說過了，或許現在已經很少了吧。學道者，當秉心正直，切莫貪圖榮華或名利金錢，而恃法妄為，不然必定報歸己身，而欲求長壽，須知從慈心養生中來，無慈心愛物之念，則終無耄耋期頤之壽，人身本是大葯具足，何假外求呢！

（編輯：孟淅）

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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