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奪命的壟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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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局陳局長的老婆有一個遠房舅舅，久居海外，最近要回來探親。

這位舅舅很有些來頭，年輕時匹馬單槍出去闖蕩，風風雨雨幾十年，如今已經是擁有數千萬資產的大老闆了。陳局長早就想把自己的寶貝兒子送出去讀書，可是辛辛苦苦幹了半輩子，手頭也沒有存下多少積蓄，根本無力應付那令人瞠目的高額費用，如果能靠上這棵大樹，事情當然就要好辦得多。所以，他打算這次好好和舅舅增進感情。

陳局長拐彎抹角地終於打聽到舅舅這幾年特別喜歡吃鳥肉，就立刻「聞風而動」，讓人設法買來一支進口的雙筒獵槍。獵槍到手後，他就開上他的「藍鳥」車，在城區幾條林陰大道上轉啊轉，可是望著樹上那些小鳥飛起飛落，他又不敢放槍。畢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連幼兒園的孩子都知道「鳥兒是人類的朋友」，如果因為這一槍把自己的烏紗帽打掉，那就太划不來了。

可是眼看舅舅就要到了，怎麼辦？

這天晚上，陳局長正和老婆嘀咕著，老婆點著他的額頭說：「笨蛋，為什麼不上綠林山去？」陳局長的老婆是一家飯店的經理，她鼓動陳局長說，「我們飯店的野味，全是那些『混混』從綠林山上打來賣給我們的呢！」

陳局長一聽，拍著腦袋直叫：「啊呀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去那兒呢？居然把自己的『優勢』都給忘了！」綠林山在緊傍城區的運河西面二十多公里地方，山上樹木繁茂，野花遍地，正是鳥兒們棲息的好地方。去綠林山的唯一通道，就是運河上一座六米多寬的鋼骨水泥橋，去年剛竣工交付使用，正是在陳局長管轄範圍之內。

於是第二天，橋頭上就突然豎起了一塊赫然醒目的告示牌：橋面維修，禁止通行！那些興緻勃勃開車想上綠林山打鳥的混混，看見告示牌不得不罵罵咧咧地「撥馬而回」，而陳局長呢，卻趾高氣揚地開著藍鳥衝過橋去，那個執勤的見是陳局長，當然客客氣氣放行。

陳局長將藍鳥開上綠林山後，在半道上將車停了下來。他跳下車，走進林子一看，樂得哈哈大笑：這兒果然是鳥的天堂！嘿嘿，「禁止通行」的廣告牌一豎，這兒就是我的天下，別說放槍，就是開迫擊炮，山下的人還以為是開山炸石呢！陳局長想到這兒，隨便就朝樹頂上打了兩槍，只聽「撲索索」一聲響，兩隻灰喜鵲眨眼就中槍掉了下來。陳局長興奮得腦門發亮，舉起槍又打，又掉下兩隻雲雀；再打，又一隻松鴉掉在了地上。

驚呆了的鳥兒這才知道大禍臨頭，就聽「刷拉拉」一陣響，霎時東逃西散，飛得無影無蹤。陳局長哪肯罷休，拔腿就往林子深處追去，他磕磕絆絆轉了大半天，累得一身汗，終於在一個樹杈上發現了兩隻斑鳩。這回他舉起獵槍三點成一線瞄了好一會兒，「砰」放了一槍，沒打准，可那兩隻斑鳩竟也不飛走，「咕咕」叫著繞著樹頂轉了一圈兒，又落回了原處。

好膽大的斑鳩，怎麼不跑？陳局長眨眨眼睛，仔細一看，原來那裡架著一個鳥窩，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小斑鳩「吱吱」的啼叫聲。它們的孩子還在窩裡呢，難怪不跑！陳局長於是往前挪了兩步，定定神，瞄準其中一隻斑鳩的翅膀「啪」開了一槍，這回打中了，那斑鳩只悲啼了一聲就從樹上掉下來。不過陳局長要再打另一隻，卻沒了影兒。

陳局長擦了把汗水，抬腕看錶，已將近中午。看看上山半天不到，就獵獲了兩隻灰喜鵲、兩隻雲雀、一隻松鴉、一隻斑鳩，他心裡很得意，便走出林子，開著藍鳥出了山。

不一會兒，藍鳥就又駛上了那座六米多寬的鋼骨水泥橋。陳局長手握著方向盤，心裡有說不出的得意，他決定舅舅回來之後自己天天來這兒打鳥，一定要讓舅舅吃個痛快，吃出和自己的感情來。

陳局長心裡越想越美，嘴上就不由唱了起來：「我倆的情，我倆的愛，在纖繩上盪悠悠，盪悠悠……」哪知一句拖腔還沒到頭兒，只聽「嘩啦」一聲，他覺得自己的身子也忽然「盪悠悠」了一下。他腦子裡「嗡」的一響，臉頓時嚇得刷白，原來他的藍鳥已經偏離車道，撞斷欄杆，衝出了橋面……

到底是當局長的，關鍵時刻他沒有徹底慌亂，立刻狠狠一腳踏下，死死踩住了剎車。藍鳥也不愧是進口的高級轎車，車身已經衝出橋面一半，卻沒有墜落，猶如電影里的定格：小車橫空逸出，兩隻輪胎懸空！如此險像看來只有力學家才能解釋清楚。

此時，也只有陳局長才能感到車身的微微顫動了。他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更不敢高聲呼救，唯恐自己體重的微小變化或者是聲波的震動，都會破壞車體的平衡，使他的藍鳥從三十多米高的橋上跌下去。他就這樣滿身大汗、心急火燎地等待著，車裡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靜得能夠聽見脈搏的跳動……

這時候，一陣「沙沙沙」的腳步聲夾雜著人們的呼叫聲，從遠處傳來，一定是橋上的執勤人員發現了這裡的緊急情況，帶人趕來救援了。陳局長鼻子一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然而就在此時，他身後猛地「撲棱撲棱」一陣響，顯然，是他放在後排座上袋子里那隻受傷的斑鳩在掙扎，還拚命「咕咕咕」地叫著。陳局長的心揪緊了：老天哪，你千萬不要亂動啊！他真後悔，都怪自己一心要活的，剛才沒在林子里給它補上一槍。

就在這時，陳局長突然聽到車頭頂上也傳來一陣「咕咕咕」的叫聲。莫非是剛才沒了蹤影的那隻斑鳩追來了？沒錯，它們應該是一對配偶啊！陳局長立刻本能地預感到不妙：我怎麼這麼糊塗，明明是一對，竟只打下其中的一隻？他腦袋猛地脹大起來，心裡不住地祈禱說：「天啊，求求你，這個時候你可千萬別碰我的車！別下來啊！」

可偏偏就在此時，那隻追來的斑鳩從半空中飛落下來，隨著它的爪子在車頭頂上輕輕一點，藍鳥頓時失去了平衡，「轟隆」一聲一頭栽進了河裡……

文/楊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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