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明朝時期的世界上最早的「自由港」

雙嶼港在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區六橫島中間。十六世紀的雙嶼港是當時亞洲最大的海上走私貿易基地，被日本學者藤田豐八稱為「十六世紀之上海」。 也有人說對嶼島古是世界上最早的自由港。因與明朝政權海禁政策相悖，嘉靖二十七年（1548）四月初七巡撫朱紈遣都指揮盧鏜、海道副使魏一恭等，率戰船380艘、兵6000餘，進擊雙嶼港，焚艇35艘、艦42艘，擒海商頭目李光頭、許六、姚大等，毀所建營房，爾後官兵以木石填塞雙嶼港。雙嶼港即廢。

朱紈畫像

一、由來

自從葡萄牙人在屯門——西草灣之戰中被明軍擊敗後，葡萄牙人已經清楚的認識到了明帝國不同於他們以往見到的東南亞藩國，因為這個帝國的武力憑藉他們現有的力量是不可能擊敗的。於是他們一方面努力與明朝官府接觸，通過賄賂或者接受僱傭來增加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好感尋求貿易；一方面與沿海走私者進行直接貿易。而在當時走私者是不被明朝政府接受的，是一種嚴重的違法行為。因為明朝政府通過朝貢體系對海路進行官方的貿易壟斷，私人是不被允許的。而且這些走私者亦商亦盜，時常勾結倭寇、海盜在沿海進行劫掠。因此明朝政府數次進行海禁遏制走私，而嘉靖時期是最嚴厲的時期。

雖然走私被朝廷嚴厲打壓，但由於其一本萬利的貿易利潤依然使得很多人鋌而走險，發展到後來朝中官員以及地方豪紳都加入其中並成為最大的利益獲得者。而這些走私者由於西方殖民者這一外部勢力進入，不僅又多了一個貿易途徑而且獲得了他們最想要的——火器。之前明朝政府對於火器是嚴厲封鎖的，不僅對於民間，甚至是周圍的藩屬國也被嚴格控制。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朝鮮。他使用的火器一直是明代早期的水平，直到豐臣秀吉侵朝時明朝政府決定幫朝鮮練兵以自守才同意朝鮮擁有火繩槍。近藩尚且如此更不用說走私者。但西方人的加入使這一情況大大改變。他們販賣火器給走私者以及東南亞諸國，大大提高了他們的武力水平，甚至早於明朝官兵裝備上了西式戰艦和西式火炮。

火繩槍

鄧獠就是其中一個典型的走私者。鄧獠是福建人，曾經因為下海走私被明朝抓捕，但他在嘉靖五年（1526年）逃獄。逃走後他繼續在海上進行走私貿易，並開始接觸葡萄牙人。後來由於貿易的規模日益增大，鄧獠便跟葡萄牙人一起在雙嶼島建造了一個貿易基地。有了根據地自然要方便許多，因此雙嶼發展迅速。到了嘉靖十九年（1540年）許一、許二、許三、許四四兄弟也來到了雙嶼港，並將自己認識的葡萄牙人帶到這裡貿易。至此雙嶼港上的葡萄牙人越來越多，並將這裡當做自己的殖民地。前面筆者也說過，這些走私者亦商亦盜，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自然不會發生好事。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鄧獠帶人在福建沿海大肆劫掠，過了一把海盜癮。而許氏兄弟也蠢蠢欲動，甚至與葡萄牙人長期駐紮雙嶼港。他們的夥伴日後大名鼎鼎的王直也在不久後帶著葡萄牙人去了日本，並將鐵炮傳到日本。至此，中國本土海盜——西方殖民者——日本倭寇合流，並成為了後來嘉靖大倭亂的主要組成部分。

二、興盛

到了1542年，雙嶼港上的葡萄牙人達到鼎盛狀態，多達1200人之多，除此之外還有暹羅、日本、黑奴等其他國家的基督徒3000人。葡萄牙人在這裡建造了一千多間房屋用來居住，儼然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殖民地。那既然是殖民地自然也有他們的政府以及官員。他們設立了一名稽查、幾名高級市政長官、一名主管死者與孤兒的官員、六名負責註冊事務的官員、若干個衛隊督察官、憑藉官、警察、一名市政廳書記員以及其他一個殖民地該有的各級官員，還有四名在貿易時起草契約與合同的公證人。除了房屋他們還在島上建了兩所醫院和一座慈善堂作為公共設施使用。葡萄牙人在這裡每年都有超過三百萬葡元貿易總額的利潤。當然他們要感謝王直，因為這些貿易大多是在跟日本進行貿易獲得的銀錠。不管怎麼說，因為這裡巨大的財富，葡萄牙人把這裡看作遠東所有殖民地中最富有、人口最多的殖民地。

卡瑞克帆船

三、備戰

起因還要從許家兄弟說起。許家這四兄弟在跟葡萄牙人熟識後突發奇想干起了無本生意，經常在沿海找本地人貿易。當這些本地人帶著貨物來到船港後許家兄弟便讓葡萄牙人充當海盜搶奪，事成後許家兄弟就會出來安慰被害者，洗脫自己的嫌疑日後再進行貿易。因此這些被害者往往怨恨這些西洋海盜卻不知主謀恰恰是在自己眼前的許家兄弟。但有一些借錢做生意的經這麼一遭怎麼敢回去，於是跟著許家兄弟到日本想要在那買些東西回來不至於血本無歸。令許家兄弟沒想到的是其中一個人到了日本京泊津後把葡萄牙人搶劫的事情告訴了京泊津島主，島主知道後認為這些洋人在跟中國人做生意的時候就敢殺人越貨，現在來到了我的地方難保不會再搶一番。於是這島主先發制人殺了來貿易的葡萄牙人，然後給了許家兄弟一些錢然他們帶著中國人回國。許家兄弟萬萬沒想到遭這麼一出，他們這次出來貿易也是借了葡萄牙人不少錢，這麼一弄不但錢還不上跟著來的葡萄牙人還死了不少。於是許家兄弟沒敢回雙嶼港，而是在沿海與沈門、林剪、許獠、朱獠、李光頭、胡霖、彭亨國等人合夥在嘉靖二十五年( 1546年) 至二十六年(1547 年）之間多次劫掠閩浙沿海。除了這些本土海盜之外葡萄牙人也加入了搶劫行列。其中有一個叫蘭莎羅特?佩雷伊拉的人，據說還是個家族的體面人。很不幸的是他把錢借給了許家兄弟，足足有好幾千達卡，然而並沒有收回債務，而且連許家兄弟的人影都再沒見到過。於是這個出身家族的人憤怒了，他認為錢借給了給中國人自然由中國人還，中國人不還那就自己要。於是他找了15~20名葡萄牙流氓在夜晚坐船搶劫了一個寧波境內沿海的小村莊，大概有10~20戶農民被搶，他們強姦婦女並殺害了13個人後逃跑。百姓們受此大難很是憤怒，於是跑到官府告狀。後來浙江監察御史楊九澤把這件事情上報朝廷，明政府大為震怒，加上近年來沿海走私日一嚴重，劫掠事件時常發生，於是派遣都御史朱紈征討以靖海域。

銅發熕原型

四、滅亡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經過長時間的準備後朱紈決定開始進攻，命令海道副使柯喬集結水師，並任命福建都指揮盧鏜擔當統帥領兵出征。二月初一日，明軍匯合，並在雙嶼外海與海盜—葡萄牙聯盟進行海戰。此戰明軍攻勢猛烈，很快就將他們擊敗，海盜落水而死者不計其數。明軍俘虜了倭寇稽天、新四郎二名，海盜五十三人。繳獲戰船一艘，長九丈（約29米），寬二丈四尺（約7.7米），高一丈七尺（約5.5米）。葡萄牙大銅炮兩門。由此也可以看出嘉靖年間隨著西方殖民者的到來中國沿海海盜、倭寇的裝備水平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幾乎要優於正規軍。

首戰勝利後，明軍把總指揮潘鼎、張四維再戰連捷。於二月初五擒獲李光頭、徐鵬等人並連帶他們的船隻貨物一起繳獲；到二月初六日朱紈親自來到前線指揮明軍總攻雙嶼。而雙嶼海盜聯盟們經過前幾次海戰已經不敢出海作戰，只是派出兩條小船想要誘惑明軍深入，卻被明軍李光守用鳥銃打死一人後士氣全無逃回雙嶼，之後便龜縮在島內固守不敢出來。可惜天公不作美，當天晚上海上突下暴雨，風煙瀰漫。第二天凌晨葡萄牙人趁機會駕船出逃，明軍指揮張漢、縣丞廖日恆急忙帶兵追趕。而朱紈則命令海衛縣千戶王守元帶領一部分水師攻進雙嶼港。獲勝的明軍將雙嶼港上葡萄牙人建造的房屋官邸、貨船戰艦統統焚燒殆盡，徹底抹去了殖民者的所有痕迹，只剩下兩條未完工的大船。一條長十丈（約30米）、闊二丈七尺（約8.7米）、高二丈二尺（約7米）；一條長七丈（約22米）、闊一丈三尺（4.2米）、高二丈一尺（約6.7米）。這兩艘船被明軍當做戰利品拖走。而朱紈自己則親自指揮張四維駕戰艦在海閘門、糊泥頭外洋和橫大洋追上逃跑的海盜，擊沉對方大戰艦兩艘、繳獲葡萄牙大銅炮一門。而葡萄牙人平托記載在雙嶼之戰中一共有一萬二千名基督徒被明軍殺死，其中葡萄牙人有800人。後世學者認為一萬二千名基督徒有所誇大，800名葡萄牙人可能性很大。

總之，此戰明軍大獲全勝，徹底掃除了雙嶼這個海盜據點。並在雙嶼港海路沉船徹底堵塞了雙嶼島，使它難以再次成為海貿港口。之後朱紈大力推行海禁打擊走私活動，也讓當地海域暫時平靜了一段時間。可惜朱紈此舉極大的損害了走私者的利益，而走私者中富商豪紳、朝中官員佔了多數。這些人聯合上書構陷朱紈，並直接導致了朱紈的自殺。而朱紈死後再也沒人敢說海禁，造成了明帝國沿海走私活動日益猖獗，海盜規模日益壯大，為日後荼毒數十年的嘉靖大倭亂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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