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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實秋林語堂談旅行:人生像一場遠遊

梁實秋

古人云,「一生能著幾雨屐?」這是勸人及時行樂,莫怕多費幾雙鞋。但是旅行果然是一樁樂事嗎?其中是否含著有多少苦惱的成分呢?

出門要帶行李,那一個幾十斤重的五花大綁的鋪蓋捲兒便是旅行者的第一道難關。要捆得緊,要捆得俏,要四四方方,要見稜見角,與稀鬆露餡的大包袱要迥異其趣,這已經就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所能勝任的了。關卡上偏有好奇人要打開看看,看完之後便很難得再復原。「乘興而來,興盡而返。」很多人在打完鋪蓋捲兒之後就覺得遊興已盡了。在某些國度里,旅行是不需要攜帶鋪蓋的,好像凡是有床的地方就有被褥,有被褥的地方就有隨時洗換的被單,——旅客可以無牽無掛,不必像蝸牛似的頂著安身的傢伙走路。攜帶鋪蓋究竟還容易辦得到,但是沒聽說過帶著床旅行的,天下的床很少沒有臭蟲設備的。我很懷疑一個人於整夜輸血之後,第二天還有多少精神遊山逛水。我有一個朋友發明了一種服裝,按著他的頭軀四肢的尺寸做了一件天衣無縫的睡衣,人鑽在睡衣裡面,只留眼前兩個窟窿,和外界完全隔絕,——只是那樣子有些像是KKK(三K黨),夜晚出來曾經幾乎嚇死一個人!

原始的交通工具,並不足為旅客之苦。我覺得「滑竿」「架子車」都比飛機有趣。「御風而行,冷然善也,」那是神仙生涯。在塵世旅行,還是以腳能著地為原則。我們要看朵朵的白雲,但並不想在雲隙里鑽出鑽進;我們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但並不想把世界縮小成假山石一般玩物似的來欣賞。我惋惜米爾頓所稱述的中土有「掛帆之車」尚不曾坐過。交通工具之原始不是病,病在於舟車之不易得,車夫舟子之不易纏,「衣帽自看」固不待言,還要提防青紗帳起。劉伶「死便埋我」,也不是準備橫死。

旅行雖然夾雜著苦惱,究竟有很大的樂趣在。旅行是一種逃避,——逃避人間的醜惡。「大隱藏人海,」我們不是大隱,在人海里藏不住。豈但人海里安不得身?在家園也不容易遁跡。成年的圈在四合房裡,不必仰屋就要興嘆;成年的看著家裡的那一張臉,不必牛衣也要對泣。家裡面所能看見的那一塊青天,只有那麼一大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清風明月,在家裡都不能充分享用,要放風箏需要舉著竹竿爬上房脊,要看日升月落需要左右鄰居沒有遮攔。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磕頭碰腦的不是人面獸,就是可憐蟲。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雖無勇氣披髮入山,至少為什麼不帶著一把牙刷捆起鋪蓋出去旅行幾天呢?在旅行中,少不了風吹雨打,然後倦飛知還,覺得「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這樣便可以把那不可容忍的家變成為暫時可以容忍的了。下次忍耐不住的時候,再出去旅行一次。如此的折騰幾回,這一生也就差不多了。

旅行中沒有不感覺枯寂的,枯寂也是一種趣味。哈茲利特主張在旅行時不要伴侶,因為:「如果你說路那邊的一片豆田有股香味,你的伴侶也許聞不見。如果你指著遠處的一件東西,你的伴侶也許是近視的,還得戴上眼鏡看。」一個不合意的伴侶,當然是累贅。但是人是個奇怪的動物,人太多了嫌鬧,沒人陪著嫌悶。耳邊嘈雜怕吵,整天咕嘟著嘴又怕口臭。旅行是享受清福的時候,但是也還想拉上個伴。只有神仙和野獸才受得住孤獨。在社會裡我們覺得面目可憎語言無味的人居多,避之唯恐或晚,在大自然里又覺得人與人之間是親切的。到美國落磯山上旅行過的人告訴我,在山上若是遇見另一個旅客,不分男女老幼,一律脫帽招呼,寒暄一兩句。還是很有意味的一個習慣。大概只有在曠野里我們才容易感覺到人與人是屬於一門一類的動物,平常我們太注意人與人的差別了。

真正理想的伴侶是不易得的,客廳里的好朋友不見得即是旅行的好伴侶,理想的伴侶須具備許多條件,不能太臟,如嵇叔夜「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太悶癢不能沐」,也不能有潔癖,什麼東西都要用火酒揩,不能如泥塑木雕,如死魚之不張嘴,也不能終日喋喋不休,整夜鼾聲不已,不能油頭滑腦,也不能蠢頭獃腦,要有說有笑,有動有靜,靜時能一聲不響的陪著你看行雲,聽夜雨,動時能在草地上打滾像一條活魚!這樣的伴侶哪裡去找?

選自《旅行》

林語堂

旅行在從前是行樂之一,但現在已變成一種實業。旅行在現代,確已比在一百年前便利了不少。政府和所設的旅行機關,已儘力下了一番工夫以提倡旅行;結果是現代的人大概都比前幾代的人多旅行了一些。不過旅行到了現代,似乎已是一種沒落的藝術。我們如要了解何以謂之旅行,我們必須先能辨別其實不能算是旅行的各種虛假旅行。

第一種虛假旅行,即旅行以求心胸的改進。這種心胸的改進,現在似乎已行之過度。我很疑惑,一個人的心胸,是不是能夠這般容易地改進。無論如何,俱樂部和演講會對此的成績,都未見得良好。但我們既然這樣專心於改進我們的心胸,則我們至少須在閑暇的日子,讓我們的心胸放一天假,休息一下子。這種對旅行的不正確的概念,產生了現代的導遊者的組織。這是我所認為無事忙者令人最難忍受的討厭東西。當我們走過一個廣場或銅像時,他們硬叫我們去聽他講述某人生於1792年4月23日,死於1852年12月2日等。我曾看見過女修道士帶著一群學校兒童去參觀一所公墓,當他們立在一塊墓碑的前面時,一個女修道士就拿出一本書來,講給兒童聽,死者的生死月日,結婚的年月,他的太太的姓名,和其他許多不知所云的事實。我敢斷定這種廢話,必已使兒童完全喪失了這次旅行的興趣。成人在導遊的指引之下,也變成了這樣的兒童,而有許多比較好學不倦的人,竟還會拿著鉛筆和日記簿速記下來。中國人在許多名勝地方旅行時,也遇到同樣的麻煩,不過中國的導遊不是職業人員,而只是些水果小販、驢夫、農家的童子,性情略比職業導遊活潑,但所講的話則不像職業導遊那麼準確。某一天,我到蘇州去遊覽虎丘山,回來時,腦筋中竟充滿了互相矛盾的史實和年代,因為據引導我的販橘童子告訴我,高懸在劍池四十尺之上的那座石橋,就是古美人西施的晨妝處(實則西施的梳妝台遠在十里之外)。其實這童子只不過想向我兜賣一些橘子,但因此居然使我知道民間傳說怎樣會漸漸地遠離事實,而變為荒誕不經。

第二種虛假的旅行,即為了談話資料而旅行,以便事後可以誇說。我曾在杭州名泉和名茶的產地虎跑,看見過旅行者將自己持杯飲茶時的姿勢攝入照片。拿一張在虎跑品茶的照片給朋友看,當然是一件很風雅的事情,所怕的就是他將重視照片,而忘卻了茶味。這種事情很容易使人的心胸受到束縛,尤其是自帶照相機的人,如我們在巴黎或倫敦的遊覽中所見者。他們的時間和注意力完全消耗於拍攝照片之中,以致反而無暇去細看各種景物了。這種照片固然可供他們在空閑的時候慢慢地閱看,但如此的照片,世界各處哪裡買不到,又何必巴巴地費了許多事特地自己跑去拍攝呢。這類歷史的名勝,漸漸成為誇說資料,而不是遊覽資料。一個人所到的地方越多,他所記憶者也越富,因而可以誇說的也越多。這種尋求學問的驅策,使人在旅行時不能不於一日中,求能看到儘可能多的名勝地。他手裡拿著一張遊覽地點程序表,到過一處,即用鉛筆划去一個名字。我疑心這類旅行家在假期中,也是窮講效能的。

這種愚拙的旅行,當然產生了第三種的虛偽旅行家,即預定了遊覽程序的旅行家。他們在事先早已能算定將在奧國首都或羅馬耽擱多少時候。他們都在啟程之前,先預定下遊覽的程序,臨時如上課一般地切實遵時而行。他們正好似在家時一般,在旅行時也是受月份牌和時鐘的指揮的。

我主張真正的旅行動機,應完全和這些相反。第一,旅行的真正動機應為旅行以求忘其身之所在,或較為詩意的說法,旅行以求忘卻一切。凡是一個人,不論階級比他高者對他的感想怎樣,但在自己的家中,總是惟我獨尊的。同時他須受種種俗尚、規則、習慣和責任的束縛。一個銀行家總不能做到叫別人當他是一個尋常人看待,而忘卻自己是一個銀行家。因此在我看來,旅行的真正理由實是在於變換所處的社會,使他人拿他當一個尋常人看待。介紹信於一個人做商業旅行,是一件有用之物,但商業旅行在本質上是不能置於旅行之列的。一個人倘在旅行時帶著介紹信,他便難於企望恢復他的自由人類的本來面目,也難於期望顯出他於人造的地位之外的人類天然地位。我們應知道一個人到了一處陌生地方時,除了受朋友的招待和介紹到同等階級的社會去周旋的舒適外,還有更好的:由一個童子領著到深山叢林里去自由遊覽的享受。他有機會去享受在餐館裡做手勢點一道熏雞,或向一個東京警察做手勢問道的樂趣。得過這種旅行經驗的人,至少在回到家裡後,可以不必如平時地一味依賴他的車夫和貼身侍者了。

一個真正的旅行家必是一個流浪者,經歷著流浪者的快樂、誘惑和探險意念。旅行必須流浪式,否則便不成其為旅行。旅行的要點在於無責任、無定時、無來往信札、無嚅嚅好問的鄰人、無來客和無目的地。一個好的旅行家決不知道他往哪裡去,更好的甚至不知道從何處而來。他甚至忘卻了自己的姓名。屠隆曾在他所著的《冥寥子游》中很透徹地闡明這一點。他在某陌生的地方並無一個朋友,但恰如某女尼所說:「無所特善視者,盡善視普世人也。」沒有特別的朋友,就是人盡可友,他普愛世人,所以就處身於其中,領略他們的可愛處和他們的習俗。這種好處是坐著遊覽汽車去看古迹的旅行家所無從領略的。因為他們只有在旅館裡邊,和從本國同來的遊伴談天的機會。最可笑的是有許多美國旅行家,他們到巴黎之後,必認定到同游者都去吃的餐館中去吃飯,好似藉此可以見一見同船來的人,並可以吃到和在家時所吃一樣的烘餅。英國人到了上海之後必住到英國人所開設的旅館裡邊去,在早餐時照常吃著火腿煎蛋和塗著橘皮醬的麵包,閑時在小飲室里坐坐,遇到有人邀他坐一次人力車時,必很羞縮地拒絕。他們當然是極講究衛生的,但又何必到上海去呢?如此的旅行家,絕沒有和當地的人士在精神上融合的機會。因此也就喪失了旅行中最大的一種益處。

選自《論旅行》

畢淑敏

由於工作的關係,常常旅行。旅行比居家的時候辛苦,這是不消說的。中國有句古話——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說的就是這份不易。但時間長了,待在家裡,筋骨銹了,就會生出一份隱隱的焦灼,迫不及待地想到處面走走去。

是什麼誘惑著我們放棄安寧和舒適,離開溫暖的家,在某一個清晨或是深夜,毅然到遙遠的他鄉去了呢?

當然,很多時候,是為了謀生,為了無法推卸的責任和理由。但是,隨著溫飽的解決,我們越來越多自覺自愿地選擇了人在旅途。

一次,我應邀到國外訪問。在規定的活動完結之後,主人很熱情地讓我挑選一個完全自由的項目,以便我可以更深入地了解這個國家。我想了想,提筆寫下了:乘坐火車或是長途汽車,在大地上旅行。主人看了看那張紙說,好,我們很樂意滿足您的要求。只是,您的目的地是哪裡呢?您究竟要到哪裡去呢?

我說,沒有目的地,不到哪裡去。坐著車在土地上行走,就是目的,就是一切了。

我固執地認為,要真正認識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塊土地,一處山水,你必得獨自漫遊。

旅行使我們謙虛。飛馳的速度,變換的風景,奇異的遭遇,萍逢的客人……這一切旅途中可能發生的事件,強烈地超出了我們已知的範疇,以一種陌生和挑戰的姿態,敦促我們警醒,喚起我們好奇。在我們被瑣碎磨損的生命里,張揚起綠色的旗幟。在我們被刻板疲憊的生活中,注入新鮮的活力。

久久的蝸居,易使我們的視野狹小,胸懷仄斜,肌力減弱,肺廓扁平……這個時候,收拾好行囊,告辭了親人,踏上旅途吧。

珍惜旅途吧。火車上那些不眠的夜晚,憑窗而立,看鐵軌旁一盞盞路燈,閃著紫藍色的光芒,瞬忽而逝,許多記憶幽靈般地復活了。

人們常常在旅途中,猛地想起湮滅許久的往事,憶起許多故人的音容笑貌。好像旅行是一種溶劑,融化了塵封的蓋子,如煙的溫情就升騰出來了。

人們常常在旅途中,向相識才幾個小時的旅伴傾訴衷腸,彼此那樣深刻地走入了對方的精神架構。我甚至知道幾位青年,竟這樣找到了自己的終生伴侶。

有人把這些解釋為——旅途使人們親近,是因為沒有利害關係。我不同意這個觀點。正是因為同乘一列車,同渡一條船,才使我們如此親密。旅行使人性中溫暖的那些因子,彌散開來。

旅途也有困厄和風雨,艱難和險惡。但是,這不會阻止真正的旅行者的腳步。旅行正是以一種充滿未知的魅力,激起人們不倦的嚮往。

選自《旅行使我們謙虛》

三木清

人們總因各式各樣的理由踏上旅途。有人因為買賣、有人因為視察、有人因為療養、有人因為探視不幸的親人、有人因為祝賀朋友結婚……就像人生是各式各樣的,旅行也是各式各樣的。脫離了日常生活的環境,從平時所習慣的關係中解放出來,旅行的喜悅就是這種被解放的喜悅。也有人是以逃避人生為目的而進行旅行的。這種解放乃至逃避的感覺往往伴隨著其他感覺,也就是說,或多或少地抱有一種漂泊感。解放是漂泊,逃避也是漂泊。漂泊感中有著旅行的感傷。

旅行之心是遙遠的。這種遙遠感與可以用多少公里來計算的距離沒有關係。每天,即使從很遠的地方乘火車去事務所上班的人,也不會有這種遙遠感,但是,如果他外出旅行一天,而且比上班的地方還近些,他卻會體味到這種遙遠感。旅行往往在遙遠的同時,又是很近的,這意味著旅行是過程。出發點不是旅行,目的地也不是旅行。只以到達目的地為目標而不體味旅途的人,不可能真正地懂得旅行的情趣。

為什麼旅行是遙遠的呢?因為旅行是面向未知的旅途。假如,旅行中的一切事先已一清二楚,那麼,從本質上說來,這旅行就不成其為旅行了。旅行是從習慣的生活方式中解脫出來,所以我們能夠或多或少帶著新奇的目光觀察事物,這樣,也就能夠或多或少地在各種事物中發現新穎之處。平時見慣的事物,往往在旅行時會感到耳目一新。旅行的益處不單單在於初次見到從未見過的事物,還在於思考平時自明的、已知的事理,從中感到驚異,進而產生新的見解。說旅行是經驗、是教育,也是由此而來的。

常言說:「人生是旅行。」這又是為什麼呢?

「從何處到何處」是人生的根本問題,也是人生最本質之謎。在人生中我們到底要向何處去呢?我們並不知道。人生,是向著未知旅途的漂泊。反過來問,就是來自何方。漂泊的旅行常常伴隨著很難捕捉的鄉愁。人生遙遠,然而人生匆匆,人生的道路遙遙無期而又近在咫尺,因為死亡時時刻刻都在我們的腳下。但是,只有在這樣的人生中,人們才會不斷地夢想。我們順從我們的想像而度過人生,任何人都或多或少是理想主義的。在旅行時脫離了日常的事物而沉浸於純粹的靜觀之中,旅行使我們體味人生。即使在大自然中旅行,我們也總是反觀自身。旅行正是人生的縮影。

也許,旅行的確能夠使人獲得解放吧。但是,如果認為旅行能夠使人獲得真正的自由,那就錯了。

旅行使我們的好奇心活躍起來。人們外出旅行時,總是情緒波動,反覆無常,容易心血來潮,衝動一時。不過,反覆無常並非真正的自由,好奇的心理絕不同於真正的研究慾望和求知慾望。它不願停留在一個地方認真觀察,而是不斷地轉移。不停止在任何一個地方,不深入到任何一件事物之中,又怎麼可能真正地了解一件事物呢?此外,旅行使人傷感。但如果在旅行時只一味地陷入傷感情緒中,就不會有任何深刻的見解和獨特的感受。真正的自由是就事理來說的自由。能夠真正體味旅行的人,才是真正自由的人。

旅行使賢者更賢,愚者更愚。人生實際上就是旅行,各自不同的、形形色色的旅行。

李云云 譯

選自《論旅行》

威廉·赫茲里特

這世上最快樂的事情之一就是旅行,不過我喜歡獨自出門。在房間里,我享受的是社會生活,但是在室外,大自然就是我最好的夥伴。雖然我是一個人,但我從不感到孤獨。

「田野是書房,自然是書籍。」

我不認為邊走邊談有多明智。置身於鄉村田野,我希望自己像草木一樣復得自然。我不是來挑剔灌木叢和黑牛的。我走出城市是為了忘卻城市和城市中的一切。有的人或許也是因為這個目的來到海濱,卻又隨身帶去了城市的喧鬧。我嚮往世界有著博大的空間而沒有世俗的牽絆。我喜歡獨處,身在其中獨享其樂,而不會去要求「於僻遠處覓友,共話獨居之樂。」

旅行的意義在於享受自由,無拘無束的自由。一個人讓思想馳騁飛翔,盡情地做讓自己愉快的事情。出行的目的就是擺脫困擾和擔心,放鬆自我,不再因為他人而顧慮重重。我需要放鬆一下自己,靜靜地思考一些事情。讓思緒「插上健壯的翅膀自由放飛,在嘈雜的人群中,它們曾經受到傷害,變得凌亂。」於是我暫時把我自己從城市中解脫來,即使獨自一人也不覺得失落。比起與那些朋友寒暄,為某些陳舊的話題喋喋不休地論,我像這樣一個人坐在驛車或輕便的馬車裡,頭頂湛藍的天空,腳踏翠綠的田野,悠然地行駛在蜿蜒的小路上,真的很愉快。飯前我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可以散步,順便思考一些問題!獨自享受這些美好的東西,我的心中強烈地涌動著一股喜悅。我情不自禁地笑,愉快地奔跑,縱情高歌。天邊雲層翻滾,我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之中,我是多麼欣喜呀,就像久經烈日烤晒的印第安人一頭扎進浪濤里,讓大浪帶他回到故鄉的海岸。多少塵封往事,猶如「沉沒的船隻和無數的寶藏」,湧現在我熱切的眼中。我重溫那時的所感所想,似乎回到兒時。我所說的沉默不是死氣沉沉,不需要時不時刻意地加點喧鬧的氛,而是一種能抵禦外界干擾的內心的安寧。這沉默本身就是最有力的雄辯。沒有人比我更喜歡使用雙關語、頭韻、對仗、辯論和分析,但有時我寧願撇開們。「啊,別打擾我,讓我獨自享受寧靜吧!」此時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也許這些事情對你來說無關緊要,但卻是我「所期待已久的」。一朵野玫瑰難道只有得到人們的稱讚才能證明它有芳香嗎?這朵翠綠的雛菊不已經植入我的心底了嗎?我對你們解釋這些在我看來值得珍惜的事物時,你們可能會笑話我,因此我把這一切掩埋在我心裡,供我平日里冥想;讓思緒從這裡飛到遠處的懸崖峭壁,再從那裡飛向更遙遠的地平線的另一端,不是更美妙嗎?也許我不是個好旅伴,然而我還是願意獨自旅行。我聽說當你悶悶不樂時,也會獨自出門或策馬前行,沉浸在想像之中。但是你卻認為這樣做是違背禮節的,很沒有禮貌;因此你總在想要不要回到朋友當中,而我卻要說:「不要再偽裝這種虛假的友誼了。」我喜歡要麼完全是自己支配自己,要麼完全由別人來支配自己;要麼高談闊論,要麼沉默不語;要麼散步或靜坐,要麼活躍或獨處。我很同意考柏特先生的見解,他認為「法國人的一個壞習慣是一邊吃飯一邊喝酒,而英國人則應該在一個時間裡專註於做一件事情。」因此我不能邊談話邊思考,或因為太放縱自己的情緒導致時而憂心忡忡,時而情緒激昂、滔滔不絕。

選自《論出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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