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滋味 漂亮的老鄉
漂亮的老鄉
去年暑假裡，我帶著妻子和女兒去了趟承德避暑山莊，回來的路上，女兒旅遊的興緻還未散盡，一路上看著車窗外的連綿群山，不停地哼唱。由於正值午後，車廂里好多人在睡覺，妻子幾次示意女兒不要唱了，可女兒此時的拗勁上來了，任憑媽媽怎樣好言哄和厲色嚇唬。
「這小姑娘唱得真好聽，阿姨喜歡，再給阿姨唱一個！」后座傳來一串清脆的聲音，這口音和我的鄉音一模一樣。剛要為這沒有眼色的插話發火的我，被這千里之外的熟悉鄉音打動了，儘管離開家還不到一個禮拜，陌生的口音的確是讓我有點兒懷念它了。
那是一位打扮得一身「小清新」風格的年輕女子，三十多歲的年紀，白皙的皮膚，雖然帶著一副金絲腿的眼鏡，但看得出來，她的眼睛很是漂亮，一頭披肩長發烏黑透著橘紅。妻子微笑著打招呼：「妹子，聽口音你也是豫北的嗎？」「是啊！是啊……」兩個女人很快談得投機起來，短暫的交談中，我們得知這個女子叫阿青，和我們竟是住在同一個城市，怪不得說話一模一樣呢？「阿青，你大老遠跑到承德，是在這裡工作嗎？」我從旁插了一句，「哦！哥呀，我才不跑這麼遠上班呢，我可是個戀家狂哈，這次來是公司組織的野外拓展訓練，其實就是旅遊。」從阿青的談吐中，我突然感覺到，自己雖然只是年長几歲，實際上早就out了，看人家阿青，三十多了還像個小女生，心裡竟暗暗產生一絲凄然。
看到媽媽和這位漂亮阿姨談得熱鬧，六歲的女兒停止了哼唱，歪著腦袋盯著阿青的臉，妻子連忙說：「妞兒，看什麼呢？也不跟阿姨問好？」女兒鬼兮兮地說：「阿姨長得真漂亮！」一句話把我們逗得開懷大笑，阿青連忙從跨兜里往外拿小食品。女兒似乎非常喜歡阿青，接下來話茬兒都讓她給截去了，向阿青問這問那兒，都是一些諸如動畫片人物之類的稀奇古怪的問題。兩個人相差二十多歲，竟然在一起像是親密無間的玩伴，當然我和妻子也很高興。
十來個小時的火車，這位親切又健談的阿姨竟然哄得女兒笑了一路，最後他倆還互換了住址和電話號碼，並且拉鉤要每星期都一起玩。妻子笑著虎著臉說：「妞兒，別胡鬧！阿姨忙著呢，哪能每星期都陪你玩啊？」「那我不管！反正她答應我了！」女兒向媽媽撅起了小嘴。「姐！別說妞妞了，我也喜歡她，以後周末閑了就去你家，要準備好吃的呦！我可是有名的吃貨，嘿嘿！」
一千多里的旅程結束了，在我們城市的車站和阿青揮手作別，臨走的時候，女兒又一次提醒阿青不要忘了拉鉤的事。
轉眼一周的時間過去了，明天就是周末，妞妞放學回來了，看起來既興奮又似乎心事重重。「妞兒，咋了？」妻子問道，「明天就是周末了，阿青阿姨說每周末都陪我玩的，我可喜歡和她玩了，可是……，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來？」我在一旁說：「傻孩子，人家是大人，還得工作呢，哪能像你天天就想著玩？」「反正我不管，她答應我了……」女兒似乎有些惱了，我們也不去再惹她。
吃完了晚飯，女兒一反常態，好看的動畫片也不看了，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寫作業，我和妻子很是詫異。第二天，女兒天一亮就起來了，又是洗臉又是刷牙的，妻子好奇地問：「妞兒，平時叫你上學都叫不醒，今兒是咋了，不多睡會兒？」「一會兒阿青阿姨要來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在賴床。」這一說我們倆才如夢方醒，原來女兒忙著做作業也是為這事啊，可阿青會來嗎？我的心情也緊張起來，真怕看到女兒失望的樣子。
本來打算出去會朋友的計劃取消了，早飯後獃獃地陪女兒等阿青。八點鐘，八點半，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馬上九點了，女兒不安起來，我和妻子的心也不安了。「叮咚！」天使般清脆的門鈴終於響了，女兒第一時間飛了過去，果然是阿青，還給女兒帶了小食品，女兒高興得手舞足蹈，我們懸著的心也鬆弛下來。女兒拉著阿青問這問那，妻子在一旁時不時地插話交談，還安排我去買菜買肉，要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餐招待這位漂亮的老鄉。
女兒、阿青和妻子的笑聲彌散著整個房間，我做好了一桌飯菜，熱氣騰騰的，我家好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想到這裡，心裡不禁暗暗地感謝這位漂亮的老鄉了。
此後連續三周，每周同樣的時間，阿青總能如約而至，我家總是充滿了快樂的笑聲。
又一個周六，阿青又一次準時地來了，只不過這一次她除了裝小食品的包外，還挎了一個公文包，和女兒短暫地玩了一會兒，阿青坐到了妻子邊上，「姐！妞妞都上小學了，你給她上保險沒？」妻子被這冷不丁的一問給弄懵了，「沒……沒呀！還得上保險嗎？」「看，你又老土不是？現在都是獨生子女，哪個父母不給孩子上保險啊？再說你們存錢不都是為了孩子嗎？上個保險既能有個風險保障，還能讓錢升值呀！你看我這裡有意外傷害險、升學險、就業險、事業險還有……」
阿青異乎尋常的表現讓妻子愣住了，也突然讓我意識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老鄉老鄉「地稱呼一個多月了，除了她叫阿青外，我們竟然對她一無所知，眼前這一幕經常出現在電視劇里的情景讓我陡然明白了，原來這位漂亮的老鄉是位保險業務員。想到這兒，一種說不清的滋味湧上心頭。
「姐，你到底要給妞妞在哪個險呢？怎麼愣住了？」「哦……哦！都挺好，挺好！」妻子也好像如夢方醒。「那你覺得哪一個更好呢？」阿青追著問，妻子迷茫地看了看我，我真想說一句「不買」，可是這句話如何能說出口？人家阿青一個月裡帶給女兒那麼多快樂，再加上這老鄉關係，尷尬死了，最後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你推薦個吧！」「那好，我建議您買這份升學險，您每年交納六千元的保費，就能……」阿青的嘴像連珠炮一樣，一口氣把那張合同上比螞蟻還小還多的字倒背下來。聽得我和妻子云里霧裡的，只能是連連稱是，最後按照阿青的要求填了身份證號，簽了字。臨走的時候，阿青說：「哥！你挺忙的，今年的保費我給捎過去吧，共六千元，記得明年的這個時候去我們公司交啊。」於是我把今年的保費交給了她。
又是一個周末，女兒像往常一樣，興奮地等著阿青，可是我們等到中午也沒有等到，女兒一臉的失望，不停地抱怨阿青阿姨不講信用，我只能好言安慰她說：「阿青阿姨可能是忙，說不定下周就來了。」
接下來一連數周過去了，阿青再也沒有來過，女兒已經不再相信「工作忙」的理由了，我只能編瞎話說：「阿青阿姨出國了，得一年才能回來呢。」傻傻的女兒這次竟然高興地相信了。
這一天夜裡，女兒說夢話了：「阿青阿姨，你從外國給我捎的外國玩具真好玩！」
作者簡介：李雲峰，筆名默默，生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河南省滑縣作家協會會員，滑縣人，文學愛好者，十餘年堅持文學創作，至今算來約五十萬字，作品有散文、小說，也有幾首歪詩，也曾有幾篇拙作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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