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里，到底藏著多少好吃零食？

文/霹靂

古時沒什麼膨化食品，零食大多以乾鮮瓜果、各類糕點為主。夏商周時期，飲食已不光為充饑，茶餘飯後，開始有了休閑性的進食，桃、李、梨、棗、櫻桃等各類水果成了早期的零食，飲食器具也講究起來。皇親貴族家女人櫻桃小口，胃口也小，零食種類卻不少。

唐魯孫在《天下味》一書中講過清代宮中妃嬪們的膳食問題。妃嬪們看似衣食不愁，但想舒舒服服吃頓飯可不容易，一會兒皇上傳侍早膳，一會兒皇后傳侍晚膳，越是得寵，越是走紅，越不得閑。因為早朝時間早，所以宮中午餐和晚餐的時間都比民間吃飯時間有所提前，午膳十點半，晚膳四點半。午睡起來後有一餐下午茶，也算是一頓零嘴。「奶品點心，乾鮮果品珍饈悉備，一律用紅漆圓盒進呈，每盒八色，一共四盒。冬季是奶油酥茶，各式香茗；夏季則換上酸梅湯、果子露、乳酪、涼粉、杏仁豆腐一類飲料伴食。」

明清時期，江南一帶菜譜頗豐。曹雪芹生於江南，十三歲時家業被抄，從揚州遷到了北京西郊。祖父曹寅，是個雜學家，就是什麼都會點兒，什麼都玩點兒，除了詩詞、崑曲、寫劇本，還喜歡掌勺，因為應酬頗多，吃了不少名菜，於是做了個有追求的吃貨，記錄整理成《居常飲饌錄》，曹雪芹耳濡目染，得到了許多烹飪方面的知識。書中螃蟹宴，各種節日宴，便可見功夫，除了這些，散落在章節里的小吃食，聽著名就覺得有些講究。比如，丫鬟金釧邊給王夫人捶腿邊犯困，寶玉看到了，「悄悄的探頭瞧瞧王夫人合著眼，便自己向身邊荷包裡帶的香雪潤津丹掏了一丸出來，向金釧嘴裡一送。」也因為這個舉動，金釧丟了性命。香雪潤津丹是一味中藥，夏天服用，解暑清火。寶玉隨身帶著，隨手送與丫鬟，可見已製成了養生小零嘴。

薛寶釵是個講求養生的人，四十五回，寶釵探望黛玉，黛玉解開自己的心結，原本對寶釵的一絲妒意、一絲羨慕的非敵非友微妙關係有所變化，晚上寶釵差人送來了燕窩，連同一包潔粉梅片雪花洋糖。上網查，這梅片卻不是梅花瓣，而是常見中藥冰片的別名，所以這雪花洋糖，應該是加了冰片的小零食，類似於薄荷糖、潤喉糖。

劉姥姥進大觀園，也把我們帶著逛了一遍大觀園，從亭台樓閣，到美器食具，從工序講究的茄鯗到糕點蒸食。眾人隨賈母，領著劉姥姥遊玩，一時丫頭們來請用點心，其中兩樣蒸食：一樣藕粉桂糖糕，一樣松瓤鵝油卷。

秦一民《紅樓夢飲食譜》中都有所詳述，藕粉不便單獨蒸糕，通常要與麵粉或米粉混合使用，並用白糖、糖桂花或蜜餞調味。鵝油是高級護膚品，清朝宮廷內曾用它製作護膚香皂，一般臣僚不可多得，常吃鵝油可使皮膚柔軟白嫩。

傳說中的藕粉桂糖糕

類似美顏的點心還有雞油卷，雞油是上等的調味品，常吃還可使頭髮烏黑亮澤。湘雲曾念過一句：「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哪有桂花油？」大觀園的姑娘們梳洗打扮，需要擦頭油，不如來個食補，比擦頭油天然健康。

松瓤就是松子仁，不但好吃，還有潤腸通便的功能，所以賈母的點心裡通常都配著松瓤。除了松瓤鵝油卷，還有夾著松瓤的月餅，以及奶油松瓤卷酥。作者秦一民認為，奶油松瓤卷酥應該是北方點心，且很可能是一道滿族高級點心，因為200多年前的南方點心很少用奶油，北方有滿、蒙古、回族等少數民族，用奶油或牛奶的可能性更大，同時松子仁的產地在東北林區，卷酥也是北方做法。

傳說中的松瓤鵝油卷

《紅樓夢》中的點心花樣繁多：酥酪、山藥糕、面果子、茶麵子、如意糕、菱粉糕、栗粉糕……可還得說一道不在常規意義上的零食：烤鹿肉。

四十九回是我最喜歡的一回。薛蝌、寶琴、刑岫煙等皆入大觀園，史湘雲也接了來，香菱雖是薛蟠的丫頭，但也可非正式的參加一些社交活動，又喜作詩，整天忙著與湘雲、黛玉學習。此刻可能算不上大觀園最熱鬧的時候，卻是大觀園最有活力的時候。正巧下了雪，這些脂粉香娃們商量著在蘆雪庵再起詩社。

87版電視劇《紅樓夢》又讓人有了視覺上的直觀感受，蘆雪庵在依山傍水的河灘上，周圍幾間茅檐土壁。湘雲和寶玉從老祖宗那要了塊新鮮鹿肉，隨家裡人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寶琴嫌棄腌臢，家養的湘雲倒是忙的不亦樂乎，伺候的婆子們拿了鐵爐、鐵叉、鐵絲蒙來烤著吃，香氣引的眾人紛紛前來。這簡陋的吃法，金貴的小姐丫頭們卻吃的興緻勃勃，《紅樓夢飲食譜》中卻說，似乎就該如此簡單才符合原著的意境，因為書中除了簡單的器具，並未說有過多的調味品，真真是割腥啖膻！即便這樣，寶琴嘗著還是開心地吃起來，這就是一群十幾歲孩子消閑取樂的一種零食，不能像宴請賓客的正餐一樣隆重複雜。且不說這部作品反映了什麼深層意味，其實從這次大觀園的相聚，閑吃鹿肉，飲酒作詩，即便知道這群孩子身上有驕矜氣，卻也天真爛漫，雅緻有趣。

蘆雪庵爭聯即景詩

說到大觀園起詩社，也和零食有點關係。探春偶感風寒，寶玉差人送去一盤新鮮荔枝，因此探春寫了幅花箋以示感謝，並敘述了自己如何想到古人雅興，提議起詩社。大觀園內處處風景，風格不一，鮮果植被也各不相同。李子、紅菱、雞頭果、桑葚、海棠果、葡萄、石榴、桃、杏……這些鮮味皆可做小食，寶玉就給湘雲送過新結的紅菱和雞頭果。不光主子們，下人們沒準也能三瓜兩棗的啖啖嘴。探春後來想到的責任承包制讓下人們十分開心，可惜府里虧空太大，為時晚矣，不然憑探春的能力，怎麼著也得是大觀園農副產品公司的CEO。

大觀園詩社

至於隨身攜帶的小食，是否記得璉二爺與尤二姐打趣時要來的檳榔？這尤二姐按現在的說法，也得得個社交名媛的名頭，腰間也配個檳榔荷包，二人一來二去的，你丟個檳榔，他遺個九龍佩，就算是你情我願了。檳榔解油脂助消化，很適合這些大魚大肉的富貴人家，此外整天喝酒吃肉的，嚼個檳榔和嚼個口香糖差不多，清新口氣啊。加上腰間佩戴的裝檳榔的荷包，那布料、那紋路、那做工，實在也是個顯擺的物件。

尤二姐的檳榔荷包

所以，在大觀園裡閑時磨牙，從蒸食糕點、鮮蔬菜果到乾果蜜餞，天南海北的零嘴小食都可吃的到，虧得這些小姐丫頭、王孫公子脾胃精貴，食量小，換作在下，還不得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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