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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荷蘭,願意和你去市政廳登記的,都是真愛

來荷蘭的第二年,我搬到了鹿特丹。

說鹿特丹小, 那荷蘭人肯定是不答應的,畢竟這是荷蘭的第二大城市,也是荷蘭,甚至全歐洲最大的港口之一,著名的「天際線」就是在鹿特丹。

然而說大,我作為從一個人口為一千四百萬的中國城市來的人,肯定是嗤之以鼻的。

什麼,有幾座高樓就算是大城市了嗎?

然而歸根結底,讓我從五彩繽紛的阿姆斯特丹搬來鹿特丹的原因,就是鹿特丹的「小」。

什麼樣的城市是小城呢?鄧麗君的歌裡面唱過:

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

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穫特別多

看似一幅畫,聽像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

這裡已包括

而這,就是鹿特丹帶給我的感覺。

曾經我的家鄉,蘇州,也是這樣一個小城。

鄰居都能叫上名字,城裡發生什麼事,大家都能口口相傳知道。居民們若論起家譜,總能發現沾親帶故的關係。城市越變越大,現代化了很多,然而這些親近感卻也在日漸減少。

而在鹿特丹,坐tram的時候經常會發現售票的師傅和上下車的乘客聊天,雖然說的是荷蘭語我也不知道他們認識還是不認識。一車上乘客也總會發現自己的朋友也在車上,然後就聊了起來。同樣的情況在超市中也經常有。

然而,這不是說,鹿特丹就是一座封閉的城市。有著荷蘭最好的商學院RSM的鹿特丹,包容是帶在骨子裡的。

你來自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融入這個群體。你信什麼教也沒關係,只要你不擾民。90%的荷蘭民眾都說英語,雖然很多新聞報紙還是荷蘭語,但不會對你的日常生活有太大的影響。

在這邊待了兩個月後,我已經知道,最好吃的拉麵館在哪兒,抹茶甜品哪家強,每家中餐館背後的老闆都是誰。親近來自距離感的減少,我好像走進了小時候玩的樂高城:我是市長。我知道這裡的每一家每一戶,每條街每個建築。

於是,這一年的8月,我在這座小城記錄下過去一年在荷蘭經歷的點點滴滴。

吉 (Yoshi San)

2016年8月22日清晨,我落地阿姆斯特丹。發了條信息給吉 「我到了」。

「好啊,歡迎你來!」吉快速回復。

帶著對未來無數的憧憬,我走向海關。

對,吉是我在約會網站上認識的網友。彼時我還在國內,拿到錄取通知書後就鬼使神差開始用國外的約會軟體。

吉,來自荷蘭,23歲,痞痞的帥氣, 日本與荷蘭的混血後代。沒來荷蘭前已經開始聊天,練習英語,也當認識新朋友。不時幻想,這一年,我會認識多少神奇的人,會過上怎樣精彩的生活,我不知道。但就是這種未知,混雜著興奮與恐懼的未知,深深地吸引著我。

在阿姆斯特丹安頓下來的第一個周末,我們就開始第一次約會。

下午兩點,中央火車站,吉果然長得很帥。雖然他不是我約會的第一個外國人,但卻是第一個在荷蘭約會的人。好久沒說英語的我,不覺有些緊張。

「你不用緊張啊,」他很敏銳地發現了我的情緒。「很高興我能當你在阿姆斯特丹的導遊,我很喜歡荷蘭,希望你也喜歡這裡。」

正是八月末,多雨多風的荷蘭難得一見的大晴天,陽光很好的下午,我開始第一次逛後來走了無數次的水壩廣場路。各國的遊人都在這裡拍照,閑坐在露天咖啡廳曬太陽,或是本地人在運河上和親朋好友小酌,划船。

我早就忘了當時我們聊了些什麼,但閉上眼睛我依然能感受到那天下午輕快與悠閑的氛圍。

傍晚時分,我們坐在火車站北岸邊,看大運河,看遊船。吉告訴我,他母親很早就從日本來荷蘭,認識了個荷蘭人,就在這裡安家。家裡三個孩子,除了他,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他們都是在荷蘭出生,成長。

我問他:「那你心裡是不是更認同自己的荷蘭人身份而不是日本人?」

「一半一半,某種程度上我更認為自己是日本人。我高中時去過日本交換一年,家裡和母親也會說日語。但在日本時我發現,日本男孩子都太害羞了,幾乎不主動與女生說話,可能因為這樣,所以我很受日本女孩子的歡迎。我想等我畢業後,我會去日本發展吧。」 吉說道。

「其實很有趣,日本和荷蘭的文化,好像恰恰相反。荷蘭人最出名的一點就是直接,直接得讓人害怕。而日本人是以含蓄的文化聞名的,這種矛盾感,你會有嗎?」 我又問。

「有一點,但不嚴重。在荷蘭我也是很直接的。」

逛街逛美術館,品嘗荷蘭當地的甜品,喝咖啡,聊天。這樣輕鬆的約會跟國內吃飯看電影的約會完全不同。沒有好壞之分,只是文化的差異。我恍惚覺得自己置身在電影《愛在黎明前》,歐洲古城,情愫在談話間萌生。

之後我們車站分別,雖從此成為手機里不時問好的人,但那一日和吉的初次約會,讓我沉醉於歐洲人的浪漫里。

荷蘭男女結婚嗎?

從市政廳走出來,我終於是信了:在荷蘭,願意和你(非歐盟的情侶)去市政廳登記的荷蘭人,對你都是真愛。因為,過程之冗長,材料之繁瑣,不僅讓男友,也讓我心力交瘁。

說起荷蘭先進的婚姻制度,我還是敬佩的。

一般而言情侶有三種「昭告天下"的形式:co-habitantion(同居)、registered partner(註冊伴侶)和marriage(結婚)。

這三種,都是官方認定的「在一起」的形式,小孩也是享有同等的待遇,夫妻雙方的收入會加合來進行個稅繳納(荷蘭稅收按家庭來算)。據我所知,唯一的一點區別就是孩子出生後,如果是結婚,那孩子的父母自動在市政廳檔案里成為孩子父母,而在另外兩種情況下,孩子自動歸媽,父親需要去市政廳登記自己為孩子他爸。

當然,以上三種也同樣適用於同性。

很多荷蘭人是不結婚的,為了孩子最多就是登記註冊伴侶,所以你經常能聽到一個有孩子的媽媽說「我男友....」。

剛來時我也經常錯愕,什麼?孩子的媽?男朋友?未婚生育嗎?對,未婚生育。經常一對情侶會在一起很久以後,才去結婚,在很多荷蘭人眼中,結婚是一個家庭的事,孩子能一起參與才最好。

很多人會問,那結婚和註冊伴侶、同居,其實也沒有什麼差距呀?

是,也不是。在女性用自己的姓,在說「我男友」,在不戴戒指的時候,她們都是屬於自己的。她們一直都是有選擇的,而不是像我們一直以來的認知,婚姻:要麼結婚要麼離婚。

也有人說,荷蘭人好實際啊,什麼註冊伴侶,同居,都把兩人的稅財務算得一清二楚,然而其實這也是另一種浪漫,到了兩人攜手結婚之時,就是一個家庭兌現對愛的承諾。

從生到死,我在荷蘭體驗臨終關懷

凌晨1點,我在護理院的廚房裡緩慢地煮咖啡,腦子因過載而處於停止轉動的狀態。正回想著從晚上9點開始到現在的種種,做夢一般,突然男友的聲音從很遠處傳來,「快過來,他走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是的,就是現在了。

出生至今27年,從來沒體驗過臨終關懷。記得很多年前爺爺在家中過世,一大家子人都圍在身邊,所有人開始嚎啕大哭不停向爺爺喊話,就算是我印象中的臨終關懷了。

過世的是男友的繼父。

30年前Ruud先生和男友的母親再婚,成為家庭的一員。雖然男友和他繼父關係不算親近,但Ruud先生深愛他的妻子,也盡心儘力照顧兩個繼子,仁至義盡。

3年前,他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因此住進了護理院,男友的母親每天都會去照看他。昨晚我第一次走進這家位於市中心鬧中取靜處的護理院。環境非常的溫馨,大廳用石板鋪成,走廊兩處有裝飾得非常搖滾風格的髮廊,遊戲房,圖書館,總之像進了一座室內的歐洲古城。

四樓是他住的地方,溫暖的黃色燈光,乾淨的休息室,裝修也都是參照歐洲老年人那個年代的風格。每個房間門口都貼著房主的照片和姓名。

房間很大,收拾得乾乾淨淨。Ruud先生間歇地嚴重喘氣,聽男友說他一下子瘦了很多,已經看不太出原來的樣子。我想起了去年冬天才去世的奶奶,在最後的幾個月,她也是瘦到沒了形。理性上我明白這都是自然規律,但感情上在看到親人被痛苦折磨時依然難掩心中的悲傷。

我從沒有見過Ruud先生,男友的媽媽和我在電梯里擁抱,她說「你可以不用來的,他瘦得很可怕,我怕你會害怕。」但我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身邊人的支持。Ruud先生是男友的家人,我並不覺得害怕。

房間里很多護工在,大家看到我們都紛紛讓到一旁。我聽不懂荷蘭語,但應該是在描述他的癥狀,其中一個專門照顧Ruud先生的護工從頭到尾一直都陪著他,安撫他,跟他說話,幾度淚流滿面,甚至全程都沒有坐下。

Ruud先生一直睜著眼睛,但已經不太聚焦,也不知道看的是什麼。這讓我想起剛出生的嬰兒,也是睜大眼睛,但其實什麼也沒有看。生和死,是何其的相似。

房間有暖氣,但他的手臂是冰涼的。

男友的母親一直在和他說話。

我環顧四周,有一面照片牆 ,裡面有很多Ruud先生的兒子、女兒以及孫子孫女的照片,也有他年輕時候的照片。另一面牆上,有一副看著像小孩亂塗鴉的畫。

男友告訴我,在Ruud先生得了老年痴呆症後,他開始醉心於畫畫,買來彩色筆經常在紙上畫很久。還有一張照片,是去年護理院集體出遊時拍的,照片上Ruud先生還是站著的。

護理人員很體貼,告訴我們可以去走廊的休息室等,也把大門鎖的密碼告訴我們。由於這家護理院有很多老人得了阿爾茨海默症,為防止老人走丟,晚上10點後大門都會上鎖。

期間,不斷有不同的護士過來和我們握手,交談,有人給送來茶水,也有人來給Ruud先生注射嗎啡為了讓他舒服一點。

Ruud先生的女兒也從另一個城市趕來了,很可惜的是,據說Ruud先生和他兒子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所以直到最後他也沒有來看父親的最後一眼。男友的母親和Ruud先生的女兒一直在說著話,互相感謝著。

一小時後,Ruud先生永遠停止了呼吸。護理人員幫他收拾了一下,所有人去房間看了最後一眼,雖然很悲傷,但大家都很平靜,他終於解脫不用再受苦了。

之後,護理院照料一切,家屬就可以先回家準備第二天與律師見面討論葬禮問題。

整個過程中,最讓我動容的,是死者的尊嚴。親人在旁,護理人員的體貼照顧,我能從心底感受到愛與責任。看多了「老人去世屍骨未寒,後人為財產撕逼」的新聞,我竟然都忘了,逝世也可以不光是悲痛,而是莊嚴與祝福。

儀式感,不存在於哭天搶地恨不得整條街都看到子女的孝順,儀式感,存在於還死者尊嚴,帶著家人的祝福,結束人生最後一程。

節選自作者的每日書,本文編輯李依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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