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KO | 如果能快樂，還要正常做什麼?

時尚 10-02

《WHY BE NORMAL WHEN YOU COULD BE HAPPY?》

這是英國著名女作家珍妮特 · 溫特森 6 年前寫的一部回憶錄的名字。從小被父母遺棄，性取向異於常人，她脆弱、孤僻，與世界格格不入。Soko 的經歷和珍妮特頗為相似。不同的是，這位 32 歲的法國女演員、女歌手從未渴望融入。她珍視自己身上的每一個「不正常」因子。在改變自己和不被世界改變之間，毅然選擇了後者。

《YOHO!GIRL》10 月刊封面酷女孩——soko！

Soko 的 Instagram 簡介很特別：「音樂獃子、外星愛好者、白色哥特、超敏感。」在歐美，她是小有名氣的歌手、演員，但最為大眾熟知的身份也許是克里斯汀 · 斯圖爾特（Kristen Stewart）的前女友。10 年前，她因一首 I』 ll kill her 走紅網路。自製的音樂錄影帶里，女孩和彈吉他的朋友坐在一間逼仄的試衣間，對著鏡子哀怨地詛咒 :「你從來不回我的電話 / 你約會了一個金髮女孩 / 如果我能找到她 / 我發誓 / 我發誓我會殺了她......」她聲音沙啞，半說半唱，透著一股子少女的純真和詩人的哀傷。兩年後，Soko 發行了第一張原創專輯 I thought I was an Ali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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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躺床上聊嗎?」她跳上床角，拿起床頭的一碟腰果。我趴在酒店大床的另一邊，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外星物種」。她的英文很流利，完全沒有法國口音；眉骨很高，也許有點俄羅斯或者波蘭血統；穿著緊身的白色背心，身材不算苗條，也不太有女人味；留著齊耳短髮，有點嬰兒肥的臉上嵌著兩道深邃的粉色眼窩，眼睛很大，說到興奮時會瞪得圓圓的，發著光。

「我從小就不合群。」她把一顆腰果扔進嘴裡，毫不在乎的樣子，就像在闡述一個最基本的常識，「念書的時候，成績很好，比較 nerd，沒什麼朋友。我也不和兄弟姐妹玩，我喜歡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寫詩。」 Soko 說。5 歲那年，Soko 的父親死於動脈瘤，毫無徵兆地在睡夢中離世。「那晚我做了一個噩夢，我總覺得是我的夢把爸爸殺死的。」她由此開始吃素，同學們都嘲笑她，覺得她是個怪胎。就連母親也不理解，認為女兒是在記恨，故意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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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死亡成了她人生的第一堂課，也是最重要的一課。當同齡人還因為不想上學在校門口對著父母哭鬧時，這個 5 歲的女孩已經意識到了死亡的存在。「我已經體會到了什麼是失去、緬懷、痛苦。」 19 年後，她在 Billboard 冠軍歌曲 We might be dead by tomorrow 里回憶往事 :「我不能再浪費時間 / 為自己的心增添傷疤 / 我聽到的是 / 我還沒有準備好死去。」

Soko 形容自己是一個極度敏感的人。只要她想，不到 0.1 秒就可以哭成淚人。這讓她在表演上極具天賦。16 歲那年，她輟學前往巴黎學習表演。 2009年，她主演的《源頭》（à l"origine）入圍戛納，她因此獲得了凱撒獎最佳新人提名。去年，她主演的《舞女》（La Danseuse）和《大開眼界》（Voir du pays）再次入圍。《舞女》中，Soko扮演19世紀最負盛名的舞蹈藝術家洛伊 · 富勒（Lo?e Fuller）。在光影技術匱乏的年代，富勒天才般地用木棍接長雙臂，用絲緞包裹身體，配合人工打光，創造出了驚為天人的光影「蛇舞」。如花如蝶，如夢如幻。「沒有親身體會過，你不會知道她當年有多不容易。絲緞雖然很輕，但它是活的，有自己的生命，很不好控制。」 Soko 堅持不用替身，整整訓練了兩個半月，每天雙臂捆著木棍練習 7 個小時，拍戲時也不例外，半夜睡下時上半身幾乎不能動彈。「富勒一生極其痛恨模仿者，我絕不能做一個模仿者，我 TM 要真的進入她的生活細節里去。我必須知道流汗訓練 7 個小時後裙子會臭成什麼樣子，第二天再穿上它的時候有多糟糕。我必須去理解她的呼吸、她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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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走進角色的方式，直接、私密，全心全意，別無法門。每接到一個角色，Soko 會停止寫日記、寫詩和一切記錄個人情緒的習慣，也不見朋友。「我要徹底忘記自己」。她會為角色更換香水和衣服，製作歌單。做音樂也是如此，她將自己關在紐約的錄音室里，廢寢忘食，晝夜不分。「我覺得每個對藝術充滿熱情的人都應該思考『你願意為你的創作受多少苦』。把你的靈魂投入其中，竭盡所能實現藝術夢想。這很美。這也是我每天應該做的。」

Soko 常說自己的生活一點都不「好萊塢」。她不試鏡，也不社交宣傳自己，「我不是很想去追尋一條總是要遭到拒絕的路，不如利用好時間做自己想做的」。她沒有「家」，12 年來，一直和行李箱到處流浪。她所有的家當都在 LA 的車上，還有一部分散落在紐約和巴黎的朋友家。她從沒有屬於自己的冰箱，也沒有時間去超市。「我今早剛買了下午飛巴黎的機票。」她突然湊過頭來，悄悄和我說。我並沒有流露出羨慕之情。對此，她似乎很欣慰：「總有人和我說『哇哦，你的生活好棒，好自由哦！』是啊，連續 12 年你試試？！」她說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為自己做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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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獨來獨往的酷勁和落魄詩人般的流浪氣質讓Soko備受時尚圈的青睞。 Karl Lagerfeld愛她，Stella McCartney 欣賞她，去年她一身 Gucci 亮相戛納，媒體一直口徑—— 「Soko是為 Gucci 而生的」。她對古著情有獨鍾，不追趕流行，對骨感身材嗤之以鼻。在前往 LA 拍攝前，我們收到了Soko團隊的郵件。「Soko的身材不是 sample size，請不要準備樣衣，也不要試圖讓她『穿進』樣衣。不管說幾次，都還是會發生這樣的情況，真的很侮辱人。」這幾行字被加粗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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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重要的是塑造自己的不同，同時接受他人的不同，而不是趨同一致。」 Soko說。她不避談自己的過去，也不介意暴露短處。「什麼是缺點呢？吃素算嗎？有人討厭我吃素，有朋友認為這很棒。我難道就要因為有人討厭而去『改正』嗎？」她每天會在睡前記下自己身上很棒的三個特質。昨天寫下的是 :對朋友很坦誠、我很慷慨、我今天充滿創造力。

「我想要告訴女孩們覺得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是ok的，脆弱、有瑕疵也是 ok 的，那是生而為人的美，也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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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欣賞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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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 YOHO!GIRL

S = SOKO

Y：你最近感覺怎麼樣?

S：開心、滿足，每天我都在 100% 地活著。

Y：工作忙嗎?

S：我最近待在紐約寫歌。一直很忙。但我討厭「忙」這個詞。對於我喜歡的事，我永遠是「有空」的，這讓我非常開心。我同時還有一些電影的宣傳活動在做。新專輯嘛，很快就能聽到了!

Y：你怎麼看待宣傳活動?你覺得這是你的工作職責嗎?

S：我認為演員、歌手等藝術家的工作很簡單，就是 play。玩（play）音樂，演（play）一個角色，演奏（play）一種樂器。而我被付錢的原因，是因為其他的事:我去賣我的專輯，和他人建立合作、聯繫。我以前很討厭宣傳，我覺得不自在，但現在能有這樣的平台非常幸運，可以去宣傳我在意的事 :女權、兩性平等、素食、環保。

Y：唱歌和演戲，你更享受哪一個?

S：我們讀書的時候，經常被問長大後想做什麼。你只能有一個答案，環遊世界、做魔術家、做超人什麼的。我覺得這樣很限制，也很狹隘。我就是喜歡做一切事。我喜歡寫歌、玩樂器、製片、剪輯......這是我的藝術，這是我身體里的孩子，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它，必須從我這裡出來。如果你必須從吃、睡、呼吸、愛裡面選一樣，你怎麼選?

Y：你說自己從小就不合群，如何在他人的不認同中始終保持自我?

S：我真的不在意別人的想法。如果一個人有這麼多時間去對他人的生活說三道四，那他自己的生活一定很糟糕。我同情這樣的人。我會盡量讓自己的生活花在積極的事情上，比如陪伴朋友。

Y：你欣賞女性身上哪些特質?

S：抱歉，我不分性別。男女都一樣，我欣賞有能量的、脆弱的、熱情的、多產的、敢於夢想的人。

Y：脆弱的?為什麼?

S：我喜歡有情緒的人。我不想要和機器對話。我喜歡與人之間坦誠相待，因此也就會袒露出自己的弱點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特質，很真實。

Y：你覺得科技有拉進人們的距離嗎?

S：科技確實讓生活更方便了。但我和朋友之間一直有一個「no phone rule」，就是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把手機屏幕向下放在中間，誰第一個去看手機，誰就買單!

Y：你怎麼接受父親的去世?會覺得是運氣不好嗎?

S：不會，我覺得這就是生活。這讓我對自己愛的事情非常專註。對我來說，人成年的標誌就是意識到自己會死。我 5 歲就成年了。

Y：你曾有過自殺的念頭，現在你怎麼看待死亡?

S：我依然覺得自己每天都可能死去。我害怕，但如果真的來臨，我接受。像爸爸這樣在睡夢中死去，我覺得挺美的。有一次坐飛機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我邊聽 Radiohead 的Nude 邊哭，告訴自己 :「沒事的，有湯姆 · 約克(Thom Yorke)唱歌給我聽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