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卿筆隨心運,張旭心隨筆走:書法創作中的意識與無意識
藝術創作中的意識與無意識是互相轉化和對立統一的。所謂「守法至嚴」主要是意識的作用;「出乎法度至縱」,呼喊狂走然後落筆的精神狀態,則是無意識的作用。而只有在有意識、理性和邏輯思維的促發下,無意識的活動才能產生.才能發揮作用;自覺意識又是對非自覺意識的反思和升華。在意識的積澱和促發下,當無意識達到充分發揮時,往往會超越主客觀的具體屬性,衝破舊有模式和價值規範,達到一種非心非物,亦心亦物,「興與境諧,神合氣完」(王世貞語)的妙境。
唐 顏真卿 《祭侄稿》 行書
中國書法藝術是無聲之音,無形之象,以線條的形式抒發人們的情感。抒情的書法藝術精品不乏其例,唐顏真卿的行草書《祭侄文稿》.就是極盡筆底造化,直抒胸臆的優秀書法藝術品,它是有情的圖畫.無聲的樂章,書家奔騰激昂的情感,傾注於作品的字裡行間。賦予沒有生命的線條以極大的生命力,以其濃郁的情感洪流,衝擊著觀賞者的心弦。
顏真卿像、張旭像
顏真卿與其兄杲卿父子同舉義旗。在「安史之亂」中並肩戰鬥,不幸城破被執,杲卿父子英勇就義。顏深受當年戰鬥經歷的激動,既懷同仇敵愾之憤,又感家族巢傾卵覆之痛。臨文時感情激昂悲壯,一發難收,且毫無拘謹地將長期積累的精湛技藝流於筆端。有驚心動魄之氣.無嬌柔造作之跡。真可謂初不用意,實為奇蹟。歷史上曾給予很高的評價,說它「深痛切骨,天真爛然,使人動心駭目,有不可形容之妙」。「縱筆豪放,一瀉千里,時出遒勁,雜以流麗。或若鐫刻.其妙處殆出天造。豈非當公注思為文而於字畫,無意於工反極工邪」。
顏真卿《多寶塔》局部
顏真卿出生於書法世家;既家學淵源,又有深厚的基本功,但他在書寫《祭侄文稿》時,由於感情的激動,已來不及考慮用筆工拙和章法的周密安排,而正因為初不用意,才將真情實感毫不掩飾地傾注於作品之中。
張旭 《古詩四帖》局部
唐代張旭擅草書,情動於心而形於筆,喜怒窘窮,怨恨思慕,莫不傾注於淋漓痛快、迅疾驚人的草書之中。杜甫詩曰:「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著名美學家李澤厚認為,唐代書法與詩歌相輔而行,具有一種審美氣質。其中與盛唐之音若合符契,共同體現出盛唐時代風貌的是草書,特別是狂草。由此可知,要識唐草,首先是張旭。他的筆勢迴旋曲折,無所拘束,連綿迴繞如走龍蛇。奇狀逸勢神思莫測,傳說他常酩酊大醉。呼喊狂走然後落筆,甚至以頭濡墨抵於絹素,酒酣不羈,人謂「張顛」。
張旭書法
上述兩位書家,一位是由於感情衝動,不計工拙;另一位是酒醉之後任筆成形。這都是書法藝術創作中無意識的狀態。正是在無意識的作用下,才創造出許許多多歷史的奇蹟。書家創作前要進行構思,需要有意識地進入創作;但書寫已經開始,則筆隨心運,心隨筆走。情感激動,一發難收,不計工拙,來不及考慮每個字的點畫寫法及結體安排。不管是出於書法世家的顏真卿,還是守乎法度最嚴、出乎法度至縱的張旭,他們在書法藝術生涯中,部受過傳統技巧的嚴格訓練,都具有炎夏揮汗、嚴冬呵凍的深厚功力。藝術巨匠們正是憑藉於此,才能自由馳騁於法度之中,悠遊超脫於規矩法度之外。


※中國銅鏡是工匠手制的工藝珍品
※書法藝術創新:志在新奇無宗則,應從有法思無法
※書法對聯欣賞:無須故作驚人筆,寫得性靈品自高
※鄭板橋畫竹三階段:「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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