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蕾專欄：早起，第31天

現在是清晨6點，這是我第31天這麼早起來了。

明知道今天放假呀，醒來後就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一整天躺在床上，假裝自己是一顆捲心菜。

鬥爭了一會兒，我打開手機，這意味著新的一天開始了。人們會因為各種事情失眠，但常常早起的原因只有一個：習慣。

我是不能早起的人。雖然睡眠一直不算好，但我喜歡賴床。醒來後聽音樂，看書，洗個澡再躺回來。如果睜開眼睛看見枕頭上有心愛的人，賴床的時間會更久吧。

我認識一個非常好玩的男人，別人約他吃午飯，他說幾點吃？我下午三點才起床。他起來看看傍晚的雲是什麼顏色，然後吃第一餐飯，桌上一定有威士忌和拍立得相機。

這種作息習慣堅持了很多年，被人勸告的時候，他就翻個白眼，唱一句不管不管你們這些牛逼的人說什麼，我都不理、都不理。這兩年他不翻白眼了，喝多了酒再去唱歌，唱的是《往事只能回味》。

我沒什麼雄心，睡懶覺最多到十點，再磨蹭一下，總趕得及準時吃中飯。從前放假回家看望父母，我娘常常說三句話：你多吃點兒，你多穿點兒，你為什麼不早睡早起？

通常是在回家三天後，我娘再也不想委屈自己和我相處了，她早晨起來大聲說話和關門，把早飯熱三遍，更過分的是，拿個拖把進我的房間拖地。哎呀，我們真的吵過一架。

如果你是美國總統，連別人家老鼠生幾隻小老鼠都要管！幸虧你只是我娘。

我們彼此遷就，彼此看不慣。

年輕時說過的狠話像是奶油蛋糕，又漂亮又不實際。再也沒想到，我長成了一個很能早起的人。

還有一些改變連綿不斷，比如堅持每天吃維生素，不拒絕痛苦的現實，還學會了用手機買菜。

在買菜群里，小管家發了條微信，說「我吃東西越來越清淡，對待人情世故越來越寬容，不亂髮脾氣也學會了忍讓，開始害怕聽到任何與病痛有關的事，最大的心愿變成了全家人身體健康，希望花十分之九的時間在溫柔燈光下陪伴家人好好的吃一頓。」

我覺得小管家好浪漫，我把他推薦的東西看了一遍，一樣都沒買。

龍應台寫過一篇文章，說離開青春校園之後，每個人都會踏上一條電扶梯，電扶梯有個名字叫做「努力」。

這個電扶梯一直往前，不斷向上，沒有休息站，沒有迴轉站，沒有終點站。在名為「努力」的電扶梯上，你的心不斷地累積灰塵，努力和忙碌的灰塵，一層一層在不知不覺中厚厚地蓋住你青春時明亮如清水的那顆初心。

龍應台給自己「除塵」的方法，是看星星。

你上一次看星星是什麼時候？

如果想不起來，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在時間的河流里，有兩岸桃花也有漩渦和黑洞，一顆心想要快樂起來，不一定要去看星星，即便是在假期里，我也要工作，也要早起，有時候我會覺得：僅僅是努力本身就很讓人快樂。

有一次外出，住在酒店的最高層。忽然看見了地平線，那天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古人說落日就是天涯。

我想起曾經在山裡看落日，白色花瓣撲簌簌掉下來，兩個人走到竹林里，用硃砂畫出飛天的美麗姿容。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一想起來就很快樂。

我告訴歡喜，這是落日。小人兒很安靜，坐在我懷裡看著太陽一點一點消失，身上有細細的香氣。

再過好多好多年，歡喜長大，而我已經老了。再度憑藉記憶返回這個地方，不知道酒店是否還在，地平線是否還刀刻一般清晰，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當天的快樂不會褪色。

在酒店的庭院深處，竟然有一尊石佛。雨水淋濕了佛的光頭，還有手中的花，佛笑眯眯的。我看著他，心裡忽然認真了一下。

也許你和我一樣，慢慢被生活改變了模樣，也許你和我一樣，並不喜歡沒地方可去的長假，也許你和我一樣，在小小的快樂背後仍有大大的遺憾……

如果有機會從頭再活一遍，犯下一樣不可饒恕的錯誤，你願意嗎？

是的，只要有半點機會。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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