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朔迷離的猴棗，靈藥還是騙局？
最近偶然聽到朋友談起不知道猴棗散中含有馬兜鈴酸的代謝產物，也餵了很多給孩子。想起之前也有耳聞，這似乎是去香港必買的一種葯，也似乎是年輕新手媽媽們常常儲備的一種兒科聖葯。於是，我很想搞明白到底何為猴棗，何來如此魔力。
國內主要的網路資訊來源都把猴棗解釋成一種貴重進口藥材，價值僅次於犀牛角。
「為靈長目獼猴科動物，獼猴或其它撰的腸胃結石或頰囊（嗉袋）結石。」
有網站引用《藥物出產辨》中說：
「猴棗生於老猿猴之胃及肝膽間，緣猿猴常食各種山果，積年累月，其精液所結成為石者，形如棗，猶如牛之生黃，狗之生寶。故治效亦相類也。猴棗為治熱痰最靈捷之聖葯，功勝西黃八寶散，暨諸祛熱痰葯。」
初看之下我就頓生疑竇，怎麼可能有那麼多恰好得了消化道結石的猴子給你宰殺以獲得該葯的主要原材料呢？要知道，哪怕是在印度，馬來西亞，環保組織也絕不是吃素的。宰殺早已為數不多的靈長類動物對於印度這種宗教國家，感覺是很難想像的事情。於是今天晚上認真做了一些文獻調查，結果真是大跌眼鏡……
中國的藥物管理和研究部門，其實一直對猴棗非常好奇。1979年就有文獻提及猴棗原料來源問題表示：「進口猴棗內有否混有羊的胃結石應進一步研究 , 加強進口驗收」。84年的一篇文獻指出：
「猴棗產於印度，馬來亞，國內對其來源一直沒有弄清。據考證，多數書籍認為是猴的膽結石或猴的內臟結石。 其來源究系何物，不得而知 。 從藥材性狀分析 ，可斷定為加工品或動物內臟結石的半加工品。建議醫藥、衛生領導部門組織中藥科研人員到國外考察 , 弄清情況。這樣可以在國內尋找資源 , 減少進口 , 節約外匯 。一 旦情況弄清, 尚可進一步制定猴棗質量標準 , 保證和提高藥品質量。又實驗中曾發現有以樹脂加工冒充猴棗的。」
還有一篇86年的短文介紹說國家醫藥局曾經在1985年組織考察組赴印度等國考察 , 結論是猴棗其實是「母山羊腸胃之間的結石」。
相關問題到了90年代依然沒有解決。在1991年，北京中藥研究所的張能榮在論文中提到「猴棗的來源問題，以及是膽、還是胃腸道結石的問題 ，都有待解決」。於是，他從北京市藥材公司東城批發部，選購完整的國外進口猴棗進行研究，試圖確定到底猴棗為何物 。通過薄層分析、光譜分析、氨基酸分析等多種檢測方法，他認為，「即使猴棗的基源動物為羊，也不是膽結石，因其不含膽汁酸及鵝去氧膽酸」。「從其核心是果核 , 枯枝和石子 , 含毛髮植物纖維 、樹膠等情況來看 ，猴棗應該是一種糞石，因它存在於糞便中 , 必須沖洗動物糞便才能被發現 。」「所述猴棗的基源動物應該是羊 , 而不可能是猴 , 是糞石 , 而不是結石 , 更不是膽結石 。」（糞石其實就是動物腸胃中的結石）
1996年，雲南藥材公司的兩位同志再次對這個問題做了比較詳細的研究，他們認為猴棗的「應用歷史短，來源不明，化學成分不清。」「由猴棗中含有果核可以判斷，猴棗絕不可能是某種動物的膽結石。由於市場上的產品多數大小一致，外形色澤似工藝品，稱之為猴或某種動物的內臟結石半加工品更為可能。」他們還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觀察，因為雲南離印度較近，在市場上近二十年捕殺了數以百計的猴子，從未有猴棗被發現。在所謂的原產地印度和馬來，也從未有人記錄過從猴子身上取出過猴棗。
這個謎題進入21世紀以來就少有人再提及，我偶然在2017年7月刊的《中藥新葯與臨床藥理》中發現一篇廣州中醫藥大學臨床藥理研究所及廣州市藥品檢驗所合作的文章名為《猴棗化學成分研究》，其中提到「實驗藥材猴棗收集自印度安得拉邦，經廣州市藥品檢驗所顧利紅主任中藥師鑒定為普通非瀕危牧羊Capra hircus的胃腸結石。」
所謂的「兒科聖葯」猴棗
綜上所述，所謂僅次於犀牛角的名貴藥材猴棗，無非是產自印度的山羊腸胃結石。它其實是山羊腸胃中那些不宜或不能消化的異物（食物殘渣、皮毛、木渣、沙子、果核）長期積累變大形成的結石（即所謂糞石）。這種東西出現在哈利波特裡面作為魔法解藥，我還可以理解（可以在對角巷的藥店中購買到，價格為每塊10加隆。），在現實生活中拿給自己的娃吃？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吧。
一種幼兒頻繁使用的藥物，到現在也沒有人真正去研究以及記錄過到底這個藥物原料是如何採集的在哪裡採集的，其包含的成分更是莫衷一是。這樣的東西用於兒童藥物實在風險太大，也很難想像會有除了安慰劑之外的療效。更何況除去這一味葯以外，幾種常見的猴棗散都包括在現代醫學認為明確有毒害的原料，比如有些含有重金屬汞（硃砂），有些含有容易造成過敏的蠍毒，還有些含有可能危害肝腎的細辛。假如用戶不幸買入不法藥商所制的葯，那裡面所包含的東西不在監控之下，就更加難以捉摸其危害。 所以我勸各位母親，給孩子用藥一定要三思。咳嗽大多數都是自限性的，沒有必要因此去承擔這麼大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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