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焦大的遭遇看古代功臣的結局

張培山 歷史同人堂/未經授權嚴禁轉載搬運

《紅樓夢》里的晴雯曾經說「同樣是這屋裡的人，誰又比誰高貴些」？！大家都是丫頭，都一樣是奴才。當然，這未必是說晴雯有什麼平等意識，她自己的等級意識就挺強，也是把丫頭分成三六九等的。她認為小紅給二奶奶送東西就是攀高枝，把人家貶得一無是處；對於墜兒等小丫頭，也是天天非打即罵，肆意貶低作踐。可見，雖然同是奴才，但是奴才與奴才之間也是有差距的，甚至還有著天壤之別。

焦大對著賴二狂稱「焦大太爺蹺蹺腳，比你的頭還高呢」！可事實是，賴家的大兒子賴大的是容國府大總管，賴二是寧國府的大總管，這哥倆的媳婦也在賈府做管理工作，賴大的兒子賴尚榮還作了縣令；賴家不僅有房產有花園，還有僕人伺候。焦大有什麼？光棍一個，這把年紀了還要當差，主子奴才對他也不尊敬，自己喝的爛醉也就罷了，還亂說領導的隱私，被填了一嘴馬糞。同樣是奴僕，可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焦大也是賈府的有功之臣，年少時幾次隨著賈演出兵征戰，救過他的性命，對主子也是忠心耿耿，自己忍飢挨餓，偷東西給主子吃，得了水給主子喝，自己喝馬尿。仗著這些功勞，賈家的祖輩們也都對焦大另眼相待，可如今這功勞的老本吃到了賈府第四代人賈蓉這裡，那救命的情份可就薄得微乎其微了。要命的是，他自己也自恃有功，不僅不當差，還每天喝酒，醉了就主子奴才一起罵。魯迅先生說焦大的醉罵實際是為了賈府好，由於焦大是從艱苦的戰爭歲月過來的人，他希望人人保持艱苦奮鬥的優良作風，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是他本能的認識，他是一個充滿憂患意識的老奴，眼見著賈府正在走向敗落，他「大大的焦急」啊。

焦大有恩於老主子，可老主子已經死去了，小主子對他的功勞不一定刻骨銘心；他歲數也大了，幹活就不靈活，難免會討人嫌。這時，他還要去祖廟裡哭太爺，實際是變相的指責小主子，讓小主子沒面子。小主子有時好在還念他往日功勞，時不時還給他一點酒肉，可焦大喝醉了又大罵小主子生活腐化墮落。小主子暗地裡不免要給焦大穿小鞋，輕鬆快活的事情是自然輪不到焦大的。所以說，在新主子面前如何給自己準確定位，如何討好新主子，是值得想當好奴才的奴才深思的。

賴大是賈府的家生奴，對於賈府沒有什麼貢獻，在這一點上，他和焦大是無法比擬的。但是，賴大世事洞明、善於阿諛奉承，是賈府的中層幹部——管家。這一肥缺，使得賴大這個奴才竟然是家產不菲，有錢有僕有地位，有官有房有花園。賴大的母親賴嬤嬤，在賈府里屬於年高而有體面的嬤嬤，甚至成了賈母的牌友。賈母就曾命人拿小杌子給賴大的母親等三四個老嬤嬤坐，要知道當時還有幾位年輕的主子還站著呢。賴嬤嬤還當眾訓斥寶玉，明明知道寶玉不愛聽這些，還是嘮嘮叨叨地說了個痛快；同時還責備賈珍不嚴格要求自己，教育兒子的方式是「到三不著兩」。對於賴嬤嬤的邀請，李紈和鳳姐當即表示一定前往赴約，她還順便給周瑞的兒子求情，也立刻得到鳳姐的許可，可見賴嬤嬤在賈家的地位。

賴大的兒子賴尚榮在賈府的幫助下被選了出來做了知縣，賴嬤嬤喜笑顏開，連擺了三日酒，頭一日，便請了賈母等人。賈母高興，帶了王夫人、薛姨媽及寶玉姐妹等，在賴大家花園中坐了半日。賴嬤嬤鄭重聲明：無論賴尚榮做怎樣的官，永遠是賈府的奴才。賴大家好像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實則是馬屁功夫已練得爐火純青了。

賴大的成功與焦大的失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焦大其實一開始就錯了，錯就錯在他太忠心了，一心為了主子，都忘了自己了。試想，載譽歸來的焦大，趁著皇上對賈演封官加爵心情大好的機會，提出自己切合實際的要求，至少也能擺脫掉家奴的身份，說不定還會賞賜幾畝田地，撥給幾家人口，從此過上富足的生活。

焦大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他滿腔的忠心會被賈府的後人當成了驢肝肺呢？其實，他這樣的所謂的功臣是主子們最為痛恨的，因為在主子的內心深處，有時候是功不為功，反而是過，過不為過，反而是功。處理焦大吧，又怕被人說成沒良心刻薄寡恩不善待有功的奴僕；不理他吧，又被他氣得慌恨得慌，揭出的醜事讓人沒臉，讓人做賊心虛。主子們是左右為難啊。其實，賈府對下人還是很寬厚的，特別是對那些服侍過長輩且年事已高的僕人，更是十分尊重並給足面子的。所以，鳳姐說：「何不遠遠的打發他到莊子上去就完了！」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遠遠地打發了，流放遠方，也算是給焦大留了面子了呢，這也是那些有功的奴僕和所謂的功臣們最好的結局了，也算是碰上好主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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