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特輯:念月了,念月了
念月了,念月了。(發liào音,以下同)
一斗麥子一個了。
念月餅了,
好年景了。
念扒古猴了,(窩窩頭)
蓋瓦屋樓了。
念煎餅了,
騾子馬子一大天井了。
在我小時候,還住平房的時候,林晨北個(鄰居)的孩子們把各自做好的月兒拿出來,大家端著月兒,對著月亮一起唱上面這首《念月謠》,孩子們都樂意參加,一是覺得好玩兒,再就是可以吃到香甜的月兒。這兒歌一定要用濰坊話來念唱,才出那個味兒,濰坊話兒化,了不讀le,讀liào,每句尾都是押liào韻。
念月兒,似乎應該是老濰坊(城區)獨有的,或者距離城區近的縣份昌樂昌邑可能也聽說過,偏遠的比如臨朐青州諸城可能不知念月兒為何物,現在有的年輕人也不知道月兒是什麼玩意,以為就是月餅或者是月餅的前身。
其實月兒是用白面做的,做法和饅頭差不多,不過花樣比饅頭要好看複雜的多,底層是一層一層的大圓餅狀摞起來,上面捏一些小兔小雞小狗或者小人,再嵌上幾顆大紅棗,然後放鍋里蒸,蒸熟即可。端出來,香噴噴的。
在以前那個普遍吃粗糧雜糧的年代,能捨得拿出白面在中秋節肯給孩子做月兒的家庭,家裡一定有一個中華好嫲嫲(濰坊人都讀mǎmǎ,就是奶奶)或者中華好姥姥,甚至是中華好母親。在她們眼裡,孩子只要能吃到香甜的月兒,比她們自己吃到,都高興開心。
小時候的中秋節,記得月亮很大很亮,嫲嫲做的月兒很圓很甜,月夜之下,嫲嫲抱著我,哄我入睡,對著明月,給我講月嫲嫲的故事。「從前有個月嫲嫲,不打仗來不吵架,誰家孩子聽父母的話,漂亮的月嫲嫲就嫁給他」,從小被灌輸的想法就是,月嫲嫲別看年齡大(都叫嫲嫲了一定歲數不小了吧),卻是漂亮溫柔,我要好好聽父母話,做個乖小孩,還要努力長大成人,將來娶到漂亮的月嫲嫲。
以後我的嫲嫲年紀越來越大,做月兒總是力不從心,把這手藝「傳授」給我的母親。母親一學就會,她覺得很簡單。其實這在會做的人來看,不難,在不會做的人來看,還是很難。會者不難,難者不會。
母親幾乎每年中秋都做。她總以為我很愛吃這個月兒,她一點也不嫌費事,在月兒上面做出各種惟妙惟肖的小動物,以後在我長大了,工作了,結婚了,有了小孩,母親還是每年中秋都做,她一直覺得,小孩子一定喜歡月兒。我長大了,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喜歡吃月兒了,但我的孩子肯定喜歡吃。於是她每年都做。
她甚至還多做,送給偏遠的親戚們,親戚們很好奇,都不知道這月兒是幹什麼的,和月餅根本不是一回事,都覺得做這個很費事,就勸母親不要再做了。她說好好好,以後還是做。
我也勸她別做了,這不是以前的年代了,現在都不缺白面,小時候吃白面覺得不容易,小孩子吃月兒覺得好玩好吃,吃到香噴噴的紅棗白面,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這些似乎只有中秋和過年才有的事,現在的生活好了,人們可能連白面都吃膩了,又喜歡吃粗糧雜糧了。
在以前,我覺得母親每年都做月兒,似乎在哄小孩,我小的時候,哄我,現在又哄我的孩子,我們都覺得她沒必要每年都做,做月兒還是太費事了,每次她都費盡心思做什麼樣的小動物,雖然後來我們不太愛吃了,她還是每年照做不誤,並且樂在其中。
我萬萬沒想到,我和孩子今年吃不到母親做的月兒了。按照慣例,今年中秋她也要做月兒的。但是現在做不了,即使她想做,也不可能讓她做了。人啊,誰有前後眼可以預測未來呢?去年中秋時,誰能想到今年中秋的事呢!
今年夏天伊始,本來以為可以度過一個快樂安逸的夏季,誰也沒想到,這卻是我最刻骨銘心最繁忙的一個夏天。現在回過頭來,稍微緩過勁來,好好記錄一下當時的情形吧。
一向身體還不錯的母親,持續數月的咳嗽一直不見好,人也顯瘦好多,去醫院反覆查了好幾次,住院打針吃藥,折騰好久,總是不見效。各種常規拍片幾乎都做了,一次肺部ct,認真負責的大夫,拿著片子看了很久,眉頭擰成了川字,當時沒明說,只說不太樂觀。
後來得知,母親肺部染疾,惡性腫瘤!當時彷彿一個晴天霹靂,瞬時擊倒了我。心裡最柔軟脆弱的地方,彷彿一下子就淪陷了。真是覺得天好像塌了一樣,天色陰暗了很多,就像我的內心。有個感覺就像是寧願讓自己代替母親遭遇這些,也心甘情願。別提有多難受了。
大夫安慰說,所幸發現及時,可以手術摘除!我們心裡才略略得了安慰。血壓高,需要降血壓,血糖高,需要降血糖,必須各種指標都符合,才能手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所有的日夜陪床,所有的打針治療,所有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不過,還有個棘手的事呢。
醫院規定,做手術,必須家屬義務獻血,否則不給手術。這個就呵呵了。從沒獻過血的我,雖然是當仁不讓,心裡也是在打退堂鼓。說實話,我是有一點暈血的,眼前看到大量的鮮血,心裡就極度不舒服,緊張,恐懼,噁心,想吐的感覺。為了母親手術,獻就獻吧。
咬著牙,閉著眼,硬著頭皮,揣著緊張的心,總算獻了,感覺這時間過得太慢太慢了。還好手術是成功的。那麼,其他都不是事了。說多了就是矯情。我也越來越覺得自己矯情了。獻個血至於嘛,神經兮兮的,有點過了啊。
回到本文主題。本來說母親做月兒,一說她的病,有點說多了。反正情況就是這樣的。我謝謝在這期間所有關心愛護我的人,謝謝所有在母親手術時伸出援手的親戚好友們。感謝!
雖然今年中秋吃不到母親親手做的月兒了,心裡也沒有任何遺憾。只要母親好好的,比什麼都好。不論什麼手術,身子總是傷元氣。還是希望您什麼都不要做,好好養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母親在,家就在;母親好好的,一切都好。
中秋臨近,祝天下所有做母親的,身體健康。
祝各位好友們闔家幸福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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