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判兇徒，陰陽兩界共執法；守印大仙，妙法點化父母官
文/解人頤
自古常說公門之中好修行，官衙之內，文書之上或許只是一二個措辭，但有時卻能主宰他人生死，故而古時有的衙門懸有「天理國法人情」之匾，告訴為官者做事須循天理，斷案必依國法，撫民則講人情，短短六個字，做起來卻並非易事。
天理國法人情（資料圖）
狐仙暗示命案真相
前幾年，外出遊歷時，曾經過一間破舊小廟，廟中人物衣冠俱是清代花翎官服打扮，這倒並不常見，一時好奇，就問了問看廟的老婆婆，才知道這是他們好多代之前的縣令。舊時，能做一縣之長，官雖七品，但已經是為民父母，一縣百姓的生活都繫於一身。這位縣令於民有功，百姓感念，建祠供奉，延綿至今，其中還頗有一些神跡發生在這位縣令身上。
縣令姓錢，是武舉人出身，在軍中得了一些軍功，被分配為當地縣令。別看這位縣令姓錢，卻並不愛錢，自己一個人帶著一個師爺和下人就這麼輕車簡從的來到了任地。上任之時，已經到了年尾，清代官場有所謂開印、封印的制度——封印，就是把印信、關防加封條鎖起來，停止辦公；開印，就是啟開封條，恢復辦公。封印的日期大多選在每年十二月十九、二十、二十一日三天中的一天，開印的日期選在第二年正月十九、二十、二十一日三天中的一天，究竟在哪天，要由欽天監選出吉日，奏明皇上後頒示各官署遵行。封印和開印時要舉行典禮，屆時衙署中要張燈結綵，官員要穿上朝服，望闕行禮。
守印大仙（資料圖）
錢縣令到任已經是十二月十五，交接完畢之後，按規矩先去拜了縣城隍，今年欽天監選的日子是二十封印。等到一切都忙好，離封印還有兩天的時間，衙門裡面卻已經是無心辦公了，大家都在張羅著做封印典禮的事情。錢縣令對這個並不特別注重，不過既然是一直延續下來的規矩，也就一切蕭規曹隨吧。到了封印那天，縣衙之內大擺宴席，犒勞衙役書辦們一年的辛苦，錢縣令在向著紫禁城的方向，帶領大家行禮叩拜之後，幾個衙役急匆匆的從後堂抬出了一張香案來。
錢縣令走近一看，香案之上擺著香燭供品，中間立著一塊牌位，牌位上寫著「守印大仙之位」，錢縣令對此不解，問身邊的師爺什麼是守印大仙，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師爺回答到，「老爺你久在軍中，不了解這地方上的規矩，縣衙之中，印信最重，而這看守印信之責，必須仰賴於守印大仙。守印大仙乃是靈狐所化，神通廣大，所以歷任縣令，在封印開印之時，都必須要禮拜守印大仙，如此方能保得一衙內外平安無事。」聽完書辦所說的，錢縣令哈哈大笑，對著大家說，「狐狸不過一畜類，我身為朝廷命官，天子之臣，豈能向這一畜類行禮，快將香案撤去，莫玷污了這公堂森嚴之地」，大家聽錢縣令這麼說，都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動這香案，錢縣令看大家都呆在那邊不敢動手，行伍作風又上來了，上前吹滅香燭，自己一個人抱起香案，就往邊上一放，然後招呼大家開席吃飯。
這頓飯大家都吃得異常尷尬，尤其是縣衙裡面的幾個老人都在說，得罪了大仙，不知道會惹出什麼幺蛾子來呢。封印為期一個月，等到過完年，元宵節一過，就要準備開印了，可是這個時候就發生怪事了——印信盒子外面的封條完好無損，裡面的大印卻不見了，原先保存卷宗的地方也被翻得亂七八糟，在一些卷宗上還留下一些小腳印，看起來像是什麼動物的。
縣令印信（資料圖）
縣太爺大印不見了，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如果被朝廷知道了，追究起來掉官帽不說，弄不好會掉腦袋，錢縣令當時也是著了慌，不過表面上並沒有聲張，只是要幾個自己心腹的書辦和師爺，在縣衙里來來回回的尋找。不過，找了幾天，依舊是一無所獲。
碰巧這個時候，錢縣令手裡來了一樁案子，附近的河裡今天早上被發現有一浮屍，打撈上來之後，經過仵作驗屍體，鼻內無泥沙，且腦後有傷口，看來是被鈍器所傷，死後被推入河中。經過詢問周圍人得知，死者是城裡豆腐店的老闆。出了人命案子，錢縣令不敢怠慢，立即將豆腐店裡的夥計全部緝拿到堂，經過審問，才知道，昨天豆腐店老闆和兩個夥計一起去城外送貨收賬。等到傍晚送完貨回來，老闆讓兩個夥計先回去，自己帶著錢去城裡一處妓院看相好的去了，所以老闆晚上就沒回店，結果早上就被發現死在了河裡。
豆腐店（資料圖）
錢縣令立刻又令人去妓院里抓人，妓院里的老鴇和豆腐店老闆的相好都說，老闆昨晚確實是來過，可是喝了一會兒酒就說要走了，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死在了河裡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負責搜查妓院的衙役們也回來了還遞上了一把帶著血的斧子，說是在妓院花園牆根邊上發現的。這下兇器發現了，還能有什麼抵賴，立即將老鴇收監，妓院查封，全部嚴加看管，不得妄走一步。老鴇剛開始並不承認，後來經不住連番用刑，只得屈打成招，說是自己串通一人謀財害命，另外一人已經逃之夭夭。
錢縣令看老鴇已經招供，就判她秋後問斬。這天晚上錢縣令自己一個人在書房裡準備要將這斬首人犯名單寫好，呈遞到刑部核准，方能秋後行刑。正要動筆，忽然一陣陰風吹來，燈滅了，點亮了燈後，繼續寫，寫了一半，不知怎麼的，硯台里的墨汁自己又流了出來，將這個稟單弄得一塌糊塗。錢縣令再取一張紙，正要準備重新寫的時候，蠟燭的燈花不停的爆，噼啪噼啪的響個不停。這個時候窗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真兇不是青樓客，豆腐店內仔細尋……」錢縣令順著聲音，一抬頭看到窗戶上一個狐狸的陰影，這下錢縣令心裡也犯嘀咕了，難道真的是自己屈打成招，真兇其實另有其人？
縣令借城隍之法揪出真兇
錢縣令讀書不多，不過生平喜歡看戲，以前曾經看過楊家將裡面的一齣戲叫《陰審郭槐》，既然冥冥之中有聲音說真兇在豆腐店裡，那倒不如也來試試這一招。錢縣令晚上一宿沒睡，在床上將這條計策前前後後都謀劃妥當。第二天一早就讓人出去貼出告示：「昨晚城隍爺託夢，說真兇乃是在豆腐店夥計之中，本縣令已知道是誰，今天城隍爺要親自將真兇找出。」於是便下令將豆腐店內所有夥計帶到城隍廟內大堂，晚上亥時，準備審問。縣城裡其他的百姓聽到這個消息都很驚訝，大家也都一傳十、十傳百，天還沒黑，大殿外面就被圍得是水泄不通。錢縣令坐在神案前，對著跪在下面的夥計們說，「現在自首還為時未晚，或許還可法下超生，不要等到晚上城隍爺親自指認，那可就是悔之晚矣啊！」下面的夥計一個個默不作聲，連問三遍也沒有人出來自首。
城隍爺（資料圖）
此時天已經黑了下去，城隍廟裡點著幾支蠟燭，火光搖搖閃閃，那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在昏暗的燈光中似乎活了過來，正中的城隍爺也似乎表情凝重的看著下面的夥計們。等到亥時一到，錢縣令頂戴花翎，袍帽整理得當，身邊的衙役有的手持水火棍，有的手拖鐵鏈條。那鐵鏈在地上拖動的聲音，叮啷作響，讓人不寒而慄。錢縣令上香點燭完畢，默默地站在城隍的面前，這個時候大殿裡面一片寂靜，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良久只見錢縣令開目對下面的夥計說，城隍已經點出是誰，說完用手對著身邊黑無常的金身這麼一拍，黑無常的金身竟然就轉動了起來，轉了一圈手指正好就指向一個夥計。大家目光刷的一下看著那個夥計，那個夥計臉色刷白，斗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滴，然後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嘴裡不停的說，「我招了！我招了！」
黑無常（資料圖）
原來這就是那天跟著老闆一起出去收賬的兩個夥計之一，那天和老闆分別後，他記得老闆曾經說過晚上要回來，讓他們要留門。這夥計就假裝回去歇息了之後，等到其他人都睡著了，他又偷偷地出來，埋伏在半路等著老闆回來。果然老闆半夜走路一個人回來了，於是他就趁其不備，從背後劈死了老闆，然後又將他推入河中，弄成溺水身亡的假象。而後為了嫁禍於人，又特地將斧子丟到妓院的後花園裡，讓別人以為是妓院裡面的人害了老闆。沒想到騙過了錢縣令，騙不過城隍爺，最終還是東窗事發了。錢縣令怒目相向，如此悖主之人，豈能饒你，立刻就把他打下了大獄。
這件案子破了之後，錢縣令想到那晚狐狸發出女聲警示的事情，又聯想到之前說的守印大仙之事，自思心中有愧，對書辦、衙役們說：「吾雖為人，卻魯莽無知，彼雖為狐，勝我遠矣，當日之舉，實在汗顏。」於是特地令人備辦酒席，親自請出大仙之牌位，要重新禮拜。可正要下跪之時，衙門一角的陰暗處又傳來了幽幽的女聲，「老爺存心正直，不拜亦可，只望為民父母，體恤民生，吾自當助汝」，說完一陣旋風拂過香案，等風過了再一看，香案上供著的雞蛋都已經空了，只留空殼在桌子上，而桌子底下，正是丟失了的那枚大印。之後錢縣令也確實是體恤民生疾苦，在當地興修水利，勸民農耕，自己也兩袖清風。所以三年任滿之後，雖然轉任他方，但是百姓依舊十分的想念他。之後在得知他因病身亡之後，還特地立像供奉，一直到如今。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蒼難欺（資料圖）
曾在道觀之中見到這樣一副對聯，「做事姦邪，任爾焚香無益；居心正直，見吾不拜何妨」。此故事中的守印大仙也算是知大義之神，並不會因為縣令先前的不尊而壞了公意。而錢縣令也可謂是知錯能改，正因為他存心正直，故而能得神明之助。古人為官曾說：「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蒼難欺」，至今依然是至理名言！
（編輯：玄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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