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你一塊黃水晶
1
玖失蹤了。
大皇子站在乳母的小院桂花樹下，微微地捏緊了拳頭。
他剛從玖的房間里出來，卧房裡被褥凌亂，房門也是開著的，可以想像，這一次，玖的離去並不從容。
大皇子想起自己小時候，被強行抱去離宮，母親看著他的那一雙傷心欲絕的眼睛。
在這個偌大的宮裡，誰能夠擁有自由呢？誰又能夠配說自己就是自己的主人？
但大皇子已經不是當年可以被人隨意抱走的晟皇孫了，現在的他，是可以代理國事的一國儲君。
那麼大的皇宮肯定有他不能企及的地方，但在這東宮，包括他心中最看重的乳母居所，必然是在他織的一張網之下，玖那晚發生了什麼，誰來過，稍稍一查他就瞭然。
2
棲鳳宮裡離人恨。
大皇子站在棲鳳宮前停下了腳步。
小姑姑阿果公主的故事，他也聽過一二，印象里阿果姑姑是一個跳脫美麗的少女，喜歡笑，喜歡像男子一樣的瘋，在她的宮裡，永遠有不一樣的快樂與故事。
只可惜有趣的人總是不能長久，隨著姑姑的逝去，這裡一切都成了回憶。
禁地棲鳳宮，也許是這宮裡唯一的溫情吧。
這裡，封存的是先皇對愛女的哀思，是當今皇帝對兄妹之情的拳拳之意。
起風了。
大皇子一躍而起，騰身攀上了宮牆。
沒有誰知道大皇子除了治國文才了得，還師從天下第一武林高手金文，他牢牢地記住了金老師讓他韜光養晦的教誨，在武力上處處示弱低調，但今天，他卻必須不計後果地親自來一探玖的生死。
3
宮裡傳來一片丁丁當當的風鈴聲。
黑色的大狗嗚咽一聲準備撲出去的時候，阿果輕柔地喚回了它。
這時候阿果正與玖圍坐在宮門前，教玖用一塊不知道哪裡得來的鐵片製作風鈴，風起的時候，她輕輕一笑：「又來客人啦。」
玖一抬頭就愣住了。
夜色中大皇子就那樣直直的從天而降似地站在她的面前，眼神中有一點狼狽，但更多的是驚喜，和說不上來的心疼。
四目相對的一剎，玖忽然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和那份小心翼翼藏起來的感情，驚叫一聲「殿下」，眼淚已流了下來。
大皇子來不及細看玖身邊的美人，已經抓起了玖的手，眼裡全是失而復得的寵溺：「你沒事，真好，真好……」
4
然而大皇子知道了眼前的美人是誰和棲鳳宮的前塵往事後，卻陷入沉默了。
「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
大皇子不敢想像阿果公主這樣一個性情活潑的人如何在這幾近廢棄的深宮大殿里度過那麼多年。
那麼多年啊，嚴厲的父親已經告別這個人間，溫和的兄長卻仍把她囚在這方寸之地，只有一條大狗，在這樣的時光給她安全與溫暖。
她犯了什麼罪？只不過是喜歡上一個同樣喜歡她的異族少年，卻因為乘了自己的心意掃了皇家的顏面，要在這樣的地方悄無聲息地度過一生。
大皇子覺得後背有一陣陣涼意湧來。
人生來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
他想起小時候，皇祖母抱著他指著青汀表妹說：「妹妹許你可好？」
他想起很多個夜晚，母親偷偷跑來看他又匆匆離去的背影，無他，只因他已許給當今皇后教養，皇后才是他名義上的母親。
他想起大姑母長公主，深得皇祖母寵愛卻仍要遠嫁關外，與那手握百萬雄兵的番王過那茹毛飲血的苦寒生活。
……
這萬民敬仰的深宮到底上演著什麼，平凡百姓不能想像，大皇子也不能細想。
他那麼喜歡玖，也是迷戀那小小的人兒身上散發出來的與世無爭和給他的安全感吧。
嗯，總有一個人，在你灰暗的生活中投入几絲光亮，要讓你像飛蛾撲火一樣投身其中。
5
已是深秋，風吹來的時候燭影投在牆上，把阿果公主與玖的臉色襯得楚楚可人，她們看向大皇子的眼神有期盼，也有信任。
然而大皇子卻說：「我不能帶你們出去。」
他牽著玖的手，走到阿果公主的面前：「玖兒既然被他們盯上被投進了姑姑這裡，他們就一直會盯著棲鳳宮，但他們也不敢輕易進到宮裡來，只有在這棲鳳宮裡，你們才是最安全的。」
他從脖間解下一物輕輕放到玖的手心：「以此為證，收好它，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親自來接你和姑姑出這宮門。」
手中之物傳來大皇子的體溫，細看卻是刻有神獸的一個黃水晶佩，晶瑩剔透，在月色下顯得神秘而又溫潤。
黃水晶佩，來自異域的寶石，只有最尊貴的皇室中人才能擁有與佩帶，大皇子貼身戴著，顯然這並不是尋常之物。
阿果笑了。
她微微的眯了眯眼睛，「這是你皇祖母最愛之物，如今傳與你了，晟兒你很得你皇祖母歡心哪。」
大皇子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阿果姑姑的話好像是一根針恰好落在了他的心中。
皇祖母贈與他時，她是拉著青汀表妹的手看著他的，此中含意雖未明說，當時年幼的他也未嘗真的不懂。
不過，現在的他已非當時。
「姑姑好記性，確實是皇祖母所贈，不過現在它是玖兒之物了，沒有誰可以把它從玖兒的手裡拿走。」大皇子神情溫和語氣卻很堅定。
他白晰的手指修長而又好看，說這些話的時候握住玖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玖感覺手被握得有幾分生痛，內心卻充滿了歡喜。
從這一天起，大皇子和她之間再也不用冷臉相對裝不認識了，她手裡有帶有他體溫的東西，他們相互牽掛。
棲鳳宮哪怕枯草連天呢，這裡卻是她的春風十里。
「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黃水晶啊，你來見證吧，時光帶走了阿果公主的青春和夢想，現在又回頭扣響了玖的希望之門。
看著大皇子消失在宮牆上的背影，玖默默地握緊了手中之物。
前情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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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鍾鐘的秋天
媒體工作者，詩歌愛好者。
陸續寫詩幾百首，大半遺失。苦熬紙媒，一事無成。
※做管理需不需要人格潔癖呢？我想，不過分執著吧，將鋼尺存於心，溝通以一柄彈性的尺
※世界不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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