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詩(1)‖向古人學畫畫
向古人學畫畫
——淺談漢語古典詩詞及現代翻譯詩歌對個人詩歌寫作的影響
讀古詩,總是被其中描繪出的畫面美感所打動。是的,漢語古典詩詞,其美好動人之處,並不僅僅在於詞語,更多的,是幾個詞語形成的一個開放式構圖。空山不見人,讀來就在眼前浮現山林鬱郁,不用等讀到下一行,鳥語似乎就在這山林的畫面中響起了。
這種感覺,從我讀初中的時候才有。此前,和所有學生一樣,小學時耳熟能誦的那幾首古詩詞名篇當時只是理解它的意思以及「中心思想」。至於其中的意境和寫作技巧,當時是沒有感覺的。到了初中,就開始更多地感知古典詩詞的美感。當時我也開始學習著寫絕句,寫律詩。但格律倒是容易套,句子的美感卻始終找不到半點。想了許久,我才發現了古人的詩詞善於構圖,一句就是一個甚至數個富有詩意的畫面場景,讓讀懂詩詞的人沉浸其中,彷彿身臨其境。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從課本上的古典詩詞閱讀中明白了,詩歌意象的選擇,不是隨意而為,而應該是有所創造的。詩意並不一定源自天生,也可以在詩歌詞句的搭配中後天地形成。這個過程中,詞語或者說進入詩歌表述中的事物就顯得特別重要。
但是,稍有體悟與實際踐行卻是完全兩碼事。中學時期的文學夢很快就讓我習作的興趣由舊體詩詞轉向了新詩。很顯然,瘦小的身軀與單薄的辭彙支撐不了我的文學夢。我寫了半個筆記本的「詩歌」,這些句子里,用得最多的無非是歲月啊生命啊月亮啊太陽啊遠方啊之類的詞語。至於從閱讀古典詩詞中得到的那一點點用語詞在詩歌中構圖的體悟,雖然知道努力的方向,但很明顯暫時是做不到的。
從古典詩詞中得到的這一點詩歌寫作感悟,一邊是知易行難,另一邊也算是給自己指引了一個努力的方向。此後的詩歌練習,就有意識在朝著這些方向去走了。到我大學時的詩歌練習,就多了一些唯美的詩意。
但此時另一個問題又橫亘在了我的面前,作為一個小城的學生,我始終沒有得到過比較專業和比較系統的詩歌寫作指導訓練,只能自己摸索。往往是嘗試了許久,一個問題得到了解決,另一個問題又出現在自己的詩歌練習中。稍微學會了一丁點古典詩詞中那種語言構築詩意畫面的方法後,詩歌語言的節奏感以及由此形成的詩歌美感又成了我新發現的缺陷。怎麼辦?
詩歌的理論書籍我平時接觸也不多,最後還是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多年前誘惑我第一次拿起筆嘗試寫詩的那些古典詩詞。這一次,「詞」的節奏感又一次給了我驚喜。那些長長短短的句子,突破了格律詩歌本身五言七言的掣肘,同時也不像古風的齊整,具有自己特殊的節奏美感,誦讀起來抑揚頓挫,將詩歌的語言之美體現得淋漓盡致。我發現這種詞作的節奏感,與新詩的語言有很多可以互通之處。學習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嘗試著將這種古典詩詞的節奏感以及詞句構圖的方法移植到自己新詩的練習中,突然就發現詩歌出現了春江花月夜般的意境,那麼空靈,那麼詩意,那麼讀來讓人陶醉。
那是2003年左右的事情,這種從古典詩詞中移植到現代詩歌寫作中的美好,讓我有一段時間樂此不彼,在寫作過程中就找得到愉悅感。
到了2006年,我開始閱讀更多的詩歌報刊,在那段時間的《詩刊》《星星》《人民文學》等刊物上,我突然發現很多詩歌作品是沒有什麼技巧的,更像是一種直白描述,我找不到其中的詩意和語言美感所在。這種淺層次的閱讀誤導了我,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也嘗試著用類似散文分行的方式來寫詩歌,但始終,也沒能獲得過成功。8年過去了,到了2014年左右的時候,追求古典意境的那個短詩歌好像突然隨著一批美女詩人的細膩筆觸蘑菇般在各大刊物上此起彼伏地冒了出來。我讀了一組,又讀一組,總感覺,就是若干年前讀古典詩詞,用一兩個句子構築的詩意場景、用幾個場景構築一種淺淡悠長的意境,再加上詞語本身的美和節奏帶來的韻味。而這些,不正是當年古典詩詞對我個人學習詩歌寫作的最初影響么?只不過,我過早地放棄了它們,導致現在寫下的句子總是缺少美感,缺少意蘊。
我讀現代翻譯詩歌也同樣更多地來自中學和大學課本上那一系列的外國詩歌。但與古典詩詞中悟出的美感不同,我從課本上那些現代翻譯詩歌里感受更深的是荒涼、寂寥、遼闊的那一部分。類似艾略特的荒原,成了我自己詩歌練習的一個追求方向。可能由於翻譯的緣故,在現代翻譯詩歌里我好像比較少地看到那些微妙到足以影響到一首詩歌的詩意程度的細節,也很難找到那種幽深的詩歌美感。——我尚不知到那是由於自己的閱讀視野所限。後開我讀切?米沃什的《城市在它的輝煌中》,讀到一半,越發懷疑起自己對詩歌的理解能力和對詩歌美感的感知能力來。這些翻譯的現代外國詩歌,似乎更多的是一種物象的堆積,而不能像我原先所理解的那樣——詩歌通過語詞構築出一種典雅、悠然的恬靜畫面之美。
但立場並不堅定的我同時又覺得,存在就是合理的。現代翻譯詩歌既然滋養了這麼多當代著名大詩人的創作,就肯定有他的可取之處。我暫時沒有發現這種詩歌的美感所在,但並不妨礙我嘗試著學習模仿它們,在自己的詩歌練習里試探著將日常生活的事物不加雕琢地請進分行文字中,並試圖以說理的給他們強加某種指向。正因為如此,最近兩年,我的詩歌寫作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非詩性的詞語,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理性的表白性語言。而某個詩歌培訓班的指導老師很嚴肅地告訴我,這種說理性的東西、未加以詩性創造的物象,讓我的詩歌不能成其為一首詩。
正因為如此,正因為古典漢語詩詞、現代翻譯詩歌對我的影響以及自己對當代新詩的閱讀體驗再加上一些老師對我寫作的指導意見,再加上自我認知不明和基礎理論缺失,我的詩歌寫作才呈現出目前這種不確定的多種風格,卻始終沒能在某個方向鑽得比較深,鑽出真正屬於自己的礦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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