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想起蘇東坡，「三蘇」父子書法誰更強？

趙子昂作《東坡像》

文/牧雲軒王百會

宋神宗熙寧九年（1076）中秋，41歲的蘇軾當時在密州（今山東諸城）任官。

因為與王安石政見不同，京城不好混，於是蘇軾自求外放，兩年前，蘇軾差知密州，與弟弟蘇轍天各一方。若論「中國好兄弟」，蘇軾蘇轍一定名列前茅，這哥倆兒感情那叫一個深。這年中秋，東坡和朋友喝了一個通宵。醉酒依然不忘好兄弟，於是展紙和兄弟筆談：「兄弟你還好嗎？哥很好，不必擔心哈。不知道你今晚是怎麼過的，記住了！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

這就是蘇軾的千古名篇《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中秋時節，舉家團圓時。幾家歡樂幾家愁。

每逢此時，東坡這首膾炙人口的小詞，便情不自禁地浮上心頭。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多麼深情的祝福啊。

難怪南宋胡仔在《苕溪漁隱叢話》中說到：「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余詞盡廢。」

又到一年中秋節。由這首著名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啟發，今天我們就聊一聊「三蘇」父子的書法藝術吧。

眉山生三蘇，草木盡皆枯。自從四川眉山出了「三蘇」父子，草木都枯黃了。這天地的靈氣都讓這一家人佔盡了。說來也太誇張了，但人們對蘇家父子的敬仰之情卻是呼之欲出。

這父子三人確實太有才了。只是老大蘇軾光芒萬丈，有時把他爹蘇老泉和弟弟蘇轍給摭掩住了。今天就從書法上，看看各自的表現吧。俗語說，字如其人。書法中自有乾坤。

蘇洵像

眾人皆知，蘇洵與其二子蘇軾、蘇轍，世稱「三蘇」，並列唐宋八大家。

蘇洵的文學才能早有定論。能培養出兩個好兒子，已經不簡單了，何況蘇老泉並非父以子貴，自己也是勵志的楷模。「蘇老泉，二十七，始發憤。」終與二子並稱於世。他的史論氣勢開張，尤以《六國論》著名。再看看他的書法，一樣的精彩。

蘇洵《道中帖》一

蘇洵《道中帖》二

蘇洵《道中帖》三

蘇洵《道中帖》， 尺牘， 行草書，35.3x53.2cm，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說實話，因為蘇軾太出名，就很少關注蘇洵。直到有一天看到蘇洵的書法，這才眼前一亮。感慨有其父必有其子。

蘇老泉這字，一點不輸蘇東坡。這氣勢，這神韻，這勁頭兒！我知道蘇東坡為何一生耿直，寧折不彎了。其來有自啊。這都是蘇老泉的遺傳。蘇洵的書法，功力深厚，信手而書，氣韻生動且筆力雄健，有一股子誰都不服的剛勁兒。

這十分符合蘇老泉的性格。他年輕時也是個不喜歡讀書的浪蕩公子，有爹媽慣著，他沒有養家之累，四處交遊，有點像李白和杜甫的任俠與壯遊。頗有江湖范兒。母親史氏死後，蘇洵才懂事，開始發憤苦讀。有了青年時代的江湖浪蕩，他的文章和書法自然不自然中，都有一股英雄豪氣在。這種力道，恐怕東坡不及他爹。

蘇洵《陳元實夜來帖》一

蘇洵《陳元實夜來帖》二

蘇洵《陳元實夜來帖》，約1047(慶曆七年)紙本，34.5x50.9cm，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實話實說，看完這兩件蘇洵書法，我立馬是他的粉絲了。只可惜，不能加他關注，與他一起交流書法了。

蘇洵的這兩件手札，寫得真是瀟洒，何等的風流氣概？與老爹相比，東坡的字也算是瀟洒，但總覺得少了一點風流與豪邁。也許是監獄進多了，多了一個穩字。而老泉先生，青少年曾壯遊天下，有一股子俠客風範。

還有就是看完蘇洵的字，你會發現蘇東坡的字受到他爹的影響很深。什麼學顏學王？最根本的是蘇家自家的家法啊。如果說爹的字是俠士風範，那蘇東坡用一生的修行，把書法寫出了千古流傳的名士派頭。文人士大夫的無意於佳乃佳的典範。

蘇軾《黃州寒食帖》局部

蘇軾的代表作《黃州寒食帖》，已列入天下三大行書之中。這是他在黃州不得志時的一時低谷心態的真實記錄。

詩與書俱佳，是神來之筆。要說勝過乃父的只能一條，雅。東坡的文雅，是他書法的最大標籤。

蘇軾《東武帖》

蘇軾《致季常尺牘》

蘇軾擅長寫行書、楷書，與黃庭堅、米芾、蔡襄並稱為「宋四家」。他是後代公認的宋朝第一。他曾自稱：「我書造意本無法」、「自出新意，不踐古人」。黃庭堅稱他：「早年用筆精到，不及老大漸近自然。」這說明蘇軾一生屢經坎坷，致使他的書法風格跌宕。也是愈到晚年，書法氣格愈高。技術、功力都可以學，精神、自然不可學。

蘇東坡，是歷史上一千年也出不來一位的天才。

現在很多人在學蘇東坡書法，其實，蘇字的字形好學，但他字里那股子的古代士人精神不可捉摸。說白了，要想得蘇字真法，就得在蘇東坡的人、文、氣節上，下下功夫，不然，只能得其殼，模仿東坡寫寫名士派頭的字而已。捫心自問你是名士嗎？魂不附體，字能走多遠？

蘇軾《赤壁賦》局部

蘇家父子的字，其實是越寫越老實。蘇軾比蘇洵要穩很多，到了蘇轍更是老實人寫老實字了。

如果讓他們的壽命都加十年，我想蘇洵會寫草書，而蘇軾會把行書寫得更老辣，但蘇轍的行書還是寫不出父兄的瀟洒風神。

蘇轍像

貪上一個蘇軾這樣的哥哥，不知是蘇轍的幸與不幸。

首先，雖然三蘇並稱於世。但兄弟的才華還是讓哥哥擋住一大半。一生只是兄長的影子。光沒借上多少，倒霉的事卻沒少貪上。蘇軾經常被貶，一路發配到海南，在當時就是死地。弟弟蘇轍默默地幫助兄長一家老小，盡到了兄弟能做的一切。

也許是蘇轍無怨無悔，但作為哥哥，蘇軾一生中虧欠弟弟蘇轍的實在太多。

所以，不能單說蘇轍有個好哥哥，更應該說蘇軾有個好弟弟。

蘇轍《春寒帖》

蘇轍一生穩健，官也比蘇軾做得大。但他的字，卻深受哥哥蘇軾影響，而不越其雷池半步。

從字里，就可以看得出，蘇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不張揚，不像他哥蘇軾那樣鋒芒太露，做人很老成實在。

因此，字也不會出格，在藝術上，也就乏善可陳了。

蘇轍《晚來帖》

蘇轍《宴居帖》

蘇轍的字，中規中矩。放在宋朝，也不算差。但與父兄相比，功夫和火候那就相差太多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沒有父親蘇洵的仗劍江湖的俠氣，也沒有兄長蘇軾的氣吞江河的才氣，蘇轍只是認真地寫好每一個字，老實安全地當好蘇家的繼承人，守住一份家業和名聲。風頭都讓給父親和兄長的蘇轍，其實也是自有一份苦心，他是別人眼中的紅花，但在蘇家，他只是一片忠誠的綠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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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百會，網名牧雲軒主人、龐坨子。

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遼寧省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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