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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居然要禁槍,瘋了吧!」——跟隨美國GQ女記者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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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當地時間10月1日晚,拉斯維加斯發生一起無差別攻擊槍擊案,這次槍擊事件是繼奧蘭多槍擊事件後,美國歷史上死傷人數最多的單起槍擊事件。在為死者默哀嘆息生命無常之外,持槍權利也在美國乃至全世界引發新的討論,為什麼美國不禁槍?除了背後根蟠節錯的政治經濟原因,這個揮之不去的疑問還真的很難一下子說清楚。不過也許我們可以了解一下在美國購買槍支的整個流程,是否真的像有人說的就跟去麥當勞買個漢堡一樣簡單。

為此,GQ 記者 Jeanne Marie Laskas 來到亞利桑那州——全美槍支管理最松的一個州——作為一名最普通的顧客體驗了一次購買槍支的全過程。事實證明,這件事情的確比之前預想得要簡單。而且我們還發現了點兒別的:在美國的普通民眾中,的確存在著「禁槍」的對立面,而且持這種觀點的人還不在少數。

面對對「私人擁有槍支」存疑的女記者,槍支店的老闆居然驚呼:「你們這些反對持槍的人太可怕了。沒有槍要如何保護自己?」他甚至把「美國精神」拿出來為自己辯護:「這是這個國家的偉大之處——讓我們擁有確保自身安全的自由,讓我們能夠保護自己,對抗不時出現的瘋人瘋事。」

在槍支店老闆的培訓和「教育」下,本來對「私人擁有槍支」存疑的她不但很快親自上手完成了射擊,還一下子購買了一大一小兩把手槍,並且當天就把槍帶回了家。也許她的記錄能讓你更全面地了解美國人與槍支之間的「愛恨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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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州居民可在亞利桑那州購買武器。」尤馬市斯普雷格槍支店櫃檯後的招牌上這樣寫道。「歡迎立刻垂詢。」我向一位名叫羅恩的員工詢問詳情。他矮胖敦實,看上去很和善。他指著櫃檯後靠牆一字排開的獵槍對我說:「這些槍都是你今天就可以買到的,或者那邊那些,」他引我走到商店的一角,兩個戴著棒球帽的年輕男子和一個拿著亮閃閃錢包的女子正在欣賞一排 AK-47。

「你得承認,這玩意兒的確很炫,」一個男人說。

「我沒這麼覺得,」女人答道。「我覺得它很難看。」

「它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他們應該把它做成粉色的,」她說。「那樣不是很可愛嗎?」

「你真噁心。」

「他們應該把它做成 Hello Kitty 式樣的!」她說。「如果是那樣,我肯定買。」

「真能胡說八道,」另一個男人說。「那樣死的也太難堪了。你想想看,被一把 Hello Kitty 的半自動步槍殺死。」

我看不出羅恩是否在聽他們說話,我們倆都緊閉著嘴,擠出一絲微笑。「那麼,你想看些什麼呢?」他問我的時候,一個男人正在那裡假裝被 Hello Kitty 槍打死,而那個女人又開始想像七彩子彈的樣子。

斯普雷格的一些顧客購買槍支是需要父母陪同的。

我並非真的想買一把突擊步槍甚或手槍,但我很好奇買槍的感覺會是怎樣的,購買流程是什麼,都包括哪些步驟。我在東部的圈子裡,沒人有槍,也沒人想要持槍,即便有人談起這個,也好像是在談論電視里的情節:槍是那些想做壞事的壞人才會擁有的東西。人們只有在極可怕的事情發生時,才會想到槍。瘋子向人群掃射,我們繼而重複著一直以來的話語:那些該死的槍!那些該死的堅持持槍的人!

我以前來過亞利桑那這個槍支管理最寬鬆的州,想看看這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三個美國人中就有一人持槍。1986年至今,整個美國大約售出了1.35億支新槍:5900萬支手槍,4600萬支步槍,2800萬支獵槍。我們是世界上持槍人口最多的國家。如果說一個全副武裝的公民是我們國家的特徵之一,為什麼我卻從來沒碰上過持槍的人呢?

在亞利桑那,任何年滿18歲的公民都可以買到突擊步槍,滿21歲可以購買手槍,幾乎在任何地方你都可以選擇公開或隱藏攜帶裝了子彈的槍或空槍。據說,IHOP 是尤馬市唯一一家不允許攜帶槍支進店的餐館。「不用說,我們大多數人都不會去那裡用餐。」羅恩說。他身後的貨架上,斑駁的突擊步槍像撞球杆一樣傻傻地排成一行,長長的彈匣恣意地突兀著。

斯普雷格專營「不受政府歡迎的帶有加長彈匣的黑色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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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持有攻擊步槍令我有些驚訝,」我對羅恩說。

「沒有攻擊步槍這個說法,」他說。「它們分為『軍用型步槍』和『現代運動步槍』。」

「但它們的確是攻擊型步槍。」我強調,這是我從電視上學來的。

「『攻擊』是媒體對槍支做得最糟糕的一個註解,」他說。「這些步槍攻擊過誰嗎?」

他繼續告訴我,我可以想買多少就買多少,並且今天就可以帶走我的武器。「這些槍極大地促進了我們的工業,」他說。「它們吸引了整整一代年輕人……你有想試一試的槍嗎?」他取下一把柯爾特 AR15-A3 戰鬥型卡賓槍,裝上一隻空彈匣遞給我。令人失望的是,它的手感很假,跟水槍或萬聖節的道具差不多。我問他,是否需要告訴他我買槍的目的,或是我準備用這把槍來做什麼。他斜了我一眼,微笑著。他一定覺得我是某種怪物吧。

我們很難找到一個令彼此舒服的談話點,但我們的交流卻是真誠的。

還有一點是我想和羅恩以及斯普雷格槍支店裡的人聊聊的:瘋狂殺戮。美國歷史上發生過很多次大規模槍殺行為,包括科羅拉多州奧羅拉市的劇院槍擊案,以及2011年亞利桑那州的圖森慘案。我不確定該何時提起這個話題,畢竟,這是屠殺,我怕它會破壞大家的情緒。

關於圖森槍擊案的一些細枝末節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傑拉德·拉夫納(2011年亞利桑那州槍擊案兇手)在射殺加比·吉福茲前,先去辦了點別的事。他去買了些食物,取了些送去洗的照片。接著他去了一家沃爾瑪,為他的格洛克手槍買彈藥。就在那裡,一些小意外發生了,似乎將會妨礙到他的計劃。一位身份始終未得到確認的收銀員拒絕向他出售彈藥。拉夫納只好去了6英里外的另一家沃爾瑪,在那裡,他買到了足夠裝滿兩隻15發彈匣和一隻33發加長彈匣的子彈,幾小時後,他將這些子彈全部射向了人群,導致包括吉福茲在內的6死13傷。

第一家沃爾瑪的員工為何拒絕賣子彈給他?他從拉夫納的臉上看出了什麼?個人為何有權拒售彈藥?這些問題的答案不得而知。這位神秘員工的消息很快便從各大報紙的頭條上消失了。但對我而言,這些問題卻像一樁未了的心事,揮之不去。難道說,他們才是戰鬥在第一線保衛我們這個國家抵禦瘋狂屠殺者的人?沃爾瑪的員工?槍具店的售貨員?拿著最低工資的收銀員一邊忙著掃描貨物,一邊忙著識別殺手?

圖中的格洛克手槍是斯普雷格槍支店的銷量冠軍。

「我有6把手槍,5把是從這裡買的,」一個老頭兒告訴我。我在等羅恩,他到後面去找別的他認為我可能喜歡的槍去了。「我還有5支步槍,全都是在這兒買的。我的絕大多數時間都用在了裝填子彈上。我所有的朋友都死了。」他的頭髮稀疏灰白,臉上布滿老人斑。

羅恩帶著兩把突擊步槍回來了。「你好,」他跟那個老頭兒打招呼。「今天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和昨天一樣的風。」

羅恩輕輕將這兩支槍放在櫃檯上。他告訴我,一支是史密斯威森 M&P15,另一支是赫克勒-科赫416。它們和第一把槍看上去一樣恐怖,羅恩說它們更易射擊。

「所以,這更像是入門級攻擊型步槍咯?」我問。

「沒有攻擊型步槍這樣的說法,」羅恩重複道。

這把史密斯 M&P15 售價425美金,粗大的槍管上包著俗艷的亮橙色紙版。「就要這支了。」我說。

「好的,你需要填寫一份表格。」他遞給我一份6頁紙的官方表格,告訴我在填寫過程中不能塗改,否則就要重來。

在美國,任何想買槍的人都要填寫美國酒精、煙草與槍械管理局(ATF)的4473號表格,上面共有36個問題,填完後交予槍支售賣者。相關員工會將你填寫的表格提交到美國聯邦調查局(FBI)下屬的全美犯罪背景速查系統(NICS)上,對申請者進行一系列背景調查,核實你是否如實回答了那些問題。幾分鐘後,系統會告訴槍支店員工該怎麼做:是核准銷售,拒絕銷售,還是延時三天,待 NICS 開展過更深入的調查後再行通知。

表格上:

請工整填寫。

你是逃犯嗎?

你是否曾被裁定為有精神缺陷?

你是否被判有法庭禁令,禁止你騷擾、跟蹤、威脅孩童、伴侶或伴侶的孩子?

我站在那兒絞盡腦汁地填寫這份表格,一個男人走了過來,替代了剛才的老頭兒。「你剛開始買槍?」他問我。「你選了一把好槍。你還用不上赫克勒-科赫。」

「我也這麼想,」我胡亂答了句。

「我剛為我的孩子買了一把同樣的,」他說。

我看著他。他太年輕了,怎麼也不像有個成年兒子的人。

「等等,你兒子幾歲?」我問。

「6歲,」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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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普雷格槍支店的老闆理查德·斯普雷格50出頭,身材高挑,尖臉,頭髮灰白,臉上始終帶著平易近人的微笑。亞利桑那州的其他槍支店根本懶得理會我前去探訪和問詢槍支彈藥售賣問題的請求,但理查德卻一口答應了下來,還邀我盡情參觀斯普雷格,跟員工、顧客聊天,探訪槍械庫、射擊場等等。我覺得這是個頗有勇氣的邀請,尤其是2010年《華盛頓郵報》的一份調查指出,在墨西哥犯罪現場追蹤到的槍支中,斯普雷格槍支店出售的槍支數量排在了十分靠前的第11位。

面對媒體和民眾的質疑,理查德說,自己和店裡的僱員一直都會留意「稻草買家」,即利用自己持槍資格替沒有通過背景調查者買槍的人。「不幸的是,」他說,「的確有人一離開我們店就去做犯法的事了。」美墨邊境據他們僅8英里。但報刊新聞的數字遊戲卻是具有誤導性的:事實上,在走私到墨西哥境內的60,000支槍中,僅有55支是從斯普雷格流出的。

理查德是個大忙人,有一雙敏銳的眼睛,他談論「槍械」和「該產業」的口吻,就像談論任何一件平常事那樣淡然。但比起槍支,他談的更多的是他的家庭。他驕傲地說起斯普雷格家族的漫長歷史,他的父親1956年開了這家店,而他已是他們這代中唯一活著的人了。他領著我參觀了尤馬市,一座擁有93,000人口的安逸小城,公園沿河而設,人們會去公園裡的鐵樹下野餐。他帶我去了尤馬市的市集。他以這座城市為豪,也希望我能喜歡它,我告訴他我的確喜歡。他以這座城市的槍械製造業為豪,也喜歡我以此為傲,但這個……我再加把勁兒吧。

「到目前為止,你旅途中最令人驚訝的事是什麼?」一天早晨,在駕車回店的路上理查德問我,他剛在一個戶外射擊場教完我怎樣使用我的新 M&P15。學慣用它射擊並不困難。和羅恩承諾的一樣,它沒什麼後作用力,這讓我很滿意自己的此次購買。我發現我的心裡有揮之不去的失落感,不是因為開了槍,也不是因為擁有了槍支,而是因為買了一支連6歲小童都能用的步槍。

「最令人驚訝的事?這很難一語道盡。」

「總有些什麼是最令你難忘的,」他說。

「我想,大概是這裡的每個人都擁有槍支並且習以為常吧,」我說。我告訴他,在我的家鄉,情況並非如此。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我不確定他是否能理解。我遞給他一塊口香糖,他接了過去。有那麼一陣子,我們就這麼嚼著口香糖,欣賞著沿途的風景。「就想想獵人好了,」他說。「我們國家有1300萬獵人。那可是1300萬槍械訓練有素的美國人,相當於世界上最大規模的軍隊。任何想要入侵這個國家的人都要考慮到這一點。」

哇,獵人?崛起的獵人兵團?我花了好一陣子構想這樣一幅圖景。我想知道,在理查德心中,這支穿著橘黃色獵裝的軍隊要對抗的敵人是誰。難道是基地組織?

我問他,要打誰?

他聳了聳肩說,可能是任何人,任何國家。他說,槍支的全部意義在於一種個人責任:保護自己,保護家人,保護鄰居和你的祖國。持有槍支的人越多,這個社會越安全。「這也是這個國家的偉大之處,」他說。「讓我們擁有確保自身安全的自由,讓我們能夠保護自己,對抗不時出現的瘋人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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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來這裡討論憲法第二修正案的,但這個話題總會被反覆提及,和這裡的熾烈陽光一樣,無處不在。人們願意討論它,解釋它。

「我們有著世界上最大的軍隊,」理查德重複了一遍。「如果你認為阿富汗人民已經全副武裝了,那麼讓他們試試看入侵我們的國家。他們會死的很慘,你就放心吧。」

他看著我。我向前探著頭,吮著拇指。

「這就是我對持槍的看法,」他一邊繼續開著車一邊說道。地面上一股熱浪襲來。

幾乎每一位我在斯普雷格遇到的購物者都是來找一些自衛型武器的。他們想要放在床頭柜上的槍,放在皮包里的槍,放在皮卡車裡的槍,別在腰帶上的槍,藏在腳踝或內衣里的槍。

殭屍靶子是這家店鋪射擊場的一大亮點。

「我在東部的朋友不像你們這邊的人這樣頻繁談論射殺壞人的事,」一天,我對一群顧客和店員說。

「你們指望政府來保護你們,」一位拿著魯格步槍放空槍的中年女性說道。她正在欣賞這把步槍流暢的扳機,懊悔自己買了一把笨拙的格洛克。「而我們依靠自己。」

可是——保護自己免於什麼傷害呢?我從未遭受過襲擊,也沒聽說有什麼朋友被襲擊過。當然,我會看新聞,看到無時無刻不在上演的暴力事件。但我不會成天帶著恐懼感上街,擔心自己被搶劫甚或更糟。是我太天真?斯普雷格的購物者說,是的,是的,的確是你太天真。任何一個沒有槍的人都是在自尋死路。

我讓凱文幫我找一把較小的手槍,好讓我放在包里。很難說是什麼在驅使著我這樣做,也很難說我正在經歷著怎樣的轉變。或許,買一把突擊步槍,即便只是一個玩笑,一種實驗,也會讓你跨過一道門檻。

「女人通常都會來找小一點的槍,」他說。「然後她們就會發現小槍有多難擊發。別浪費時間了,選一把大一點的槍吧。」

他取出一把格洛克9毫米半自動手槍,手感很堅實,很像那麼回事兒。我讓他給我看看另一把合金的史密斯威森手槍。它上面有個吊牌,寫著「輕如羽翼」。凱文說這把槍對我來說太小,那麼小的口徑毫無用處。

「你不可能用一把這麼小的槍制住敵人,它只能在他身上戳出幾個小洞。」

「然後他就會逃跑呀,」我說。「每個人都會的。」

「他磕了葯,」凱文說。「他掐著你孩子的喉嚨。那是個半夜,他要殺死你全家。他磕了葯!他根本感覺不到你這小小.22手槍里的子彈打在他身上,相信我。那些小子彈會立刻穿過他,而那些打偏了的子彈會穿過石膏板牆,射進嬰兒房……」

我放下這把史密斯,換了個姿勢思考。如果真有這樣的事發生在我或我的孩子身上,我一定想要一支能打爆這傢伙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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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價還價後,我花了450美金買下了這把二手格洛克。通常,這樣的一把槍都要550美金。凱文說,依據聯邦法律,他會把槍寄到我在賓州的家附近的一位法定槍支經銷商處,我在那裡取就可以了。接著我可以去當地的治安處,拍照,列印,塑封,之後我就可以獲得隱藏攜帶這把新格洛克的許可證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簡單,而這正是關於購買槍支唯一令人困惑的地方。如此簡單。可為什麼要困難呢?我又不是罪犯。我不會做出窮凶極惡的事情,除非我要保護自己和家人。保護自己和家人是好人做的事。持有槍支應該對好人大施便宜之道,而將壞人拒之門外。可問題是,怎樣分辨好人與壞人。

一位名叫塞吉奧的店員對於這份工作、對於如何分辨像傑拉德·拉夫納這樣的人,有著自己的看法。

「你看到這種人時會起疑心,」他說。「昨天有個女人,她和一個抱孩子的男人一起進來的。她說她想要三把槍,但後來都是他在說話。他不停的說『我』、『我的』、『我的錢』等等。你一眼就能識破。我並不是說他們是壞人,但他們偽裝的很糟糕。我對那個男人說,『我覺得你是在讓她替你買槍,』他支吾了幾句,把孩子扔回給那個女人後就溜之大吉了。」

識別像拉夫納這樣的人或其他瘋子也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他說,但他並不喜歡這部分工作。「我記得好多年前,我去參加ATF的一個學習班。一位特工對我們這些槍店員工說,『我希望你們成為抵禦犯罪的第一道防線。』當時我覺得他有些神智失常。我怎麼能識別出罪犯呢?而且我也沒有權力去管這些,我沒有警徽,我能做些什麼呢?」

他可以拒絕銷售。據跟我談過話的 ATF 特工說,這就是他們應該做的。如果槍店職員覺得某人形跡可疑,就應該拒絕向他出售槍支彈藥。

除了 NICS 和 ATF 不太有力的管控,依理查德看來,拒售槍支完全是商店內部的行為:「的確有售貨員會來樓上詢問管理者的意見。我們會視情況而定,如果有必要,我們就會拒售。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但的確發生過。」

我問他是否對員工進行過專門的培訓,教他們識別有不良企圖的人。有危險性的人看上去是什麼樣的?有沒有什麼手冊或者帶圖片的指南?

「我們每天都要和很多外表很嚇人的人打交道,」理查德說。「他們著奇裝異服,外形怪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是壞人。你需要透過外表看到他們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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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與店裡的職員和顧客就大規模槍殺案進行了一次卓有成效的討論。

「你們怎麼看圖森槍擊案?」我問我們這個小組的成員:兩名職員,四名顧客,全部都是男性。「哦!那天!我記得!我們這邊可是真心難捱啊!」我以為這句話可以很明顯的理解為:拉夫納的槍擊案一定會讓你們反思,是不是這麼寬鬆的槍支管理法存在明顯的漏洞。但他們似乎並不這麼認為。

「商店門口排滿了人。」

「哦,也許沒到門外,但我記得這裡已經擠滿了。」

「沒有大選後那天人多。」

「哦,天吶,是的!」

「哈哈哈!」

「哈哈哈!」

事實上,圖森槍擊案發生次日,亞利桑那州單日的手槍銷售量激增了60%。這並不是重新評估任何事物的時刻,而是抓緊時間囤積好武器,以防政府下令不再允許私人持有槍支,讓遵紀守法的公民無力抵禦罪犯和瘋子的時刻。

「大多數人都想買格洛克。跟拉夫納類似的手槍。」

「這樣的事只能讓自由派更起勁。」

「問題是,自由派從來都是感覺多過思考。他們不知邏輯為何物,你能拿他們怎麼辦?」

「這太蠢了。真的,太令人沮喪了。」

「太可怕了。」

小組裡的每一個人都自然流露出對自由派的鄙夷與擔憂。我又問了他們一件最近在尤馬發生的事:73歲的加里?戴耶斯開著他的銀色馬自達衝到前妻最好的朋友家中,迎面開槍將她射死。然後又到前妻家中槍殺了她。接著又去了其他幾家,射殺了前妻的三位朋友。之後他開到尤馬市中心,走進前妻律師的辦公室,開槍將他打死。最後他駛進一片荒漠自殺身亡。

「哦,天吶,當我得知那傢伙四處亂竄持槍殺人,我意識到我店裡居然沒有一把槍!」有人說道。「我害怕極了,所以當時我立刻返回家中找了一把.410的手槍。一切發生的如此突然。他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走進來,對別人開槍,再走出去。他的子彈一定很小,你看見她的脖子沒?」

「一定是把 380。」

沒人討論槍擊案的受害者,鄰居們唯一提到的就是那個女人脖子上的彈孔大小。如果一定要挑出這起槍擊案的受害者,那麼就是在座的各位,一群可能會受到更嚴格的槍支管控法案威脅的公民。

「現在每個地方都在反對持有槍支。這些自由派人士心想,『如果我們把所有的槍都收走,就不會再有犯罪,沒人再被槍殺了,每個人都會歡樂祥和地活著。』他們太愚蠢了。」

「太可怕了。這些不讓我們持槍的傢伙。」

我訝異於聽到他們用「可怕」來形容那些晚上回到家會用「可怕」來形容他們的人。

當一名穿著百慕大短褲的年輕男子走上來說想看看巴雷特狙擊步槍時,談話中斷了。

「巴雷特!」一名職員喊道。其他人則靜默地坐著,彷彿在思考方才的談話。大家齊刷刷望向那支華麗的黑色狙擊步槍。

最後,我走到室內射擊場,想要發泄一下,也好讓我的思緒從無窮無盡的「愚蠢-可怕」中掙脫出來。

左:顧客可以在這家店的25碼室內射擊場用幾乎任何槍支。

右:尤馬市戶外射擊場的家庭之夜。

射擊場有些像保齡球道,只是在這裡你不是租鞋,而是租槍。你得有一名朋友陪伴。這是為了防止自殺;他們認為有朋友在場,能夠勸說你放棄那樣的念頭。你也可以自帶槍支,這樣不需要朋友陪伴。有舉家出動來射擊的,周五是女士之夜,人們還在這裡舉辦生日派對。

一名年輕人拿著剛才射擊的靶子走了出來。「啊,感覺好多了,」他摘下護目鏡和耳塞說道。「咻!太放鬆了!」他額上掛滿了汗,對著靠在牆上的殭屍靶子大笑。你可以買一塊這樣的靶子來代替射擊場上無聊的同心圓槍靶或壞人輪廓。

「哦天吶,這太棒了!」他說。「我和我的男孩有次來這裡,把帕麗斯?希爾頓的人形靶射了個稀爛。」「帕麗斯」戴著粉色的太陽眼鏡,穿著粉色的迷你裙,還挎著一隻殭屍吉娃娃。「我們很喜歡玩這些。射掉她的耳環。打死她的狗。我和我的哥們兒玩的很高興。」

這就好像:你隔壁住著一戶瘋狂的人家。一天,你對他們提出了抗議,但是事後,你開始反覆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冒犯了這家人,於是你試著去理解他們,接受他們。可後來你發現,他們一直覺得你才是瘋子。你越試圖辯解,他們就越覺得你不正常。而如果你在那裡待的足夠久,或許你也會變成瘋子家族的一員。

這樣的想法令人疲憊,令人沮喪,我想要擺脫它們。我租了一把全自動烏茲衝鋒槍,選了個男殭屍。我想他應該是個律師,因為他提著個公文包。我瞄準他的左眼球,扣動了扳機。32發子彈在3秒鐘內一股腦兒全都射了出去,他的眼球消失了。隨之而來的輕鬆感像是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而射擊帶來的滿足感則讓我想立刻來杯冰鎮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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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Rocco Liu 攝影:大衛·格雷厄姆

撰文:珍妮·瑪麗·拉斯卡斯 翻譯:徐雯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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