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義剛烈，聶政刺韓傀│78
說起來，《史記》的作者司馬遷，也是個妙人，他在皇皇巨著中，除了記述了帝王將相、公子王孫外，還用頗多的筆墨，記述了販夫走卒、市井遊俠、刺客殺手、商賈巨富等底層人物。其中，聶政，就是司馬遷筆下刺客中的一位代表人物。
三家分晉後，韓、趙、魏各自努力發展自己的國家。
韓國到了韓烈侯做君主時，相國是他的叔父韓傀（kuǐ,字俠累）。韓烈侯算不上什麼明君，政令混亂。韓傀更算不上什麼賢臣，專權跋扈。
五代·巨然·寒鴉圖（局部）
《史記·刺客列傳》中記載聶政刺韓傀時的韓國國君為韓哀侯，而《史記·韓世家》則記載為「烈侯三年，聶政殺韓相俠累」，所以此處時間有分歧。不過現在多認為是在韓烈侯時期，具體時間為公元前397年（韓烈侯在位時間為公元前399年-公元前387年，韓哀侯在位時間為公元前377年-公元前371年）。
當時朝中大臣嚴遂（字仲子）也頗得韓烈侯的信任。嚴仲子性情剛直，經常勸諫韓烈侯，對於韓傀的所作所為也經常直指其非，因此與韓傀難免發生摩擦和矛盾。最激烈的一次，韓傀當著韓烈侯的面，蠻不講理，大肆斥責嚴仲子，氣得嚴仲子拔出寶劍要和韓傀拚命，被人勸住。
冷靜下來的嚴仲子意識到自己的莽撞，按照韓傀睚眥必報的性格，自己恐怕性命難保，不得不連夜逃亡。
有家不能回，有國不能奔的嚴仲子，恨透了韓傀，於是四處尋覓勇士，準備殺死韓傀，洗雪這份恥辱。後來嚴仲子到達齊國，聽說有個勇士叫聶政，為人仁孝俠義，且武藝高強，於是登門拜訪。
五代·巨然·寒鴉圖（局部）
聶政，本是魏國人，因為抱打不平，殺人後，帶著母親和姐姐聶榮，躲避到齊國，靠屠狗賣肉來贍養自己的母親和姐姐。
嚴仲子尋找到聶政的家裡，幾次帶著重禮登門拜訪，每次都帶著好酒好菜，對聶政是謙恭和藹，禮賢下士，對聶政的母親也執禮甚恭。在聶母過生日時，還獻上黃金百鎰，作為壽禮。
聶政大為吃驚，堅決不收，並詢問緣故。
聶政說：「我只不過是個市井之間屠狗賣肉的屠夫，能得到您這樣的貴胄卿相，紆尊降貴相結交，已經受寵若驚了。怎麼能再收您的重禮呢？況且，我雖然無能，但是賺取一些錢財奉養母親，還是能做到的，不敢接受您的賞賜。」
嚴仲子簡單說明了自己的遭遇，並表示，結交聶政只是因為聶政為人孝母，且俠義無雙，出於敬仰，別無所求。
聶政明白了嚴仲子的意思後，表示，自己有老母親需要贍養，只要母親健在，自己的性命就不能輕易託付給別人。
嚴仲子表示並不在意，堅持讓聶政收下贈金，聶政堅辭不受。不過經此一事，二人結為好友。
五代·巨然·寒鴉圖（局部）
時隔不久，聶政的母親去世了。嚴仲子花了很多錢，幫助聶政葬母，並親自執子侄之禮，守靈問喪。聶政感激在心，不過並沒有說什麼。
母親去世後，聶政守孝三年。期間，聶政的姐姐也出嫁了。
守孝期滿後，聶政脫下孝服，收拾行囊，準備回報嚴仲子的恩情。
士為知己者死。
沒有了後顧之憂的聶政，來到濮陽，見到嚴仲子，詢問詳情。得知前因後果後，為了保密，聶政謝絕了嚴仲子提供死士相助的建議。聶政認為，如果此事泄露，不但難以刺殺韓傀，嚴仲子還會非常危險。於是聶政隻身獨劍，前往韓國都城。
韓傀身為韓國相國，其家中當然是武士林立，護衛森嚴。
這一天，韓傀正高坐於府中，身邊幾十名手持長槍大戟的衛士保護。此時，聶政仗劍直入韓府，迅速沖向韓傀，眾多衛士反應不及，在大家目瞪口呆中，聶政一劍刺入韓傀胸膛，韓傀當時斃命。
韓傀府中頓時大亂，衛士們一擁而上，圍攻聶政。聶政抖擻精神，揮舞長劍，連殺數十人後，眼見敵人越聚越多，衝殺不出去，為了不給自己的姐姐招來災禍，倒轉寶劍，用劍尖劃破自己的面頰，剜出雙眼，再用劍刺入自己肚腹，腸子流出後死去。
韓國將聶政的屍體擺在大街上，千金懸賞求購聶政的姓名。
五代·巨然·寒鴉圖（局部）
聶政的姐姐聶榮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哭著對人說：「這一定是我的弟弟聶政。當年嚴仲子以國士之禮與我弟相交，我弟這是以死報答他的知遇之恩吶。我要去相認。」
有好心人勸阻：「這是殺死韓國相國的兇手，如果被韓國知道了他親人的下落，一定免不了重罪，你怎麼能自投羅網呢？」
聶榮回答：「我們的父母已經不在了，他這樣毀壞自己的臉，讓別人認不出他，就是為了不牽連我啊。我怎麼能因為害怕受牽連，而讓我弟弟的英名被埋沒呢。」
聶榮到韓國後，認出果然是自己的弟弟，撫屍痛哭，大聲道：「這是我的弟弟聶政是也。」說完後，自殺於聶政屍體旁邊。也有說法為聶榮悲傷過度，死於弟弟屍體旁邊。
世人感嘆，不但聶政勇猛，他的姐姐也是個剛烈女子啊。
有人感其姐弟俠義，收斂了二人的屍首，厚葬之。
春秋戰國時期的俠義故事，雖然距離我們年代久遠，但是讀來仍然讓人有熱血沸騰、蕩氣迴腸之感。這些俠義之士，重承諾，輕生死，視名譽、氣節超過生命本身。在物慾橫流的今天讀來，更加令人自慚形穢，嘆息不已。
五代·郭忠恕·明皇避暑圖（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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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永田，從事中國傳統文化普及、教育、創作及出版工作多年，出版多部中國傳統文化類著作。主要作品有：《中國古文鑒賞》、《中國歷代散文名篇鑒賞》、《國學經典》（詩、詞、曲、賦四冊）、《唐宋名家詩詞賞讀》（全十二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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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覽上下五千年的隱秘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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