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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在假期的最後幾天把塔可夫斯基的電影全部看一遍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1932年4月4日出生於蘇聯小鎮扎弗拉熱,詩人阿爾謝尼·塔可夫斯基之子。1986年12月28日因癌症病逝於巴黎,享年54歲。

1979年,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在愛沙尼亞拍出了科幻傑作《潛行者》,電影改編自斯特魯伽茨基兄弟的經典短篇小說《路邊野餐》。

他對潛意識和外部世界的無縫隙轉換,正如影片中那行詩句:「過去、未來只是現在的繼續,一切變化只是在水平線那裡閃爍。」

這是一些關於老塔電影的隨筆,就像第一個鏡頭前升起前的旁白一樣,舒適的intro,重看的理由。

《伊萬的童年》,法國版海報

夢境

1972年的長片處女作《伊萬的童年》,以「夢境」作為敘事籌碼,整個故事從伊萬的夢境開始,又以伊萬的夢境結束。童年的布谷鳥、戰壕上的風門和營房中的臆想,都如同夢境中的一枚枚記憶碎片,穿插在伊萬天真無畏的日常鬥爭中。

而1983年的《鄉愁》開篇第一個鏡頭便是塔可夫斯基生命中最重要的回憶:土地,水源,馬匹,狗。

《伊萬的童年》,日本版海報

1975年的《鏡子》無疑是一部將塔氏非線性敘事運用得最為爐火純青的作品。在宛如夢境的《鏡子》中,老塔常常只保留必要的意象,並不加以任何解釋說明,同時在影像時序上相互錯位,構建出一種類似於「破鏡重圓」的碎片化拼貼敘事。

假如塔可夫斯基以線性時序處理《鏡子》的話,無疑應該是先有童年第一眼見到母親的手,再有成年後黑夜夢境中的依次閃現。然而,這是一部偉大的塔可夫斯基電影,敘事邏輯永遠不該遭受日常的掌控,所有記憶、夢境、幻想、白日夢,如水流般彼此交織融合,早已無法明確區分開,唯有吉光片羽的生命體驗是活生生的。

《伊萬的童年》,日本版海報

長鏡頭

英年早逝的塔可夫斯基一生只拍了七部半電影。所幸,長鏡頭拯救了他。詩意流淌的長鏡頭無形中延拓了老塔的藝術時空,正如他始終堅守的嚴肅的創作理念——「藝術家應當承擔近似上帝的使命,藝術創造不是自我表達或自我實現,而是以自我犧牲創生另一種現實、一種精神性存在。」

在《伊萬的童年》中,塔可夫斯基還處於長鏡頭探索階段,尚未抵達登峰造極的地步。但他卻別有技巧地調動了長鏡頭的蒙太奇功能,藉由空間層次的逐漸變化,極其細微地展現了時間靜靜流淌的過程。一個鏡頭內部完成豐富的變化,甚至跨越現實與夢境的鴻溝,將伊萬生命中的白天黑夜連成一種極具凝視之美的詩意狀態,令人嘆服。

《安德烈·盧布廖夫》,捷克斯洛伐克版海報

在《潛行者》中,塔可夫斯基同樣使用了大量的長鏡頭極力去製造出一種神秘主義氛圍。作為影史上最與眾不同的內涵型科幻片——《潛行者》被賦予了高度的隱喻和象徵意味,而長鏡頭的運用則為全片締造了一種壯觀而肅穆的史詩氣質。

塔可夫斯基生命中倒數第二部的電影作品《鄉愁》則為我們貢獻了影史上最偉大的長鏡頭之一。漫長的八分四十五秒,戈爾恰科夫手持燃燒的蠟燭涉入聖凱瑟琳水池,教堂無聲地搖曳,沒有布谷鳥的歌聲,水很靜。塔可夫斯基如此不動聲色地完整展示了這場朝聖般的儀式—莊嚴而神秘的詩性之美。

《安德烈·盧布廖夫》,波蘭版海報

詩意

塔可夫斯基的父親阿爾謝尼伊·塔可夫斯基是蘇聯著名的詩人,他的詩常常出現在兒子安德烈的電影作品裡面,尤以《鏡子》中的那首詩最為經典:「透過監獄的圍欄它聽到:樹林和草地的歡騰,海水的喧鬧??我夢見另一個人的靈魂,穿著另外的袍子,掠過懷疑直達希望,像酒精那樣,燃燒而沒有陰影??」由此,母親倚坐圍欄的孤獨背影,便成為了《鏡子》中最著名的劇照。

「初看塔可夫斯基的影片彷彿是個奇蹟。驀然我發覺自己置身於一間房間門口,過去從未有人把這房間的鑰匙交給我??我認為塔可夫斯基是最偉大的,他創造了嶄新的電影語言,捕捉生命一如倒映,一如夢境。」

——英格瑪·伯格曼

《索拉里斯星/飛向太空》,波蘭版海報

時間

塔可夫斯基說:「任何人想要成為導演,必須付出一生的時間作為賭注。」

塔可夫斯基的電影作品中有著一系列關於「時間」的指涉,如《鏡子》,如《犧牲》,如《飛向太空》,過去、現在與未來的迴環往複,將我們一次次帶入時間的秘境。在塔可夫斯基眼裡,蒙太奇就是詩化的時間。至於電影的本質—永遠是雕刻時光。

關於時間的最經典橋段,無疑出現在塔可夫斯基的《鏡子》中。《鏡子》是塔可夫斯基第一次決定用電影自由地表達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記憶。

在這場名垂影史的超現實夢境里,沉默的男孩看著洗頭的母親,鏡頭緩緩流淌,時間恍如靜止。直到母親抬起頭,她的頭髮開始「下雨」,水珠滲落,發出淅瀝雨聲。繼而時間快進,滲水的牆壁出現斑駁水影,牆體大片大片地剝落。母親拉過鏡子,瞬間白髮蒼蒼。

至於對空間錯亂的呈現,最著名的要數《飛向太空》中那一場「屋內的雨」,男主人公克里斯透過玻璃窗窺視屋內的父親,他看到屋內雨若傾盆,而屋外卻是晴空萬里,以強烈反差製造記憶上的疏離。

《索拉里斯星/飛向太空》,日本版海報

看電影是一個呼喚記憶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時間並不是按秒計算的,時間更像一塊可擠壓的海綿,它並非物理上的時間,而是心理上的時間。

正如塔可夫斯基所言,電影的本質在於它的客觀真實性,這種真實性不僅包括對物質世界的客觀記錄,更加包括客觀生活中人們的心理體驗;而至於具體的表現方式,諸如記憶、夢境、幻想等,它們看似不可捉摸卻均具有時間性質,並且都被時間記錄下來。記憶與夢境早已成為塔可夫斯基電影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它們總能在特定情境下輸出給時間,成為塔氏鏡像中最珍貴、最激蕩靈魂的閃光點。

《索拉里斯星/飛向太空》,蘇聯版海報

朝聖者

藝術家的命數往往分兩種,或者命如長虹,或者英年早逝。但無論死期早晚,孤獨的存在永遠是人類的宿命本質。我們固然能夠共享物質生活,卻註定無法共續精神命脈。

在老塔的電影里,我們往往只能看到一個孤零零的主角——《伊萬的童年》中的伊萬,《鄉愁》中的詩人安德烈,《犧牲》中的評論家亞歷山大,我們姑且稱他們為「孤獨的朝聖者」。

《鏡子》,瑞典版海報

而《潛行者》與《安德烈·盧布廖夫》則更是如出一轍地呈現了世界上最孤獨的一類人。他們服務於塔可夫斯基的長鏡頭,並將那種針對信仰的獻身精神演繹得淋漓盡致。塔可夫斯基後來在《雕刻時光》中寫道:「藝術家是不自由的,只有他們將自身完全獻祭於某種靈感,聽從某種召喚的時候,它才可能創造出不朽的作品。」

1979年的《潛行者》由亞歷山大·凱伊達諾夫斯基主演。作為塔可夫斯基弟子中最具才華的一位,凱伊達諾夫斯基自己也曾執導過三部長片和一部短片,其中最具知名度的是改編自托爾斯泰小說的《伊凡·伊里奇之死》。

《潛行者》,阿根廷版海報

而《潛行者》中的他,一如禁區內的一頭孤獨盲獸,漫無目的地踽踽獨行。在風動的荒叢中,他看見馬匹倒地,看見水草游擺,看見下水道里撒滿了硬幣和注射器,一如銹跡斑斑的神隱之手,牽引著他,一步步通往The Room的內核。

凱伊達諾夫斯基也於同年拍出了短片處女作《約拿或工作中的藝術家》,改編自加繆同名小說,並由老塔《鏡子》的編劇鼎力操刀。那一年,世人習慣性地以為蘇聯的精氣神似乎就這樣被傳承了下來。然而,世事終究難料,老塔拍完《犧牲》便撒手人寰,享年54歲;數年後,49歲的凱伊達諾夫斯基也隨之匆匆離世。正如托爾斯泰所慨嘆的:生命空空如也,存在的僅僅只有死亡。

《鄉愁》,蘇聯版海報

鄉愁

身處故鄉卻染上鄉愁,或許很多影迷並不能切身體會到這種感受。但我們或許可以明白,很多時候鄉愁並非空間上的位移,而是心理上的一種情緒。按老塔的話說,「不回俄羅斯,我就會死去,那些白樺林,那些童年呼吸過的空氣,都讓我無法逃離。」

在被流放義大利的那些年裡,塔可夫斯基拍出了影史上最偉大的鄉愁電影,即《鄉愁》。猶記得塞爾喬·萊翁內在《美國往事》中曾以汽車的沉沒與焚毀表現了一個時代的「水深火熱」,而塔可夫斯基同樣藉此深度探究了人性的瘋狂與焦灼。

《潛行者》,蘇聯版海報

啟示錄般的聲音以尼采式的魘語響起,瘋子多米尼克站在大理石塑像上,向羅馬廣場上的人群大聲吶喊:「社會一定又會聯合起來,以取代混亂。我們必須返回我們誤入歧途的轉折點!我們必須回到生命的根基,那裡沒有污染的水源。??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啊?竟然要一個瘋子來告訴你們該為自己而羞恥!」

於是,當《歡樂頌》響起的那一刻,多米尼克點燃身上的汽油,走向了自焚的宿命。他留給詩人安德烈一個拯救世界的秘密巫術,成功的可能性卻如風中搖曳的燭火。

《犧牲》,蘇聯版海報

1986年,塔可夫斯基依然漂泊在遙遠的義大利,完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部電影《犧牲》。影片在主題上延續了《鄉愁》的精神命脈,卻又明顯走得更徹底一些。在《犧牲》中,亞歷山大和小兒子在海岸邊種樹的長鏡頭持續了接近10分鐘,父親把不可言說的上帝信仰種進了孩子心裡。

塔可夫斯基用盡最後的力氣努力懷鄉,即便被世人當成瘋子也在所不惜。

《鄉愁》,蘇聯版海報

文字:陸支羽

編輯:吳韃靼

以上文位元組選自陸支羽電影隨筆集《小丑,馬戲團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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