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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收到你的婚禮請柬

每次收到別人的婚禮請柬,都是內心拷問彼此關係的時刻。有些時候,你比台上的新人更加百感交集。

當火車緩緩停靠在站台時,我倚在車廂的窗戶邊看外面的雪白世界,終於明白拒絕了機票而選擇十幾個小時的卧鋪火車,是多愚蠢的決定。出發時候那點不知名的情懷被長時間離開地面的漂移感消磨殆盡,現在只渴望雙腳站在大地上。

我開始理解九零在電話里罵我的話,三年來還是死性不改,折騰別人折騰自己。

我提著輕巧的旅行箱走下站台,單薄的呢子大衣在周圍裹著厚厚羽絨服的人群中格外扎眼。在南方生活太久,看著手機屏幕上零下十幾度的北方城市,連這第一次看到的雪國都沒有欣賞的慾望,在內心崩潰以前身體已經崩潰了。

跺著腳四處張望,看見了不遠處一個西裝革履胸前戴著大紅花的人,比我更扎眼,心想著這迎親都跑到火車站來了,也真夠奇葩的。視線轉而在人群里繼續搜尋,卻發現大紅花正向我走來。

「歡迎光臨,我的南方姑娘。」大紅花站在我的面前。

我看著他,愣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

「好久不見,九零。」

可不是嘛,簡直就像上個世紀的事情。他打量我一眼說:「看來我的判斷沒錯,你冬天確實比夏天漂亮。」隨即把一件羽絨服披在我身上。

我把手伸進衣袖感受傳說中相當於十幾度的羽絨服,竟然感覺這是今年來最溫暖的時刻,抬頭扯一把他的領帶說,你倒是春夏秋冬都一副衣冠禽獸的樣子。

電影圖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

他指著胸前的大紅花說,平時損損我也就不怪你,但無論如何今天我是最帥的。

我白了他一眼,趕緊走,再貧你這婚就不要結了。

九零嘿笑了一聲,接過我的旅行箱向出站口走去。我四處張望,只有他一個人。

我和九零在夏初相遇,夏末告別。他曾經告訴我,他無意中看到我一張冬天的照片,覺得像雪地里一隻小白兔。我說這也太奇怪了,我們南方城市根本沒有雪,他說那冬天一定要去一趟你的南方城市,看看沒有雪的冬天是如何長出這種小白兔的。

事實是這話說了以後我們就很少聯繫了。偶爾提起也是被瑣事纏身,工作忙到昏天暗地,說相聚的話都成了客套。從某個夏天分別後,我們始終沒能夠見上一面。直到這個冬天收到了他的微信邀請函,我第一反應是從桌子成堆的文件里翻出了日曆,已經三年多沒有見面了。

手上的日曆還沒放下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信子,我要結婚了。」

我一面驚訝一面罵他,什麼時候勾搭上妹子也沒吱個聲,這麼就結婚了。

「相親,一眼瞄上了,就結唄,再說也不小了。」

我頓了頓,還是開口問他:「那,方方呢?」

「喲,你還記得她啊,她還老跟我抱怨你忘記她了,這些年都沒有聯繫過她。」

「你少來,這些年我也沒聯繫過你。」

「她也來。」九零的話戛然而止。

我掛掉電話,看向窗外,南方城市少有的陰沉,初冬的風被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擋在外面。

九零走得很快,大概是婚禮脫不開身。我任性地拒絕機票改坐火車,婚禮當天才到,還吵嚷著要他來站台接我,實在無理取鬧。看著他急匆匆的樣子,我有些歉疚,就連跑帶跳跟上去,高跟鞋在地上咯噔咯噔鈍響。

他察覺出來,回頭看我一眼說,我記得你以前總比我走得快啊,還說自己腿長什麼的。

我白了他一眼說,那時候是一雙匡威走天下,這時候能比嗎?

他看著我的高跟鞋只嘿嘿笑,放慢腳步。

車站廣場老遠我就看到他曾經在朋友圈曬過的車,是一輛很普通的家用汽車。我對車不太了解,但記得他很喜歡牧馬人,便轉頭問他。他扯著嘴角冷笑一聲,我哪買得起牧馬人。又頓了一下,再說這小城市開著牧馬人也沒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空氣突然安靜下來,他拿出鑰匙很紳士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我坐上去看到后座上堆滿了婚禮用的零碎物品。一副一人多高的婚紗照斜靠在車座下,照片上新娘清純可人,身旁的九零跟現在一樣,西裝革履一絲不苟,嘴角有帥氣得體的笑。

我記憶中只有他仰天長嘯和我搶蘋果吃的樣子,從沒見過這樣溫文爾雅的笑。再看看身邊不停接電話的九零,更加覺得陌生。

大概是太久沒見面的緣故吧。我安慰自己。

九零掛了電話就跟我嘮叨起來,給你訂機票不要,非得受十幾個小時火車的罪,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我笑笑,工作出差什麼的都是飛來飛去,想來這幾年都沒坐過火車。當年我們不是還坐二十多個小時的硬座天南海北跑嗎。

「姑奶奶喲,折騰幾年就夠了,你現在多大歲數了,要分清楚事情輕重啊,婚禮當天還要我去車站接你,門口好幾個領導過去了都沒碰上面呢,這下又要陪酒了。」他一個急剎車停在了路邊。

我沒理他,拉開車門,面前是一家挺氣派的酒店。小城市也沒有人管煙花炮竹,彩色的禮花在雪地里散開,門口的雪被掃出一條小道,紅色地毯一直延伸到街道台階上。地毯旁站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笑聲祝福聲,一派喜氣洋洋。我看出了神,心裡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這熱鬧跟我有任何關係。

九零催促著進門,我想想還是從口袋掏出紅包遞給了他,他看著鼓囊囊的紅包,沒有伸手接住,你這不會給我塞的冥幣吧,我可不敢收。

我瞪了他一眼說,真後悔沒塞冥幣。

九零沒有被玩笑逗樂,轉過頭來一本正經地說,信子,這婚禮以後啊,我的人生就是另一個故事,我是叫你來見證一下,所以這些人情世故咱們就不講了,你能來就是最大的榮幸了。

我竟然覺得有點尷尬,只好收起紅包。這時九零哎了一聲,示意我看前方。我一抬頭,撞進了方方的懷抱,信子,你這身打扮還挺符合今天的氣場,新郎官可是拋下新娘親自接駕。

我輕推了她一把,嗔怪她不來接我。

「我這是給你們倆留點私人空間。」方方壞笑地看九零。

九零擺擺手說,不鬧,咱還是好朋友,我的新娘在那兒呢。

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酒店玻璃大門裡,新娘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隔這麼遠也依然感受到新娘溫婉的氣質。方方扯扯我的衣角,信子,咱們去會會新娘,看看九零的菜變口味沒。

相隔多年,我們的性格依然是自來熟,也沒有因為長時間的斷層而感到尷尬,我心裡稍稍安心了些。我和方方勾肩搭背走向酒店,她本來比我矮一個頭,加上高跟鞋,我摟著方方像是媽媽摟著女兒。

九零皺著眉頭看著我們說,信子太不厚道了,見到我連個手都沒握,跟方方簡直就娘倆兒了。

方方踢起路旁的積雪,一團雜夾著紅色禮花的飛行物在九零的西裝上砸開了。

他連忙擺擺手,不鬧不鬧,我這還要當新郎官呢。她冷笑兩聲說,你還知道自己今天是新郎官啊,吃這個醋。九零瞪了一眼,沒來得及反駁就被背後的聲音叫了過去,我們循聲看去,是新娘在和我們打招呼。

在來的火車上,我曾想像過新娘的樣子。九零曾經說過,他一定會找一個興趣相投的人結婚,至少有想法個性,不至於和他在一起完全沒有話題,因而我感覺新娘可能知性成熟。後來在車上看到婚紗照,一副俏皮可人的樣子,覺得可能性格活潑熱情,但是萬萬沒想過他的新娘是這般嬌小的模樣,甚至聲音有幾分羞澀。

九零摟住新娘說:「這是我媳婦兒。」

方方上前一步和新娘擁抱,偷偷給我使了眼色。我也上前去擁抱新娘,還說,聽說九零對你是一見鍾情的啊,真好。

新娘顯示出些許驚訝,挑著眉毛說,一見鍾情確實很美好,但我們也要花很多時間去了解對方,就比如說我都不知道趙光還有個名字叫九零呢,你們一定是認識他好多年的好朋友吧,等酒宴結束我可要好好跟你們交流一下呢。

我和方方面面相覷,雙雙看向九零,他正轉過頭和不遠處的領導打招呼。

從門外一路走來都是氣球扎花夾雜著大紅喜字窗花,西不西中不中的婚禮,但求大氣喜慶熱鬧。我和方方在酒席中間找到自己的位置,一看居然還是親友團,越發覺得這婚禮俗不可耐。

方方愣著笑了笑,拉著我坐下來。我環顧四周,親朋滿座的二十多桌,都是結對閑聊的人,臉上無一不掛著流光溢彩的笑。坐在我旁邊的兩位老奶奶估計有點耳背,扯著嗓子相互交流。

這小子好福氣,娶到小雯這麼好的媳婦兒。左邊白髮老奶奶邊剝花生邊看向新娘說。

「是啊,當年要不是他家老趙去什麼青海那山旮旯里把他拉回來,他一輩子也沒這麼好福氣。」右邊稍微年輕的老人帶著欣慰的笑,繼續說,「這幾年長大了,知道報答他老頭,老趙現在逢人就講兒子出息。」

我明顯感覺到方方渾身抖了一下,動作僵硬了幾秒,自言自語,什麼青海那山旮旯里,呵呵。

服務員開始上菜,我扯了扯桌布,用茶壺裡的水把兩個人的餐具洗了一遍,又工整地擺在面前。

方方一直不看我,好幾分鐘之後,她放下手機起身小聲說,她去趟洗手間。

在明顯加快的腳步聲遠去後,我終於鬆一口氣,雙手撐頭揉了揉太陽穴,瞥見桌子上亮起來的手機,屏幕上溫婉的女人坐在一把吊椅上,精緻的花藤纏繞吊繩,伸出來的小藤條被懷裡的小孩子扯住,身後是溫文爾雅的男人看著鏡頭,眼睛裡滿是祥和。

我的眼睛被照片里的一家人釘住,久久無法挪開,直到屏幕又暗下去。

圖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

方方在一桌子菜上齊後才來,上來就拍我的肩膀說,信子,這幾年酒量不會更好了吧,當年在什麼青海那山旮旯里,我們坐在屋頂整夜整夜喝酒聊天,你還記得嗎。

我瞥了她一眼,齜了齜牙齒看向一邊,心想你還提這些幹什麼。

她也不接話,拿起酒倒滿,說這麼久沒見,咱們今天就不醉不歸了。九零這個人吧,雖然一直覺得他挺禽獸的,但念在當年每天給我們買早餐的份上,還是賞臉過來他的婚禮了。

我控制住想要逃離的衝動,拿起桌上的酒倒進肚子里,北方燒酒流過喉嚨一直到胃裡,渾身暖和不少。不說話,就這麼沉默著讓酒過了三巡,肚子咕咕叫著,看著桌子上熱氣騰騰的菜居然沒有吃的慾望。

方方依然不勝酒力,一隻手撐著頭,一隻手摸出手機盯著屏幕看,眼神迷離。又一杯下去之後,方方抬起頭說:「信子,你倒是說句話啊,你為什麼來他的婚禮?」

她推開面前的餐具拿起筷子,因為眩暈幾度夾不起一塊藕片,乾脆放下筷子盯著我,哎信子,你說九零應該不恨我們吧?要不然也不會叫我來他的婚禮。

我已經感覺到她的眼淚要掉下來了,連忙扶起她,往她碗里夾了些菜。

「你知道我們不該提這些的,都過去了。」眼看著新郎和新娘已經在鄰桌敬酒了,我收起話來,叫方方多吃幾口菜。

電影圖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

方方忽然瞪大眼睛湊近我說,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年我們兩個人沒有不辭而別,把九零一個人拋在高原上,如果那年我們三個人在青海堅持下去,一起做好那家叫做「少年錦時」的客棧,我們的生活會完全不一樣。也許今天我們不會這樣平凡,為破工作焦頭爛額,對過去的夢想隻字不敢提起。她激動起來,聲音明顯起伏。

但你看,這熱鬧的喜宴有什麼不好。九零事業小有成就,有漂亮的新娘,小雯看起來應該是個會過日子的小女人。要是沒看到你手機,我還不知道你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小寶寶。大家都在正常軌道上,和大多數人一樣,俗世平凡的幸福是我們這輩子最大的福祉,我們還能有什麼祈求。我的眼睛有些乾澀,連忙拿起筷子夾了幾塊最近的牛蛙,入口才發現太辣,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她接著說:「信子,我不信你這些年沒有絲毫,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愧疚遺憾。」

我低下頭看桌子上酒杯里的氣泡,一顆一顆浮上來用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炸開。在我數到第七顆的時候,九零在我背後輕輕拍了一下說,北方菜不合南方姑娘的口味嗎?

「沒有,沒有。」我抬頭看他,舉起酒杯,新婚快樂。

他笑笑,看著已經倒下的方方說,這貨一直不夠意思,簡直沒拿我們當過朋友,結婚都沒叫我們,現在我結婚她連個酒都沒和我喝就提前倒下了。

我的喉嚨里有什麼東西卡住了,鈍痛的感覺。趕緊把手中的酒倒進嘴裡,卻連這一口酒也堵在喉嚨里了,噎得我眼淚快要流下來。朦朧里看了一眼他身邊的新娘,一副超脫世俗的清純模樣。

九零一個勁誇我依然好酒量,客套幾句吃好喝好就和新娘繼續敬酒去了。

我轉過身搖一搖方方,她無力地擺擺手,嘴裡含糊不清。我感覺頭也有些暈了,想起身去一趟廁所,手卻使不上力氣撐起自己。方方忽然伸手拉我,也沒抬頭呢喃著說:「我一直以為今天的新娘會是你。」

用儘力氣終於撐起自己,我聽見酒杯掉落到地上的聲音,尖銳的碎裂聲在嘈雜的喜宴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頭暈目眩,就近拿起一杯酒,自己跟自己乾杯。

作者 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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