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秋天 張弦

張弦 陝西洋縣人，一個喜歡閱讀、品茗和旅遊的高中政治教師。

「旅遊的意義：是為了遇到更好的自己，把生活過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行走在秋天

張弦

在這個秋天裡，信步遊走。

秋天的天空，或晴或暗，但都是高遠的 。天高雲淡，偶爾會看見南飛的雁。它們在空曠寂寥的天空整齊地飛過，飛過高山，飛過平川，飛到遙遠的天邊，直至看不見。

天晴時，藍天如洗，如剪瞳秋水。間或有絲絲縷縷的閑雲掠過，飄逸靈動，伴隨著荒野那些不羈的風。若遇上陰雨天，天空布滿大朵大朵鉛灰色的雲團，凝滯不動。天色灰暗，卻不給人壓抑。那種灰，讓人感覺輕鬆純凈。雲團有深有淺，散落在天空，如同寫意的山水畫，有留白，給人留下無限遐想的餘地。看這樣的長空，能讓浮躁的心漸漸靜下來。我仰望蒼穹，如同在夜裡和先哲對話，寥寥數語，卻能讓人心境澄澈，空明悠長。

秋天的田野，靜默如山，沉穩亦如山。田野里，可以看見忙碌的農人。他們是辛勞的，臉上或許布滿溝壑，或許是泥土的顏色，但是我從他們臉上看到了最純凈的笑容。憨厚得沒有雜質的質樸，會讓人想到我們的祖輩在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卻依然有著精神上的豐饒。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道貌岸然，有的只是人間最本真的東西。也許因為這種心境，他們臉上獨有的那種光彩在現在的人們臉上越來越少，越來越難以尋覓蹤跡。這種笑容便覺得可以直觸人心，讓人不由自主也放下了包袱，摘掉了我們早已經習慣的面具。

田畔、溝渠邊，有綠綠的雜草，有開始泛黃的草葉，還有很多開得艷艷的野花。菊花居多，用最熱烈的顏色——黃，橙、紫等怒放著，一叢叢，一簇簇，寂寞而又喧鬧。和周圍的黃，周圍的衰敗相比，它是寂寞的，顯得那麼的不合時宜。它又是喧鬧的，自顧自的綻放著自己的美麗，不管不顧，這像極了民國時期中國的文人。在那個繁星閃爍的年代，他們是寂寞的，一生致力於學術研究，甚至窮困潦倒，寂寥如崖畔的小草。可是，他們的內心世界，卻是豐饒無比的。如穿著旗袍的張愛玲，即便被生活打敗，卻不會被打倒；縱然顛沛流離，依然張揚著自己的孤傲和美麗。

秋天的水，褪去了浮躁，有青澀的一種成熟。也許，可以稱之為滄桑。它是靜寂的，緩緩地流動。看過了春的張揚，夏的熱烈，再看這樣的水。突然之間，覺得心寂靜了下來。陽光下，一河秋水閃著粼粼的波光，水色瀲灧。河岸上有列兵一樣的防護林，有掉光了樹葉的白楊，還有一些杉樹。那些杉樹，樹葉落盡，反而更讓我喜歡。在有月亮的晚上，看著枝頭上的那輪月。那些枝條，清晰靜默，是一種剛柔相濟的美。河邊，間或會有幾頭牯牛，或吃草，或靜卧，給這樣的河岸更增添了一絲風韻。

還有那麼多蘆葦，這種被稱作「蒹葭」的植物常常結伴長在水邊，靜美而風姿卓然。有風吹過時，總覺會有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從水邊緩緩走來，走近。她就站在那蘆葦旁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波流轉間，精妙世無雙。

秋天是有味道的。才天氣微涼，一場秋雨過後，大街小巷便被桂花的香味溢滿，沁人心脾。這香味不曾鋪天蓋地，香得恰恰好。有人便在在桂花樹下鋪了報紙等待繽紛落英、收集做桂花糕、桂花酒、桂花香水。讓桂花的味道長久地貯藏了下來，成為可以封存的記憶。

大街上飄蕩著甜糯的糖炒栗子的香味，就連空氣都是甜絲絲的味道。蘋果呀、梨子呀、柿子……一個個飽滿的果實開始成熟，在秋日裡綻放著一種被稱作「收穫」的味道。

秋天的溫度相宜，它不像春天那般急著趕路，也不像夏天那樣熱烈得讓人無法抵擋，更不像冬天那樣凜冽，溫度一天天涼下來，漸漸把積聚了一個夏天的溽熱褪盡，人們開始離開空調房間，回歸自然，眉目舒朗了起來。

秋天的夜晚，是那麼的寧靜，夜深了，行走在幾無一人的街道。道路兩側是密密的梧桐樹，枝幹虯勁有力，交叉參差。而就在那些葉的罅隙里，卻灑出了縷縷的燈光，照著白日里繁華熱鬧的街道。此時是如此的靜謐和潔凈，我似乎更喜歡這樣的城市，這樣的街道，這樣的行走，和這樣的夜晚。

不知怎麼，總會覺得秋天就像是中年人生。以前讀蔣捷的《虞美人·聽雨》，「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這首詞中更是把中年和秋雨聯繫在一起，一句「斷雁叫西風」蘊含著說不出的愁腸百轉，有一種「斷腸人在天涯」的的憂傷。似乎很多人都會把秋天和陰雨連綿、悲傷凄涼這些詞聯繫在一起，而我卻從不曾有這樣的想法。

走過了情懷總是詩的少年，走過了輕狂的青年，在歲月的洗禮下，經歷愈豐，日益成熟，開始明白什麼才是人生中重要的。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有著山一樣的厚重，水一樣的柔韌。這樣的人，是知性的人，是到了人生最美的季節了。

logo設計：尚斌奇

插圖：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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