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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神武:媽媽的一生

周神武|文

編者按:這是一篇懷念媽媽的文章,但是將媽媽置身於她生活的歷史背景之下,將媽媽的一生與她所經歷的時代渾然一體,讀來令人唏噓。這不是一篇普通的回憶文章,是安徽省東至縣勝利鎮窩周村的生活縮影,也是一個中國變革年代的真實記錄。

媽媽永遠地睡去的那一天是2011年元月11日下午3點半。經過一番艱難而痛苦的掙扎,媽媽是在子孫後輩的眾目同視中睡著的。

我是家中的長子,那一刻我惶恐而又悲涼。我茫然地跪在媽媽床前,淚如泉湧。

在孩子們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中,我感受到了那種傷心欲絕、心如刀絞的痛苦,我抑制著內心的悲痛,抽泣著,不能自已。

媽媽,七天前,我還能聽見您悅耳動聽的話語,可現在恍如隔世。那天夜晚,我請假回家服侍您,我們母子倆促膝談心。雖然您的眼睛模糊了,但是聽覺絲毫無損,我們依然如往昔一樣談得那麼深入細緻。

您說,爸爸託夢要你去,不能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呆在那荒郊野外里20年。我雖然責怪您瞎說,但是我知道您的心早已飛往爸爸安息了20年的那塊黃土地里了。

當您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愣愣看著我,顧盼流連、透盡沉重。我心領神會,我知道您希望百年之後能熱熱鬧鬧、風光風光。

我說,我是您的長子,是五弟兄之首,這是我的責任。

您放不下子孫們的工作,您問,我和小斌(我的長子)在銀行工作怎麼樣,我告訴媽媽,我和小斌在銀行工作都不錯,我去年各項任務指標都完成了,您聽完後,強忍著病痛,高興地笑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媽媽笑逐顏開。

我告訴媽媽,國鋒(我的次子)在外地打工效益還好,去年在廣東東莞市和安徽合肥市兩處買了房子;二弟宗武的兒子「海濱也爭氣」,海濱在北京工作;……。您連說,這些伢都爭氣。

隨後,您 又黯然神傷,喃喃自語:「我死後,不知這些伢能否回家看看我。」媽媽,我告訴您,得知您仙逝消息後,您的子孫都回來啦!海濱、國鋒、和小毛(四弟之子)乘飛機回家為您守喪三天三夜。

那天,您把您的子孫三代39人一個個說了個遍。

媽媽,想起您便讓我心痛,您病危時我正忙清收貸款沒有時間陪您,只能晚上回家看您,您不責怪我,您說銀行工作忙,忠孝不能兩全。我說下半年我退休後天天守著您,可您沒有等到那一天。我知道長子在您心中的份量,沒有我陪伴,您是很難過的,聽說您病痛不已時總是喊我的名子。

雖然我們弟兄五人的心每時每刻都在牽掛著您,可畢盡都不在您身邊。晚年,媽媽的生活還是有點孤獨的,但是五弟媳小美放棄了跟五弟漢武外出打工的機會,在家照顧您,端茶端飯,洗衣漿衫,忙裡忙外,毫無怨言,有這樣的賢德的兒媳婦,也是您修來的福份。

媽媽您勤勞一生,很多事情是值得我永遠回憶的。

1925年10月15日,媽媽出生在陳家貧苦家庭,兄妹5人,有兩哥兩姐,您是這個家庭兄妹中最小的。在您三歲時,因為家境貧窮,無法全部養活,外婆把您給了下八都周咀(現勝利鎮新華村)一家做童養媳,周家並不富裕。在您10歲時,您的養父暴病而死,家庭生活重擔落在您和您養母身上,您強忍纏腳的痛苦,還要種田、種菜、餵豬、放牛、紡棉紗。提起纏腳是您幼年最痛苦的一件事,舊時對女人的審美,要有一雙小腳,聽說您養母把您好好的腳用布扎得緊緊的,一天扎得比一天緊,直到只有三寸為止,那時期,女子小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崇拜與關注。腳的形狀、大小成了評判女子美與丑的重要標準,作為一個女人,是否纏足,纏得如何,將會直接影響到她個人的終身大事。在當時,社會各階層的人娶妻,都以女子大腳為恥,小腳為榮。「三寸金蓮」之說深入人心,甚至還有裹至不到三寸的,以至出現女子因腳太小行動不便,有錢人家的小姐,均要傭人抱著進進出出服侍著,像媽媽您這樣窮人家的女孩子不但沒人服侍,而且還要在田間勞作。

我幼年時總喜歡抱著媽媽的一雙小腳睡覺,感到很稀奇。

我的父親有個孿生哥哥和弟、妹,我的祖父是個篾工,雖終年勞作,但還是難以養活一家人。

父親17歲時,家中貧寒,無法娶妻,在媽媽15歲時,父親入贅周門做上門女婿,俗話說:「招親年半,不把老婆帶走不是好漢」。結婚不到一年,父親就把媽媽帶回老家——勝利鎮先進村窩周組。

媽媽一共生了八個兒女。由於解放前醫療條件落後,我的三個姐姐都先後夭折了。這在媽媽您心裡是多麼慘痛和無可奈何的事情啊!

新中國成立第二年的農曆八月,我來到了這個人世間,我的健康成長給這個家庭帶來了無比的歡樂。父親時任檀村區公益鄉農會主任,媽媽為了照顧好我,逼著父親辭了農會主任職務。我長大了知道此事後,經常跟媽媽開玩笑的說:「和父親同時工作的人都到縣裡當『大幹部』了,如果當時不是您逼著父親辭職,現在您也是『官太太』了。」

媽媽總是笑著回答:「只要把你好好養大成人,我沒有什麼可遺憾的。」我有點為父親的前途惋惜,然而媽媽不以為然,媽媽為了兒女可以拋棄一切。

後來,幾個弟弟相繼出生,談起幾個弟弟出生我親眼目睹,依然歷歷在目。

我的家鄉面向升金湖,背靠長江,新中國成立不久的1954年遇到了前所未有洪水,泛濫成災。長江大堤決口,升金湖洪水泛濫,洪水就像猛獸一樣東沖西決襲擊兩岸的人們。我的家鄉在八都山(現東至縣勝利鎮),雖田地被淹,但幸好村莊在高坡,部分民房淹沒,大多數人家安然無恙。災情最重的八都湖圩區(現東至縣大渡口鎮)全部沉入水底,一片汪洋。災民背井離鄉擁向八都山,我家也住了災民,父親把家裡僅有的糧食分發給災民,媽媽很樂意。糧食沒有了,大家都吃樹皮、草根。

這時,媽媽正懷上了二弟宗武,媽媽沒有吃的,胎兒營養不良,1955年1月13日二弟出生只有「貓」大,隨後,政府從四川省調來了大米救濟災民,也是杯水車薪,媽媽沒有奶水,把僅有的米熬粥湯維持二弟幼小的生命,二弟幼年缺乏營養,身體素質差,長大成人後,村子裡人還叫他的綽號「矮子」。

在「文革」中,沒有讀完小學的二弟輟學回家,到離家30多里地的里胡村(現東至縣張溪鎮里胡村)學鐵匠手藝,當時二弟年僅15歲,媽媽不放心,時常步行去看望二弟,媽媽見二弟年幼,力氣又小,不實應學打鐵的手藝,堅決要二弟改行學木工手藝。

現二弟在本鎮一家企業打工,一有空帶些營養品回家看看媽媽。媽媽埋怨說:「你呀!每次回家總是買這些東西,你也是『老人』了,身體又不好,自己留著吃吧!」二弟每次離開,媽媽都目送出門。

1958年是個不平凡的一年,三年自然災害加之「浮誇風」盛行的年代,生活異常清苦,全村人在一起「吃食堂」,每人每天的口糧標準只有「三兩八錢」,而大米少,以蕎麥,高粱等粗糧為主,從食堂打來的飯菜儘是菜湯,不見米粒,就是這樣菜湯大人先讓給孩子們吃,大人餓著肚子。媽媽溺愛兒女,更是如此。村子裡人因營養不良,許多人患了浮腫病。

艱難困苦的生活,繁重的體力勞動拖垮了媽媽的身體,患嚴重的胃病,隔三岔五犯病,病情嚴重時疼痛得在床上直打滾,沒有錢醫治,只有用土方子治療,什麼蚌殼粉,鍋灶土等都用上了,不見好轉。那時是「大躍進」「大辦鋼鐵」的年代,全國農民都實行「軍事化管理」,東至縣升金湖東岸山頭上興辦許多煉鐵「小高爐」,煉鐵的燃料全是山上砍伐的樹木,砍伐樹木需要大量勞動力,父親隨著「煉鐵大軍」到山裡砍伐樹木,一去就是一年。

1958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滴水成冰,寒氣逼人,就這年的陽曆11月30日,三弟平武伴隨著人間地飢餓和寒涼來到這個世上。我的祖母去世早,媽媽生孩子坐月子、生病,想父親回家看看都請不到假,無人服侍,媽媽在月子里支撐著病體,自己到河邊洗衣、做飯,照顧兒女。生產隊照顧媽媽坐月子,發了兩斤高粱粉,1斤紅糖,兩個雞蛋。媽媽捨不得吃,高粱粉、紅糖都給我和二弟宗武吃了。

當時家庭維持不了生計,在三弟平武10個月的時候,媽媽趁父親不在家時,獨自做主,把三弟給了鄰村(現先進村西嘴組)一戶人家抱養。

1972年冬節,14歲的三弟平武,遭遇車禍,經東至縣勝利區衛生院和安慶市第一人民醫院治療無果,後轉到「安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雖把昏迷一個多月的三弟從死神手中拉了回來,但三弟落下了身體殘疾,終身未娶,這是媽媽一生中最大的心痛。媽媽臨終前,三弟也在場,媽媽對三弟說:三伢,我對不起你,我沒有養你的小,沒有呵護好你,你要原諒我。」說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媽媽您放心吧,您的子孫會照顧好三弟的。

四弟年武出生,我記憶猶新。那是1961年大年三十的下午,媽媽腹痛,有四弟出生的徵兆,媽媽忍痛趕緊備好大年飯菜,準備分娩。我清楚地記得媽媽肚子越痛越歷害,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拿著鍋鏟,痛得趁著鍋台團團轉,堅持燒好大年飯菜,端上桌,父親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我們兄弟圍著桌子吃著年飯,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之中,可媽媽艱難的走進房間生產四弟,隨著陣陣響徹夜空地爆竹聲和著媽媽撕心裂肺地呻吟,四弟呱呱墜地,因此四弟取名叫「年武」。

想到這裡,淚水蒙住了我的眼睛,眼前浮現出媽媽當時痛苦情景。如果兒女不孝父母真是豬狗不如,天地難容啊!

現在四弟年武夫妻倆在陝西太原市打工,得知媽媽病危的消息,夫妻雙雙急匆匆地趕回家看望媽媽。媽媽在臨終頭天晚上,四弟年武和媽媽睡在一床,母子倆還有談有講,可第二天媽媽竟然陰陽兩隔。

五弟漢武是在陽曆1966年7月24日出生,是媽媽最小的兒子,五弟年齡於我相隔16歲,那時,我正在「安徽省東至中學」讀書,不在家中,我聽說媽媽給我添了個小弟,我很高興,我跟同學要了張糖票,買了一斤紅糖,準備給媽媽坐月子。暑假我匆匆的趕回家,抱起搖籃的小弟親了親,可媽媽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時我知道媽媽的心思,當時,我和二弟讀書,父親有「老寒腿病」不能勞動,光靠媽媽一人在生產隊勞動掙工分是養活不了我們的,雖然當時生產隊「吃大鍋飯」,可是掙不到工分,在生產隊經濟「超支」多,是要扣家庭糧食的。

從此,媽媽依然用堅實的臂膀撐起這個家,含辛茹苦哺育我們成人, 看著母親一絲一絲逐日漸白的鬢髮,一條一條逐日漸深的皺紋,我的心好難受。

現在五弟漢武在山東青島市一家裝璜公司當工長。媽媽晚年,五弟媳小美一直留在家裡照顧媽媽,媽媽病重時,我們多次建議通知五弟回家,可是媽媽總是說:「五伢(指五弟漢武)事情多,建築工地離不開他,不要讓他分心吧!」說著,媽媽低下頭默默的流淚。

十指連筋,母子連心,媽媽何嘗不想臨別前母子相見一面呢?為了五弟安心工作,媽媽違心地拒絕了。媽媽病危的那天我電告五弟,五弟驅車速回,媽媽知道後喃喃的說:「告訴五伢,回來開車慢點,一路要注意安全,就說我的病沒有大礙。」

五弟在途中手機打著不停,詢問媽媽的病情,就在這天下午3點半媽媽與世長辭,這時五弟還在回家的路上,這不幸的消息沒有告訴五弟,子夜五弟回家,得知媽媽去世的噩耗,一下車,闖進門,撲到媽媽身上,搖擺著媽媽的身體哭喊著,卻搖不醒熟睡的媽媽,哭不回遠行的母親。事實無情,媽媽還有那麼多的子孫福沒有享,真的走了。我們扶起五弟,五弟還獃獃的看著媽媽抽咽著。低沉的哀樂和著眾子孫的哭泣聲,振撼著我悲涼的心靈,如今,我們再怎麼努力,再怎麼盡孝,也無濟於事。

我14歲的時候考上了「安徽省東至中學」,校址在東至縣東流鎮,距家有60餘里路程,我是第一次離開父母到學校讀書。這時父親雙腳患風濕病不能行走,家庭生活重擔壓在母親肩上,雖然家庭經濟條件非常差,但是父母還堅持把我們兄弟讀書。媽媽最嬌慣我這個長子,想念我,竟然多次憑著一雙小腳步行60餘里路程到學校看望我,還帶來許多好吃的食品和媽媽親手做的鞋襪。媽媽每次到學校,一進寢室就躺在床上,累得動彈不得。我看媽媽累得這樣子,心如刀絞、熱淚盈眶,此情此景,終身難忘。我發誓,要發奮讀書,不能辜負父母的期望,因此,我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

天有不側的風雲,1966年下半年我剛讀完初二,轟轟烈烈「文化大革命革」開始,青年學生已是一片狂熱,成千上萬的群眾莫明其妙地捲入「文化大革命革」的旋渦,我也身不由自地隨波逐流。

有一天,媽媽不放心到學校看我,正碰到學生批鬥一位老師,說是「臭老九」。我到寢室里,媽媽輕輕對我說:「老師辛辛苦苦教你們學文化有什麼過錯,還挨批鬥,今後不許你跟著同學瞎胡鬧。」媽媽不懂得政治,然而媽媽懂得一個道理。隨後,遇到屢似情況,我盡量迴避。

1968年我隨著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洪流輟學回家「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那年我18歲,已長大了。我本想不讓媽媽操心,可媽媽臟活、重活還是不讓我做,一切事務媽媽一人包攬。

媽媽白天在生產隊勞動掙工分,操勞家務,勞累一天後,晚上還要為我們做鞋,縫補衣裳到深更半夜,辛苦至極。最難忘懷的是每年除夕之夜,媽媽為了讓我們兄弟能在大年初一穿上新鞋襪,連夜挑燈趕做通宵,第二天一大早我們起來穿著新鞋放爆竹玩耍著,可媽媽帶著血絲的眼睛又要為我們做湯圓、五香蛋過大年初一。

我記不清媽媽做針錢活用的「鐵頂針箍」換了多少個,我只知道媽媽中指上始終戴的「鐵頂針箍」閃閃發光,始終戴著「鐵頂針箍」的中指細了一半。媽媽晚年,我們用金戒指換下了媽媽「鐵頂針箍」,媽媽風趣地說:「『鐵頂針箍』我帶一生,習慣了,金戒指還沒有『鐵頂針箍』帶得舒服。」是呀!媽媽戴著「鐵頂針箍」,飛針走線,縫縫補補,為了子孫營生不停,您臨終前擺在床前鞋籮里的「鐵頂針箍」還在閃閃發光。

我婚後四個子女和五弟的倆個子女都是媽媽一手帶大,妻子和弟媳坐月子媽媽無微不至的照顧,尤其是生活非常用心,因為母乳餵養,容易餓,因而每天深夜媽媽都為她們做上四個糖打蛋。青年人對著嬌嫩的嬰兒根本無從下手,給嬰兒洗洗抹抹、換尿布媽媽都包攬著做。

1971年春,我的大女兒出生。大女兒在月子里是個不甘「寂寞」的嬰兒,天天都「鬧夜」哭鬧不停。媽媽為了照顧兒媳婦坐好月子,夜間,媽媽乾脆單獨帶著嬰兒睡覺,嬰兒哭鬧得媽媽坐卧不安,徹夜難眠。每天早晨,看到媽媽紅腫的眼睛,疲憊的身子,苦澀心情難以形容,我又無能為力,只有心裡默默感激媽媽一片苦心!

我妻子身體一直不好,繁重的體力勞動都是媽一人承擔,妻子多次生病到合肥市、安慶市等醫院住院治療,媽媽為此,不知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淚。那時,我有幾個孩子了,媽媽在家一邊帶孩子,一邊勞動。

1976年春,妻子生病在安慶醫院需手術治療,住院50多天,我兩個幼小的孩子想念他媽,媽媽無奈,帶著孩子,時走時背,步行20餘里路到安慶醫院看望她。

這年的5月15日,是星期六,媽媽不知妻子的病情如何,催促14歲的四弟年武星期六下午不上課的時候,到安慶醫院看過究竟。我的家鄉在江南,到安慶市要乘坐「長航輪渡」過長江。誰知,四弟乘坐大渡口—安慶的這班「長航輪渡」不慎翻船,百餘人遇難。得此消息後,全生產隊社員放下手中的農活,到安慶及長江兩岸尋找四弟無果。全家人哭作一團,親戚朋友焦急萬分,媽媽更是後悔自己不該要四弟到安慶醫院去,丟了四弟的性命,捶胸蹬足,哭得幾次昏厥。而四弟懂水性,游上了岸,還救了一個在江南採茶葉的老太太。因為「長航」為了封鎖消息,倖存者被關進了「長航大禮堂」,四弟也不例外。所以當時得不到四弟脫險的消息。雖四弟有驚無險,化險為夷,但媽媽卻九死一生。事後, 我要到「長航」索賠四弟在船上丟失的物品和精神損失費,可媽媽說:「船上那麼多人死了,他們的父母該多傷心啊?年武脫險了,是我家的造化,『錢財如糞土』啊!人在就是萬幸,我不要錢,你們不要找「長航」的麻煩了。」我聽了媽媽的話,打消索賠的念頭。媽媽的品質的多麼高尚啊!

1972年我擔任生產隊會計、隊長,我忙於集體工作外,為父母分憂解難,義不容辭地擔起家庭生活重擔,這也是我對含辛茹苦地撫育我們成長的父母一種回報。

我在生產隊任職期間,媽媽的年齡已達半百,我叫媽媽少勞動,多休息,可媽媽不但天天在生產隊出工,而且還早出工遲收工,事事帶頭。媽媽說:「現在你是生產隊幹部了,我作娘的不能拖你的後腿,讓社員講閑話。」

我任生產隊隊長時,因為媽媽對我工作更加支持,所以我把一窮二白的生產隊搞得紅紅火火,糧、油、棉產量年年翻一番,窮困社員過上了溫飽的生活,受到上級黨政領導地稱讚和社員地愛戴。上級黨委經常組織兄弟單位到我生產隊參觀,取經,一時成了小有名氣的「名人」。當時生產隊經濟壯大了,我還清了生產隊多年拖欠農行、信用社的貸款,這對我以後邁入信用社的門檻奠定了一定的基礎。想當年,為了我 「茁壯成長」,媽媽要父親棄「官」為民,而現在,為了我「出人頭地」,媽媽付出了汗水。媽媽不倦的付出從不需要回報,所給的愛卻那樣的無私。

1981年我辭去了基層工作,被姜壩信用社聘為代辦員,在家裡辦「代辦站」。當時我家人多房少,媽媽主動騰出自己住的房間給我作辦公室,媽媽和父親搬進了小屋一住就是十幾年。

到代辦站辦理存、取款和貸款的顧客很多,我雖然只拿到微薄「代辦」工資,但是媽媽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從不要我分心,只要我好好工作。媽媽每天早晨燒好開水很客氣的招待顧客,到吃飯的時間,媽媽總是熱情的挽留顧客吃飯。

當時的信用社工作人員都是背著挎包下鄉,走村串巷,到田頭地埂攬儲存款,發放貸款。我每每下鄉回家包里有許多現金,媽媽總是牽掛著,囑咐我要小心。每次下鄉,在晨曦中媽媽目送我出門,在夜暮里媽媽做好飯菜等我回來。事過30年,我要退休了,可我總也忘不了媽媽那朝送暮盼的慈祥和不安神情。

常年累月下鄉不在家,顧客上門存取款或還貸款,媽媽代我熱情接待。有許多顧客經常把巨款送到我家,用紙條寫好名子、事由和金額放心的交給媽媽,等我回來辦好手續,次日我把存單或收據登門送給顧客。媽媽那種寬厚仁慈的態度,受到鄉里鄉親廣泛讚頌。

媽媽再三叮囑我:在信用社工作,跟「錢」打交道,千萬注意……。要腳踏實地的工作,規規矩矩的辦事,熱熱情情的待客,堂堂正正做人,讓父母妻室放心。有一次,我正在代辦站為顧客辦理業務,媽媽買化肥要錢,我順手就在辦公桌抽屜里拿了公款交給媽媽,媽媽當時臉色驟變,毫不顧忌我的臉面,把錢摔在桌上,當著顧客的面指責我:「公家的錢是藥水熏的不能拿,做人要清白,做事要有規矩,公私要分清!」聽了媽媽的話,我的臉色剎時變紅,羞愧難言。媽媽沒有文化,樸實的話使我終身受益匪淺,諄諄教誨讓我在塵世中永存那份做人的品性。

我在農金戰線上工作30年,做出應有的成績,受到當地群眾及黨政領導和上級行的稱讚。一九八三年因我工作成績突出,受中國農業銀行東至縣支行通報表楊(當時代辦員無資格參加「先進個人」評選)。一九八六年我光榮的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還被縣宣傳部、組織部聘為黨的「義務宣傳員」。一九八九年我由「辦代員」身份轉為「合同制職工」,一九九三年和二0一0年,分別被「中國農業銀行東至縣支行」和「東至農合行」評為「先進個人」,這一切媽媽對我工作的支持和幫助密不可分。

媽媽在家裡任勞任怨,我們從小到大媽媽沒有打罵過,在我家庭里,長幼、弟兄、妯娌和睦相處,遠近聞名。

媽媽心地善良從不與人爭吵。親戚朋友鄰居和見過媽媽的同學同事都很愛戴媽媽,因為媽媽和藹可親。媽媽樂於助人,隔壁的小倆口吵架媽媽毅然以身體隔在中間;鄰居夫妻鬧離婚,媽媽苦口婆心地勸說了幾天幾夜;孤老太袁奶奶生病無人照顧媽媽和父親一日三餐送湯送菜,晚上還如老人同居一室,接屎接尿。老人膝下無子,憂心忡忡,媽媽勸我把次子國鋒繼承到老人膝下為後,給老人心理上安慰,使老人身體早日康復。老人去世後,媽媽每年帶著兒孫到老人墳前燒香祭拜;村子裡婦女要生孩子,只要找到媽媽,媽媽憑著豐富接生經驗,二話不說無償幫忙。晚年,媽媽和鄰居及村子裡老人融洽相處,常常邀請他們到家裡看黃梅戲錄像、聊天,其樂融融……。

媽媽和父親在一起,父親強勢,媽媽溫柔,其實家裡的主都給父親做了,雖然為了家庭瑣事時而小吵小鬧,但是父母夫妻感情非常好,恩恩愛愛,相親相敬。身體一向不好的父親,晚年生活不能自理,有時犯燥,常發脾氣,然而,媽媽總是忍讓,從不在意這些,始終體貼入微照顧父親,使生病幾十年的父親活到了68歲。

無巧不成書,在1990年2月,父親和他的孿生弟兄相隔幾天先後撒手離去,媽媽是離不開患難廝守,朝夕相處的父親,這下媽媽失去了安全感,變得孤獨、焦慮,考慮今後生活何去何從。我們兄弟猜透了媽媽的心思,媽媽害怕死亡和孤獨,不管怎麼樣不能讓媽媽單獨生活,弟兄一合計,媽媽和五弟一家人居在一起,雖然我們把媽媽交給了五弟,但是我們弟兄從未忘記媽媽,我時常請假回家看望媽媽,在外地的晚輩經常寄錢給媽媽。人世坎坷,媽媽享人生八十六載為兒孫多勞多累,歷盡千辛萬苦,然而無怨無悔。令人欣慰的是,兒孫孝順媽媽,媽媽過著幸福的晚年。

寫到這裡,綿綿的思念,無盡回憶,和著我的淚珠滾落而下……。媽媽您睡吧,願您在另一個世界裡睡得更香更甜!

寫 於2011年5月8日母親節

修改於2015年5月10日母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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