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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人家第十集

山裡人家》--李學軍

連載山裡人家

一九六三年,是八面通林業局建局的第一年,也是郝家溝子成立經營所的第一年。所有的工作都是從零開始,沒有經驗可借鑒。

包括冬季採伐這項最主要的生產工作,不僅要把木頭伐倒下山,還要把木材運到設在伊林的儲木段,這樣山裡的木頭才會用火車把它輸送到所需要的全國各地去。

山裡到山下對這段冬季運材道路只有冬天可以通車,一旦天暖雪化,這條運材道路就無法通車了,有多少木頭都要在開春後化凍前運出去,否則就困在山裡,一年之後原木就會黑皮腐化,失去它原有的生產效用。所以木材運輸這項工作也是極為重要的一環,木材採的在多運不出,冬運工作也是零。究竟在開化之前在能運出多少木材,不要說經營所得領導,就是包括局裡的領導也無法預測,因為其中的各種因素和變化,尤其是天氣的變化更是事先無法預知的,所以當時林業局給各個林場所設定的任務量,包括郝家溝經營所確定的一萬米也都是探索性的,更重要的是為以後的冬運木材生產積累經驗,一萬米任務倒也不是像胡萬方所說的那樣只是三千棵樹那麼簡單,但他的那種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讓郝家溝子的採伐任務早早的順利地完成了,並全部的集中到了山下的裝車愣場,為了配合經營所工作,提高運輸量,氣車隊也增加了多輛運材車晝夜不停,司機兩班倒。裝車的號子聲日夜在山谷里回蕩,嘎斯燈的光亮把山裡山外照得通明,遠遠的天空一片熾白明亮...。

在工資上也是試行的計件工資,趙福堂他們每月都是一百來元錢收入,這是他們不曾想到的,這在當時的那個等雞屁股下蛋買油鹽醬醋,幾十元能養一家老小十幾口子的時期,一百來元錢這是個多麼大的驚人數字啊!

去鎮上的郵電所往老家寄錢,去鎮里供銷社裡買東西,老婆孩子添衣服,添被褥...就在年前的這幾天里,山裡人讓伊林公社大開了眼界。

趙福堂老家沒有什麼直接親屬了,開了資留下飯火後就一個不留的包在他的布口袋裡,就連睡覺時也要把它綁在肚子上,這些天里他的臉上的笑容少了幾分過去的那種謙卑,多了別人的臉上都很難見到的幾分得意。過去當別人有意無意的說起女人的話題,或者開玩笑的說給他介紹對象時,他總是一臉心虛不自在的神情,躲在一邊一句話也接不上,只有裝作沒聽見一般。現在別人再提起這個話題時,他會毫不猶豫果斷的回應人家;

「X,那著什麼急,我要是著急找老婆早就找了,孩子都會一大幫了,用得著等你給我找啊。」語氣鏗鏘有力、充滿自信。

就在幾天前,他就給老家寄出了一封信,是寄給他在老家時的一個鄰居。他在信里他對鄰居說,他現在已經是林業局的總務科長了,希望他在莊裡給他物色一個姑娘,年後就回老家相親。同時也給這個在老家時,關係並不是很好的鄰居寄去了十元錢。

從古到今,不管是什麼時代,就是在越窮越光榮的那個特殊年代,讓人們心裡擁有自信基礎的,還是錢。錢是一個讓人擁有了多少,也還是不會感到滿足的東西。

有了這幾百元錢綁在身上,加上大組長的這個身份,讓趙福堂在同伴倍感驕傲和自豪。除此之外,他也堅信,春節前肯定會接到老家鄰居的來信,過了年後他就可以毫無懸念帶一個女人回來,而且一定是他想要的那種屁股大的女人,他想好了,過了年就找領導請假,就說回家領老婆,給不給假也要走。

劉大煙就不同了,每次開資他都要把錢差不多的都要寄回老家,因為家裡有一個常年肺病的老婆,什麼也不能幹,生了一個孩子後,就再也沒能力給他生養了,一年還要吃很多的葯,多掙點錢,給老婆看病補充營養,這也是他跑盲流來東北的主要原因,那時的農村的條件很差。

就在他準備再往家裡寄錢的頭天夜裡,和趙福堂的一次閑聊,讓他改變了主意;

「這錢不能在這樣的寄了,老婆身體不好,買葯買東西都要娘家人幫忙,你知道這其中會有多少錢被人家從中密下,應該把老婆接來。」他覺得趙福堂說的有道理!所以他也做了決定,和趙福堂年後一起回老家把老婆孩子都接來。

六.四年的春節就要到了,家家的大門上都貼上了紅紅的對聯。

「跟著共.產.黨,幸福萬年長;還有:揮汗如雨為國家,深山伐木做棟樑。」

那時的對聯沒有賣的,都是加些找人寫,郝家溝子這些對聯幾乎都是場子里一個叫肖炳坤得人寫出來的。聽聽這個帶有中國傳統文化色彩特點的名字,就知道此人是個有學問的人。再看看他那工整嚴謹,流順舒暢的筆畫,筆鋒暗露而不彰顯,字體規矩而不拘泥,由此可見這個人的身世不同尋常了。雖然他填寫的出身也是貧農。

這個人被胡萬方安排在後勤燒爐子,他那老夫子形象已在書記的心裡有了預先的打算,只等來年春天統一外調以後,如果他的成分果真沒有什麼問題,他就是郝家溝經營所子弟學校的第一任校長了。

主任高洪亮在臘月二十八上午走的,他的家住在柴河林業局,也屬於牡丹江管理局,但卻是個老林業局了。

六十年代初期,在林業系統里,一線工人推行的是試行的計件工資,這是根據當時的國家經濟狀況所制定的經濟政策,也就是後來文革時期被批判的劉鄧資本主義路線。領導幹部還是開的基本工資,且又沒有什麼福利,高洪亮回家能拿的只有六十三元的基本工資,兩手空空的倒也輕鬆。到了伊林火車站看看時間好早,他就習慣性的倒背著雙手看著候車室牆壁上的列車時刻表,這時,忽然聽到身後又在叫他;

「高舉印(主任)!」

回過頭一看是姚明起,只見手裡拎著一個黃書包,裡面鼓鼓囊囊的裝了一兜子的東西。

「你怎麼在這裡,要去哪啊。」看見他突然出現在這裡,高洪亮疑惑的問。

「俺哪也不去,胡書記讓俺來送你上火切(車),這是胡書記讓俺帶給你的。」說著,姚明起把兜子遞過去。

「這時什麼東西?」高洪亮接過了兜子就要打開看。再一看周圍有很多人的目光朝向了這裡,就用手摸了一下說道;

「沒什麼事你就回去吧,把東西也拿回去。」說著就把兜子遞給了姚明起。

「高舉印,這是胡書記讓俺來的,你就別讓俺為難了,俺走了。」姚明起急忙的離開了候車室。

郝家溝子過春節的這幾天里,一片喜洋洋的氣氛。家家門前都擺著一個用水桶模子自做的冰燈,裡面點燃了平日里捨不得點的蠟燭,孩子們穿著新衣服,拎著用罐頭瓶做成的燈籠在大道上跑來跑去的,烹飪油炸的味道和鞭炮燃放後的硝黃的味道混在一起,飄散在空氣里,到處都瀰漫著一種只有山裡人才能夠品嗅出的年味。

臘月二十九放假,正月初三就上班,三天的法定年假一晃就過去了。這幾天年假讓趙福堂過得很不舒坦,本以為在春節前就能收到老家的來信,結果是一個字也沒收到。還白搭進去了十元錢。

「看來這個計劃是行不通了。怎麼辦?是冒瞢的自己回老家,還是死了這個心思就在東北找個寡婦,這事情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這年一過去自己就又長了一歲。」

這幾天里他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了,這年過的沒吃出個鹹淡味。

初二這天下午,主任高洪亮就回到了郝家溝子,是步行回來的,背著姚明起送給他的那個鼓鼓囊囊黃書包兜子,開始還不覺得怎樣重,這一路走下來可把他累壞了。到了場子,他沒有先到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胡萬方的家裡。進了屋,不等胡萬方夫妻開口說話,把書篼子往抗上一放,然後又從工作服大衣里兜里掏出一包糖果扔在桌子上;「沒什麼好拿的,給孩子拿點糖塊。」接著就說;「老胡你要幹什麼,你這一兜子的東西都是什麼,我看都沒看,我們都是黨的幹員,都是領導幹部,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還讓那個小山東子攆到車站上送,你還有一點黨性沒有,你這樣做對得起組織對你信任么,不瞞你說,這段時間裡,你有很多的事情我都很看不慣,簡直就是國民黨的作風。」

「大兄弟,老胡就是個粗人,你別和他一個樣,有話你們坐下好好說,我給你們整點菜,吃了飯再走,有的是時間,慢慢嘮啊。」書記的老婆把高洪亮推到了炕沿邊上坐下。

炕桌上的糖塊早已被三個孩子搶光了。

盤腿坐在炕里的胡萬方睜著一雙閃閃有神的眼睛,就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問道:

「怎麼回來的,走著回來的吧,家裡過年很熱鬧吧。」

「你不要轉移話題,你先回答我這用什麼錢前買的,買了多少,都分給什麼人了,這是個大問題,你還有沒有一點共產黨員的覺悟了,有沒有一點做幹部的原則了,單位的領導都像你這麼搞下去,我們的事業不就完了嗎,黨的事業不就要毀在了你這樣的幹部手裡了嗎?」

見高宏亮不依不饒的樣子,胡萬方有些不高興了,覺得不殺殺他的威風他是沒完了。

「我回答你什麼問題?高洪亮,你有什麼權利這樣問我,我的覺悟不高怎麼不讓你當書記,我是單位的一把手,出了什麼問題由我負責,我花我的自己的錢買東西想送誰就送誰,還要和你彙報嗎,你不要拉倒,怎麼的,給你送禮送出問題了。你可以去黨委反應啊,去告我,把我調走你來當書記。不是我小看你,就你這個婆婆媽媽的作風,什麼事在你都干不好,幹不成,要你干,恐怕到現在工人都還沒有房子住,就你這樣的幹部在北大荒早把你換下去了,等你在北大荒打糧食,連種子都收不回來。還是解放前的土改幹部,我倒想問問你是怎麼混上的?」

胡萬方聲音洪亮,心氣十足,眼睛直直的盯著高洪亮。幾句話就讓高洪亮沒了底氣,一路上準備好的台詞才說個開頭就被胡萬方頂的一句也接不上了,半天才說:

「好好好,你是書記,我沒有權利,我明天就去黨委,我主動要求回柴河。」說過就夾起剛剛放下的大衣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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