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D正傳之七·創業
小D正傳
創業
公元2017年據稱是「互聯網+」創業元年——即小D在魯鎮賣表的n年之後——吳大姐再不理小D的n年之後。小D的新潮思想永遠是走在時代前端的，小D在魯鎮賣表即是所謂互聯網+的「線下互動」。小D在中秋之後離開了未庄，憑藉著他的「年薪十萬」又回到了帝都。
在這之前，小D曾有發達的機會，但他的多疑讓他錯過了。
中秋之期當然是要闔家團圓的，小D媽強拉著小D去了他大舅家。小D大舅的滿面春風，一向是小D看不慣的。因為小D的媽的媽，房產盡數早被他所佔據，而老太太只能住養老院，他卻又不愛給錢，於要小D媽的兄弟姐妹們輪流伺候。
不過，未庄的孝子賢孫名錄上是要記載小D大舅的，因為他是政協委員。
小D大舅是一個文化人，沒事就要講一下傳統文化，尤其是經常要讓孫女背背《弟子規》，偶爾便要批判小D的不忠不孝。這在小D媽那裡一向是頗為欣喜的，小D媽總是勸勉小D：「你大舅熱衷傳統文化，多和你大舅學啊！」
小D是愛辯論的，自小如此，難以改變。他就說：「好的，多學我大舅，以後我把你也放養老院，然後拿你的錢過自己的生活！」
小D媽當然還是要罵小D，然後便哭，之後便是：「我怎麼這麼命苦啊！養了個兒子身體不好，不懂感恩，他爸狗屁不是，小時候我背他看病，他都忘了……」
有什麼比這更駭人的么？
小D再不敢諷刺他大舅，此後他媽再叫他跟他大舅學習傳統文化，他只能「嗯嗯……啊啊」。
文化人或知識分子也是不能免俗的，畢竟也要生活。譬如小D大舅尚且有兩個媳婦需要照料，於是在退休後的幾年便要創業。夫天地之間，責任與義務的要義，小D怎懂？小D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怎知道其中的可貴？吳大姐都要在萌萌面前斥責小D對自己媽不好，小D又怎配登上他媽的哥哥的家門？
不過，《三國志》中魯肅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小D既然在帝都可以年薪十萬，自是有其可取之處的。中秋之後的一天，圓月當空而請小D吃飯便順理應當。
「小D啊，你在帝都才賺多少錢啊？不如和大舅一起去南寧發財！」小D大舅眯著眼睛。
「嗯，去南寧做什麼？」小D看著大舅的大肚子說。
「純資本運作，就是你和你媽投20萬，然後你留在南寧和大舅一起接待全國各地的客人。一年少說也能賺個50萬吧！」小D大舅的直接確使小D驚奇。
「嗚，賺錢好事啊，不過我哪有20萬，你問我媽吧。」小D別說有20萬，在他銀行卡里恐怕2萬也不夠。
「什麼叫賺錢？小D，你要知道你的責任，你媽小時候給你看病多不容易，你要報答你媽，你現在一年十萬怎麼能報答她？你要讓她老有所養，《二十四孝》看過么？……我就知道你不學習，多學習國學，對你沒好處么？……你和吳大姐那事兒你媽早告訴我了，你因為吳大姐煩你媽老是要見她，還把你媽微信拉黑了……你這是大不孝，女人是什麼？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不要你媽？《二十四孝》里有一個故事是為了給老媽吃肉，一個兒子把他媳婦殺了餵給他媽。你看看你，哪裡有什麼出息？……」小D大舅的國學演講向來由遠及近，由表及裡。
小D不能當面反駁，只能心裡暗嘲：要是把你兩個媳婦餵給你媽，她老人家恐怕還需把肉晒成臘肉才能吃好。
小D媽聽小D大舅的話一向是感觸頗多的，似乎又要滿足地流下熱淚了。一是有人為她主持公道，一是接受傳統文化的教育。
不過，投資需謹慎，小D媽不能忘。吃完這頓飯，小D媽便要忘卻「創業」這件事。
小D卻不忘卻，問：「我大舅說的不錯，我也想去南寧。」
「創什麼業，老老實實工作多好！」小D媽說。
「現在都在創業，你咋信不過我大舅？」
小D這種嘲諷，小D媽是可以分辨的。
「滾犢子，睡覺！」
小D在床上躺著，越想越好笑。「兄妹情深、傳統文化」的大腿遇到錢還不是粉碎性骨折？「弘揚傳統、發揚國粹」的招魂牌遇到傳銷不還是要一起矇混過街。小D即刻便悵然若失，心想，吳大姐恐怕是被這些蒙蔽了吧？她怎麼會在意我有病沒錢？她一定是覺得我這個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何況我不是老和她辯論這些么？
兩個女人掉水裡了，一個是小D媽，一個是吳大姐，先救誰？
小D回答，先救吳大姐。吳大姐說，小D真是一個不孝順的人。小D或許忘卻了，吳大姐之前還說過，如果她和小D媽出現衝突，一定要幫她。小D當然要忘卻這些，不然如果不是自己人品不行，那吳大姐就真是因為他沒錢有病而拋棄他了。
小D回了帝都，然而幹什麼呢？小D一直在迷茫。
「好！創業！」
於是他便創業了。
——「今日痛飲慶功酒，壯志未酬誓不休。來日方長顯身手。干灑熱血……寫春秋……哦哦哦哦哦哦哦」
——「痛飲不好，要同飲！」
——「創業要有團隊！」
——「哈哈哈哈！」
小D並不知曉，他在魯鎮已經算是創業，他一定要以為做互聯網才算創業，比如開個客戶端、比如做個網店等等。於是小D要開一個阿里巴巴域名。
建站首先就要有貨源，小D有什麼貨源呢？沒什麼。倒買倒賣？網上搜索引擎的爬蟲憑什麼爬自己的B2B網站？那麼客戶資源呢？怎麼積累？原來帝都的所有資源都是諮詢服務行業的，小D又不喜歡搭訕，別人又憑什麼給自己下單？
小D終於又開始怯懦了。
凡事不能用想，小D的想開始讓他變得複雜。
原先在帝都的幾年他只是幹活、幹活、幹活，居然一個客戶資源都沒有積累。
他想起了幾年前，他的一個女同事在單位聊微信，女同事給他截圖看，他大為吃驚。
「聊業務就聊業務，怎麼連夫妻性生活也聊起來了？」小D的驚奇一向是荒誕的。
「你懂什麼，如果沒有好的關係，客戶為什麼給咱們業務？」一種鄙夷的眼神微斜著小D。
「我就不懂。咱們要靠服務和產品的質量取勝。」小D還是辯論。
「所以說你真是個古代人。現代人哪有幾個不是這樣做生意？產品好怎麼樣？全中國都一樣，為啥要有公關部？產品再好沒人買全都餓死。再說和人聊聊性生活怎麼了？我又沒和他上床。我就是和他上床，拿到的錢也是我憑自己本事賺到的。所以說你啦，只能在技術部做事，你做不了銷售！活該你窮一輩子……另外，這也是一種服務。」魅惑的眼神讓小D趕緊躲避。
噼里啪啦，小D大受教育。
小D於此得出結論，現代社會，女性是更容易變得有錢的。即使不做這種事情，每個人都願意買女性賣的產品。自己不也是愛買左隔壁妹妹賣的蔥油餅么？右隔壁大哥賣的蔥油餅味道再好，也絕不再買第二回。
人生憂患自此始，小D開始反感自己的性別，下輩子做女人挺好，女人，女人。吳大姐，吳大姐。萌萌，萌萌。
傳記來源：魯迅
篡改者：天宮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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