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知相識，應似飛鴻踏雪泥

本期是小說一則

劍客冢

1

沉到底了

身後是混雜著各種岩類的積沙

湖水很清

黑紅的血跡四散開來

像滴在水裡的墨

你已經沒救了

連手中的劍都已滑落

他們曾說 你的劍

其疾如風

其徐如林

侵略如火

不動如山

2

你仍是一名劍客

老了的劍客

不管是速度還是力度 都大不如前

仇家尋過來 發現你還守著這個小漁村

大笑

「任你十步殺一人 千里不留行」

「居然為了個女人 再也不曾隱匿蹤跡」

你沉默 將手握緊

劍出鞘

這一次 你終於寡不敵眾

3

曾經這一帶 山賊橫行

那一日 輪到血洗這一村

沒有選擇夜間突襲是他們的自負

可誰又能想到 這樣不起眼的小漁村裡

竟然隱匿著絕頂高手

滿街橫屍 全是衝上前的山賊

你揮劍到力竭 只余幾個活口

他們都是頭目 揚言有朝一日必復仇

她看著你 總覺似曾相識

卻也怕你的劍 躊躇不敢上前

你不擲一言

轉身回了山中茅屋

4

你閉上了眼

渾身濕透的感覺 像極了初見她的時刻

你渾身魄落 十足是個乞丐

空蕩的街頭大雨傾盆

沒有屋檐可以避雨

你靠著牆 抱劍而坐 飢腸轆轆

頭頂突然有了遮擋

她為你撐傘 給了你一碗熱飯

狼吞虎咽

你恢復了一點氣力 踉蹌著走了

你還是當了劍

治被人暗算所中的毒

5

你大概已經要死了

心中唯留對劍的歉意

竟然當過此生唯一的陪伴

你留在這裡 籌錢贖劍

可錢早就賺夠了啊 為何還不走

整整十年

你看著她嫁人 生子

君子報仇 十年不晚

小人亦等了十年

同樣老了的頭目 聽說你還在這裡 不肯信

探子回報 消息屬實

親見你悄悄護送一普通人家的孩子上學堂

原來 還有這樣的來龍去脈

6

村民們打撈起一具屍體

有人認得這是十五年前救過村子的劍客

你被送去火化 眾人圍觀

「娘，這個叔叔我是認識的」

「瞎說，你那時候還沒出生呢」

「就在前幾日還見過呢，他給我買泥人」

「你這孩子，怎麼能收陌生人的東西」

「可是，他說是為了報一飯之恩吶」

「......」

「娘，他不是陌生人，他常常護我」

「......」

「娘你在想什麼」

她在想 未出嫁前常收到的各式別緻玩意

每受委屈時 丈夫總會在翌日意外受傷

還有種種

「娘，你怎麼哭了」

7

剛開始的時候 你還時常有人祭拜

到後來 只剩一個婦人

每次去 總會撐把傘 帶上一碗熱飯

有人知道你是被逼退到湖邊墜湖而亡

還有人知道你有一把利劍

於是便起了歹念

他們將其打撈上岸 賣了好價錢

人們怎麼都想不通

買家竟是一介婦人

傾其嫁妝與積蓄 只為一把劍

婦人死前 言之自己未能對夫家做出貢獻 不入祖墳

其子依囑 將她葬在野外

與那劍客之墓同一片山頭

衣冠冢里

只有一把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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