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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考個秀才 比今天考北大還難

念書的時候學到《范進中舉》這段,常常會想,古人考個功名有那麼難嗎?其實別說鄉試考上舉人了,連秀才都沒那麼好考……

古時候考中秀才並不容易。

何以見得?

容筆者將本末一一道來。

(圖片出處:清代科舉圖鑑)

古時候有志於讓自己的孩子走科舉道路的人家,往往早在孩子五六歲就要讓他開始接受啟蒙教育了。

小孩子剛開始接受啟蒙教育,除非詩書傳家的人家有父兄長輩來傳授之外,一般人家往往需要上私塾。

私塾常見的有鄉里以及宗族集資或者受捐贈設立來免費教育貧家子弟的,稱之為村塾、族塾、義塾(譬如《白鹿原》里的私塾便是族塾)。

除了這類,更高級一點的是優秀塾師私人開設收費來教授學生,這就稱之為教館、門館、學館(譬如魯迅在《百草園與三味書屋》里求學的便屬於此類門館),不僅僅富裕人家就讀於此,累世公侯的家族往往也會讓孩子來此讀書。

當然更有權勢,抑或自命不凡的權貴膏粱子弟是不屑於上這些地方去讀書的,他們會自己聘請老師在家教讀子弟,這在西方貴族家庭被稱為家庭教師,而於我國則被稱之為坐館或家塾(比如《紅樓夢》里賈寶玉等接受教育的情況即屬於家塾)。

一般人家的小孩子第一天上學,往往被稱為「破蒙」之日,這時候家長要帶著孩子去見老師,並向孔子的牌位三叩首,拜完孔子再拜老師。然後家長要奉上紅包贄敬,準備好酒好菜,準備好硃筆詩書,請先生點破童蒙,是為開啟智慧。

於是先生用硃筆在書籍上點讀「子曰:學而時習之句」(四書《論語》首句);先生讀,孩童隨著讀,讀完此句,意味著孩童有了讀書的智慧。於是全家拜謝先生,感激非常,這就是「破蒙」。

至於史書上所言「江浙之地,人物淵藪」的筆者家鄉,「破蒙」之前往往還約定俗成了禮儀。由於文風甚盛,故而江浙不僅僅在孩童周歲之時有筆墨「抓周」之事,在「破蒙」的日子,也大有說法

「破蒙」的日子,要由家中僕人挑一擔東西來到孩童上學的私塾。這一擔東西相當有講究,擔子一頭是小書箱,放有一部綢緞包起的四書,文房四寶等文具。

另一頭則是狀元糕(筆者家鄉溫州此類狀元糕已有近千年歷史,至今仍能購買到,至於在江蘇等地,狀元糕則被稱為定勝糕)和一盤粽子,傳統社會喜歡討個吉利,這一頭糕粽諧音「高中」。

首日讀書,先生在於立德,而並非急於教導孩童。頗為有意思的是,「破蒙」之日放學時,先生會叫住孩童,將小孩子的「書包翻轉過來,意為「鯉躍龍門,一朝翻身」,這寄予著先生對學生的深深期望。

入了學,一個孩童便正式開始求學生涯。

由於學力有高低之分,故而除了一些耕讀傳家的學生大抵可以直接上手四書五經,其餘一般家庭子弟則要從《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等學起,此是為識字,兼復了解人情世故

(筆者按:雖戲稱讀書人為書獃子,其實這不過是不讀書之人的戲謔,猶如如今不讀書而豪富之人所說「讀書無用論」,這類《三字經》、《千字文》精妙其甚,如若以譬喻蓋之,筆者以為這算是提綱挈領,是今後科舉事業的「書單」或綱要)。

(圖片出處:筆者手書《三字經》)

當然除了這些普世性的教材之外,古人常言立德為先,做人以德為要,所以私塾也是要教授《孝經》、《家訓》之類的,只不過此類書目大抵是科舉不考,故而也就是補足德育的手段了。

值得提到的是,明清時代科舉往往也會有類似於毛概類的教材。大抵是需要應試科舉的讀書人思想過硬、不能反動,故而此類教材往往在科舉的各層級考試中都被列為必考項目。

在清代,這種教材便是康熙欽定的《聖諭廣訓》,而在以後的科舉各層級考試中,考生需要一字不差地默寫這本書的內容(如果誤寫,不僅考生要受罰,主考官員也要背鍋)。

參加過科舉的北大校長蔣夢麟便在《西潮·新潮》中提到1903年他在紹興參加第三場院試的時候,就要默寫《聖諭廣訓》。

古時候讀書,在十幾歲之前先生並不講解,學生的任務在於記憶背誦,讀一本書就必須全本背下來,最低要求是五萬左右字數的《四書》要全部會背才行。

不過這也僅僅是參加科舉最基礎的要求了,有的文風鼎盛之地,還鼓勵拿下詩書經史,甚至還要求背誦書籍里的小字注釋。這便是如今我們所詬病的死記硬背,間或「填鴨式」讀書,然而大家光詬病那時候讀書之苦,如今鼓吹素質教育而往往背不出一句《芄蘭》,卻未曾想到古人張口引經據典,動輒「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能力都來源於此。

馮友蘭在《三松堂自序》便稱之為「包本」,民國安徽大學校長楊亮功則在其《早期三十年的教書生活》里懷念背誦之功。

求學私塾的階段,學生除了誦讀書籍,還需要寫得一手好字。如今考試只要求字跡清楚即可,古代科舉可是要求甚為嚴格。

各級考試中不得用草書行書等,只能用楷書,而這楷書又非一般性的保底要求,要想考中秀才,得練習如同印刷字體的「館閣體」才行(無獨有偶,在西方貴族階層亦有類似要求,是為花體字等)。

我們隨手拿一篇清代文童考秀才的試卷就會發現,其文章本身就是書法作品。

(圖片出處:清代科舉圖鑑)

在私塾讀書,是沒有如今學生的寒暑假的,也沒有如今所說的周末。

俗話說「臘月二十三,先生放了假,學生出了監」,古時候讀書,一年大抵也就春節幾天可以休息一下。

而一天之內,從明清文獻來看,大多數學生是早晨背誦,上午聽先生講授,中午練字,下午溫故知新,毫無玩樂時間,甚至有懸樑刺股的讀書人。

讀了幾年書,待到四書五經背誦地滾瓜爛熟,字練得如同印刷體,先生就要開始教授寫八股文了。

不過在寫八股文之前,學生需要辨明四聲,分清平仄,故而也總是要費一段時間來練習對對子,這也就是魯迅、太祖所經歷過的階段。說起來雖容易,但要對好對子,可是需要厚積薄發才行,這也就考驗學生腹中墨水如何了,博聞強識者自然笑傲,不讀詩書者自然被淘汰。

說到八股文,倒並非如現今大多數人所認為的殭屍文章。此類文章若可以類比,則似乎如變體的格律詩歌。

七律者八句講求格律和對仗,八股者也是如此,所以會要求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這是為結構嚴謹、法度森嚴、環環相扣(筆者按:八股不是指這個八個名詞,而是指的「起股、中股、後股、束股」這裡面每一部分都有對偶的兩股,合起來就是八股。)

有人會說作詩容易,的確,作八股文也不難。不過須知道古往今來,傑出的詩人也就那麼多,考中秀才可不僅僅是會作八股文就行,而是要在鐐銬中寫得好才行。這是什麼概念呢,文章人人會寫,不過要考中秀才,文章得至少有火候才行。

學者錢基博(錢鍾書的父親)說:「語言文章之工,合於邏輯者,無有逾於八股文者也。」這寫好八股文,便需要極強的邏輯推理能力,在知乎便是俗稱的「邏輯自洽」,否則便是不知所云,如同被點評為「兩個黃鸝鳴翠柳」一樣。

清康熙十二年狀元韓菼則說八股文寫作「 八股之格,雖若小道,而命題必主《四書》《五經》。《四書》《五經》非孰復於其胸中,無以言也。」

這說的便是寫八股要四書五經爛熟於心,因為作文命題題目是不給出處的,所以前面四書五經要是不全背下來,那麼連作文題目都看不懂,就很容易出現「力拔山兮氣蓋世,何況拿破崙」的笑話了。

同時他又談到寫好八股文需要「必旁而浸淫於古。自晚周、秦、漢以來,如左氏、公羊、谷粱、屈原、莊周、揚雄、司馬遷、班固之文章,以迄於韓、柳諸家,皆能往複出入,變化於其行文之所以然,以養吾氣,以達吾才。夫然後俛而為科舉之文,皆彬彬可觀也。」這說的便是八股文需要有深厚的文學素養和史學功底才能上乘。

一般的讀書人等到大抵十六七歲的時候,經過了背誦大量書籍的折磨,浸淫書法訓練十幾年,八股文能夠完篇,便可以去角逐秀才的名位了。

在考秀才之前,無論耄耋或是總角,老少讀書人都被稱為童生,即使是鬢髮蒼白的老人也不例外。

(圖片出處:清代科舉圖鑑)

一個童生要成為秀才,必須經過三次考試,即縣試、府試、院試,統稱為童試,亦稱小考。

別小看這「小考」,從時間上便令人十分煎熬。童試三年考兩次,逢丑、未、辰、戊年叫歲考,其他年份叫科考。筆者按:科考這一說法來自於明代,正統九年 甲子(1444)七月,奏准各處鄉試應試生儒人等從提學官考取。(《明會典》卷七七《禮部三十五·貢舉·科舉·鄉試》,p450)

這是走向秀才之路的第一步,縣試往往是在農曆二月,考期往往會提前一個月張榜文公示,而主考官則是本縣知縣。

考生到縣衙報名的時候需要領取一個報名表,填寫個人姓名、籍貫、年齡,以及家庭關係。

(圖片出處:清代科舉圖鑑)

同時要交付同考五人相互擔保的條約還有本鄉廩生(有工資編製的秀才)做擔保的證明書等文件。

還需要保證不是替考,身世清白,不是娼優皂隸的子孫,不是父母去世的27個月內來參加考試,這類似於今天的考試承諾,只不過一旦被發現事實不符,就要接受刑律條文的嚴厲處罰。

這第一次考試--縣試的地點在縣衙大堂,考試時用的桌椅需要自備,考試時要按官方指定穿固定正式的衣帽。試卷則來自於縣衙,十幾頁的紅格子宣紙,每頁十四行,每行十八字,附帶草稿紙數張。

這考試要分為五場,前四場都會考察八股文,最後一場則考察古文或者古詩賦。

縣試正場需要作八股文兩篇,五言六韻試帖詩一首。每場都是天還沒亮就要進考場點名,考生用專門的考籃裝好考試用品進考場,並且要自帶食物(當然縣衙里也有食品銷售,只不過價格極為高昂,魯迅兄弟曾回憶,泡茶的白開水外面一二文,到考場里就要四十文了)。

這每場一考就要考一天,等到天黑的時候必須交卷。

考完就是一段時間的煎熬等待了。接下來這個縣試會按成績發榜,形式很特別,名為「輪榜」,就像車輪子一樣一圈圈寫出來,至於縣試第一名被叫做「案首」,在這個榜文的最上方正中。

(圖片出處:清代科舉圖鑑)

這裡有一個潛規則,縣試和接下來的府試的「案首」不出意外都是會成為秀才的,這關乎官場文化,畢竟要考慮知縣和知府的面子問題。

由於縣試是最低級的考試,故而總會出現一些雷人的考生。據《清稗類鈔》記載,一次縣試中,有考生引用《尚書·秦誓》里的「昧昧我思之」,卻誤寫成「妹妹我思之」,結果知縣批卷子的時候備註「哥哥你錯了」。此是為科舉軼事。

縣試之後兩個月便是府試了,這府試時間一般在農曆四月,地點在府城內專門修建的考場,主考官是知府。府試的考察形式和內容與縣試大同小異,只不過是換了考場和主考官而已

(圖片出處:清代科舉圖鑑)

待到通過了這場府試,才算真正有了考秀才的資格,這也就是正式的童生資格,是為官方認證的「文童」。從此,訴訟時有權自稱「童生」,不用跪拜,且有座位可坐;婚喪典禮時,有權和官員同桌而食,農商則無權。

這些文童,接下來就要面臨能否考中秀才的關鍵考試——人生第一場大考「院試」了。

這次考試的地點在和府試一樣,考場不變,只不過主考官換成了一省的學政,俗稱大宗師(類似於現今的省教育廳長)。

這正式決定秀才資格的院試特別嚴格,從身份核驗角度,每一名考生除了自己要找一名廩生當擔保人之外,還要由所在縣的教諭再派一名擔保人。等到考試日點名的時候,要由學政和這兩名擔保人共同確認自己的身份。

(圖片出處:清代科舉圖鑑)

點完名後,考生就需要拿專門的票據到派卷的地方領卷了,試卷右上角會糊住名字加蓋印章

卷面寫有考生的名字浮簽,交卷時考生自行揭掉。

這裡值得一提的是,明清時,考生參加這次考試是要帶准考證的,上面會詳細記載個人隱私信息。

從考試內容來說,就要難度很大了,因為一方面這次院試的考官是一省的學政,學識淵博(往往是翰林出身);另一方面屬於自主命題,不會像鄉試、會試有嚴格的命題規則。

故而主考官會顯示自己的水平,出一些偏題、怪題,其中最為令人苦惱的是截搭題(這種題目就是將四書五經原文某一段文章的上下句各截取幾個字湊成一道作文題,往往斷章取義,給考生挖坑)。

舉幾個例子:

彌子之妻與子路;

魚鱉不可勝食也材木;

君夫人陽貨欲;

王速出令反;

試卷則如下:

(圖片出處:清代科舉圖鑑)

當然這場考試類似於研究生考試,也是有初試和複試的。

至於大家關心的錄取名額問題,明清秀才錄取是有規定的額度的,名額根據各地經濟文化發展程度分成大中小縣,大抵是大縣二十多名,中縣十幾名,小縣六七名,而府學和州學也不過是三十幾個。

(圖片出處:清代科舉圖鑑)

因而,秀才考中的概率可想而知。許多人考到白髮蒼蒼還是一無所獲,而這,也僅僅是帝國科舉事業最基礎的一次考試了。

(圖片出處:筆者家中書房,系筆者曾祖所書之著作)

參考文獻:

潘劍冰:《瘋狂的科舉》,廣東出版集團,2013年;

郭培貴:《明代科舉史事編年考證》,科學出版社,2008年;

郭培貴:《明代選舉志考論》,中華書局,2006年;

《明史·選舉志》;

吳宣德:《中國教育制度通史·明代卷》,山東教育出版社,2000年;

鄧嗣禹:《中國考試製度》,吉林出版集團,2011年;

那麼問題來了,把你丟去古代,你能考到什麼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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