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如意 無茶不歡
無茶不歡
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嗜茶了，只是嗜卻不識。想想以前，茶怎麼能跟甘甜透亮的白開水相較呢？早晨不敢喝茶恐中午難安，傍晚更不敢，失眠是會呼吸的痛。茶，只是在需要提神醒腦時才會湊合的喝喝。是喝，不是品。
我一直喜食甜食，難以割捨的嗜好，日漸發福的身材少不了甜蜜蜜家族的相幫。愛甜食的人都是熱愛生活的人，樂觀而內心孤獨的人，寵溺自己的人。近期熱播的《那時花開月正圓》里有句台詞，周瑩說「不吃甜食，你心裡該有多苦。」蜜三刀，這個油膩甜膩的美味多年沒敢嘗試過了，每次在超市櫃檯看到它總會深情行注目禮，它對於忌吃甜食的人來說不遜於愛吃肥肉的人對於紅燒肉、紅燒蹄髈的留戀。偶然一次，發現了蜜三刀的絕配，菊花普洱或是金俊眉。小口小口的輕咬一塊，溶一口菊普輕輕送下，那蜜如刀光劍影的油膩便逢凶化吉了，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上海人愛吃湯泡飯，我如今吃飯也一定要佐著茶了，一邊吃飯一邊飲茶。不同的餐用不同的茶作陪，當然不同的茶也該用不同的杯來配，懶得換來換去，堅持只用玻璃杯。我雖然不懂茶文化，品著飲著至少分清了口感。妙玉說「一杯為品，兩杯解渴，三杯就是飲牛了」。還真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矯情，喝茶還真要細細品來才有滋有味，一口氣喝下只是解渴了。有些人喝鐵觀音泡四分之三的茶葉，僅三五口茶湯，濃灧清苦，後味也品不出茶香，何苦呢，淺酌輕飲不是更好。苦丁，是我最早識茶的老師，前味清苦咂舌難以下咽，滑喉剎那溫熱絲滑，才落喉一股清甜湧上心頭，余香卻是如花瓣般甜涼。
朋友廈門回來送了一罐茶，深綠色歐式鐵罐，雅緻而洋氣，像是美女的閨房，名字就更小資「趙小姐的茶」。錫蘭紅茶，第一次感受佛手油的味道，初喝時有股難以下咽的沮澀，怪怪的，幾乎是皺著眉頭喝。第二泡時就不一樣了，透著一股苦柑的香氣，像是在熱帶雨林穿梭間巧遇一大叢野百合般的欣喜。趙小姐的錫蘭紅茶配甜點真是天生一對。
去俄羅斯時，也不算吧，去過海參崴應該不算去過俄羅斯，沒有去過聖彼得堡和克林姆林宮怎麼能算是去過俄羅斯呢。我在海參崴的超市裡買了兩盒花果茶，一盒是各色花瓣配香草毫尖，一盒是各色橘類水果。反正都是俄文，一個字也不認識。真是歪打正著，說不出來的好，尤其那盒花果茶，茶湯粉紅，香氣四溢，無端想起「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少女姿態，喝茶彷彿能喝出好顏色來。
以前總以為叫做茶的一定是櫛風沐雨吸收日月光華成長起來，手工採摘再配以炒曬等過程而成的才能被稱做「茶」。不是這樣的呀，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好端端的，韓國人把蜂蜜柚子也稱茶，大棗茶，人蔘茶，枸杞茶，只要是泡水喝的都是茶。我不願把這些稱作茶，它們怎經得住泡，一入水就支離破碎。真正的茶是入水舒展如芭蕾，經得起反反覆復軟磨硬泡，就像我們千瘡百孔的五千年文化，經得住時光蹂躪打磨，不管從哪個面揭開依然熠熠生輝。
在國外，茶包上一定寫著「China ter」可見茶是中國發源吧，我堅信是這樣。日本見過公路兩邊的茶園，叫你不珍愛茶真是說不過去了。茶園被主人修剪的包包圓圓如蘑菇，最底層墨綠至深綠至青綠至淺綠及至黃綠色，一層層，清晰看到植物成長過程。茶枝正好齊腰高，摘茶不致於太彎腰，茶農婷婷於茶間如彈琴般手指飛動，一個個嫩芽就歡跳著落入散發著草香的藤筐里。日本人研究出茶葉富含各種氨基酸、提高免疫力，抗癌，但是茶葉要磨研成粉末才易吸收。於是，各種抹茶食品就誕生了，抹茶蛋糕，抹茶冰激凌，抹茶提拉米蘇，凡是跟抹茶沾邊都又變成了我鍾情的甜品，抹茶好像只適合配甜點。直接沖泡水喝還真恐怖，猶如綠藻漂浮一層，一口下去綠沫粘在口角，如綠巨人，味道也真不敢恭維。日本茶沒喝過幾口，大麥茶卻著實喜歡，茶湯青黃中散發著穀物質樸而熟悉的味道，喚起童年燒玉米、炒清麥的記憶。
究竟喜歡什麼茶，真說不清，綠茶清爽，紅茶消食，花茶沁脾，個個都好，只要是茶，哪怕是碧生源，只要有一點滋味在舌尖就好。
從來佳茗似佳人，午後，三兩知己，尋一陽光灑落的角落泡一壺清茶佐著甜點水果，邊飲邊聊，或唏噓或大笑，世間百態，世俗名利，在茶湯中消磨。終究茶如人生，青澀也罷，清苦也罷，箇中滋味甘苦自知，不飲怎知。好了，該續點水了。
作者：張如意，女，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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