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佛學 > 【連載】禪的體驗

【連載】禪的體驗

二、中國禪的方法

中國禪宗的禪

三、禪的轉變

唐末以後,中國的禪宗,已發展到了熟透的程度,由於如永明延壽(西元九四─九七五年)之以一百零八件行持為其日課,倡導持咒、念佛、禮佛、懺悔、行道、誦經等,綜合諸種修持,相對地反而偏輕了坐禪。於是,華嚴宗的圓融妙諦,成了禪思想的中心,此一圓融的觀念,便推動了禪凈一致、顯密同源的思潮。

從此,事相的細節,漸受重視,大道的全體倒被忽略了,例如汾陽善昭所設的三訣、三句、三玄三要、四喝、四轉語、四賓主、五位、六相等閑傢具,都是些不相干的繁瑣之見。又有古則或公案的諷詠吟誦,也是發起於善昭的「先賢一百則」,使人從古則公案中,茫茫然、漠漠然地,捕捉古人的悟境。禪宗本以自心即佛,只向內用工夫,空去妄想執著,當下便是,此時則參禪念佛,求生凈土,作凈土觀;又兼行持誦〈大悲咒〉、〈尊勝咒〉等,以求靈驗感應。參禪者,多落於扮演而少實修實證,只知依樣畫葫蘆似地模仿著左喝右棒,豎拳舉拂,張口揚眉。往往是言超佛祖之上,行墮禽獸之下。所以真正的禪宗精神,已不多見。因此到了南宋時代,便有公案禪與默照禪之爭議產生,乃是為了挽救時弊而起的禪宗復興運動。

四、公案禪與默照禪

「公案」與「默照」,是兩種修行的方式,前者多用逼、用考、用口喝、用棒打;後者重視默然不動而又歷歷分明。故也可說,「公案」禪多用緊迫工夫,把學生逼得走投無路,而又非走不可;無開口處,而又非讓你開口不可。所以參「公案」,大多是教學生起大疑情,把妄想雜念,通通逼進死巷子里,然後一網打盡。至於用「默照」工夫,多用鬆弛、用明晰,把妄想雜念,全部沉澱下去,使得心頭平靜如鏡,清明如月,沉寂如潭。這兩種方式,古來雖分臨濟的公案,與曹洞的默照,其實,佛法是修道者的公器,從來沒有人向誰申請過專利權,只要誰能用它,專用一種或兼用兩種,沒有誰說不可以的。現在依據古典中所論及的「公案」和「默照」的內容及涵義介紹如下:

(一)公案禪

1.《天目中峰和尚廣錄》卷一一之上:

公案者乃喻公府之案牘。……夫佛祖之機緣,目之卅公案亦爾,蓋非一人之臆見,乃會靈源、契妙旨、破生死、越情量、同稟三界十方百千開士之至理,且不可以義解、不可以言傳、不可以文詮、不可以識度。如塗毒鼓,聞者皆喪;如大火聚,嬰之即燎。故謂之靈山別傳,傳此也,謂之少林直指,指此也。

2.《碧岩錄》的〈三教老人序〉有云:

嘗謂祖教之書,謂之公案者,倡於唐而盛於宋,其來尚矣。二字乃世間法中吏牘語。其用有三:面壁功成,行腳事了,定槃之星難明,野狐之趣易墮,具眼為之勘辨,一呵一喝,要見實詣,如老吏據獄,讞罪底里,悉見情款不遺,一也。其次則嶺南初來,西江未吸,亡羊之岐易泣,指海之針必南,悲心為之接引,一棒一痕,要令證悟,如廷尉執法,平反出人於死,二也。又其次則犯稼憂深,系驢事重,學奕之志須專,染絲之色易悲,大善知識,為之付囑,俾之心死蒲團,一動一參,如官府頒示條令,令人讀律知法,惡念才生,旋即寢滅,三也。

(二)看話禪

此即是公案禪的另一個名稱,又叫作「看話頭」。起源於臨濟宗下的大慧宗杲,宗杲先學曹洞,後學臨濟,結果,他對於曹洞宗的「默照禪」,極為不滿,而評為「默照邪禪」。所謂看話,是從一個個的公案,來勘驗修道者的見地程度,公案中的前人對話,均有不同的修證層次,從公案的表面看,和說明公案的內容,是多餘的,要看公案中的主題的內涵是什麼,才是看話工夫的目的。所以,在未得親自悟透之前,公案僅是一種工具,悟透之後,才能發現其活活潑潑的精神所在。親自悟透禪宗祖師們的過去發生過的開悟的案例,用知識的推理或想像,不能達成目的,必定要對公案中的話題,起大疑情,只發問而不能自行以推理方式來求取答案。根據大慧宗杲的自述,關於看話禪的功用是:「但將妄想顛倒底心、思量分別底心、好生惡死底心、知見解會底心、欣靜厭鬧底心,一時按下,就只按下處,看個話頭。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此一無字,乃是摧破許多惡知惡覺底器仗。」

宗杲於抨擊「默照邪禪」的同時,提倡了「狗子」、「佛性」等看話頭的用功方法,以看話頭來摧破思慮情識,使得修行者在突然間,達到大悟徹底、平等一如、不即不離的自在境界。到了中峰明本(西元一二六三─一三二三年),經常所提的話頭是:麻三斤、柏樹子、須彌山、平常心是道、雲門顧、趙州無等。據《天目中峰和尚廣錄》卷一之下云:「或謂傳燈錄,一千七百單一人,皆是知歸外言,解迎刃,初不聞說做看話頭工夫……。謂做看話頭工夫者,固不是契直指單傳之旨,然曾賺人不落草,最是立腳穩當,悟處親切也。縱不悟此心,但信心不退轉,一生兩生,亦更不得不開悟。」

因此,更有人主張:「抱定一句話頭,堅挺不移,若不即得開悟,臨命終時,不墮惡道,天上人間,任意寄居。」

可知,看話頭、參公案,乃是禪宗的利器,在中國的南宋以後的禪宗諸祖,大抵多用此法,所謂「參禪」二字,即從看話頭、參公案的方法而來。

(三)默照禪

默照禪的禪風,倡自曹洞宗下的宏智正覺(西元一九一─一一五七年),他與主倡看話禪的大慧宗杲,活躍於同一個時代,而且旗鼓相當。後來由道元禪師傳去日本的「只管打坐」的方法,即是承襲了默照禪的遺風。根據《宏智禪師廣錄》卷八所收〈默照銘〉,看到默照禪的內容是這樣的:

默默忘言,昭昭現前;鑒時廓爾,體處靈然;靈然獨照,照中還妙;露月星河,雪松雲嶠;晦而彌明,隱而愈顯;鶴夢煙寒,水含秋遠;浩劫空空,相與雷同;妙存默處,功忘照中;妙存何存,惺惺破昏;默照之道,離微之根;徹見離微,金梭玉機;正偏宛轉,明暗因依;依無能所,底時回互;飲善見葯,檛塗毒鼓;回互底時,殺活在我;門裡出身,枝頭結果;默唯至言,照唯普應;應不墮功,言不涉聽;萬象森羅,放光說法;彼彼證明,各各問答;問答證明,恰恰相應;照中失默,便見侵凌;證明問答,相應恰恰;默中失照,渾成剩法;默照理圓,蓮開夢覺;百川赴海,千峰向岳;如鵝擇乳,如蜂採花;默照至得,輸我宗家;宗家默照,透頂透底;舜若多身,母陀羅臂;始終一揆,變態萬差;和氏獻璞,相如指瑕;當機有準,大用不勤;寰中天子,塞外將軍;吾家底事,中規中矩;傳去諸方,不要賺舉。

其實,靜坐時用默照的工夫,與把頭腦變成一片空白的情形,完全不同,如果是落於呆若木雞似的靜態,固然是「默」了,但卻沒有「照」的作用。所以,默照與天台的止觀相類似,與禪宗第三祖僧璨的〈信心銘〉所言:「絕言絕慮,無處不通;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返照,勝卻前空。」的宗旨相通。也與永嘉玄覺(西元六六五─七一三年)在〈奢摩他頌〉之中所說的:「忘緣之後寂寂,靈知之性歷歷,無記昏昧昭昭,契真本空的的。惺惺寂寂是,無記寂寂非,寂寂惺惺是,亂想惺惺非。」(《禪宗永嘉集》)不過宏智正覺,將前人的方法,另從體與用、理與事、動與靜、空與有、明與暗、能與所(主與賓)等,各各宛轉回互的關係運用,來說明達到「殺活在我」大自在、大活潑的悟境。

(四)優劣的比較分析

看話與默照,究竟何者優而何者劣,很難說。大致而言,修行的方法,可有松與緊的兩門,平常生活緊張、心神勞累的人,初入修行法門,宜用鬆弛;平日生活懶散、心神浮動的人,初入修行法門,宜用緊張。而大慧宗杲的公案話頭,逼拶緊迫,正是用的緊法;宏智正覺的「默照靈然」,正是用的松法。雖然不能僅以鬆緊二字說明默照與看話兩派,但用鬆緊二類來給它們作區別,應該是正確的看法。大慧宗杲批評默照工夫為邪禪,原因是:「士大夫塵勞為障,不見方寸寧怗,使它寒灰枯木去、二條白練去、古廟香爐去、冷湫湫地去,將遮個使人休歇,你道,還休歇得否?殊不知,若遮個猢猻子不死,如何休歇得?來為先鋒,去為殿後底,若不死,如何休歇得?此風往年極盛於福建路,妙喜(宗杲的別號)於紹興之初(西元一一三一年)入閩,住(妙喜)庵時,使力排之,謂之斷佛慧命。」(《大慧普覺禪師普說》第五下)

用默照的方法,如果是個好逸惡勞的人,就很可能變成「冷湫湫地」、「寒灰枯木」,所謂一頭鑽進了「無事窟」中,粗重的妄想雜念是不見了,定境不現前,智慧的光芒,也永遠透不出來,所以被指為「斷佛慧命」的「邪禪」。不過,世上的確有人須用鬆弛的方法,如能做到「晦而彌明,隱而愈顯」,「惺惺破昏」,「偏正宛轉,明暗因依」的程度,久而久之,自然也會達到「蓮開夢覺」而且「透頂透底」的悟境。因此,宏智正覺也批評「看話石頭」,說看話頭的方法,只有冥頑不靈的石頭才使用,使用之後仍舊還是石頭。

這從歷史的演變上看,大慧宗杲的宗風,仍舊沿著六祖惠能所提倡的「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又說:「道由心悟,豈在坐也。」修行禪宗的頓悟法門,端在達到「外離相」、「內不亂」的程度,便可「自然得入清凈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恆沙」了(以上均見於《六祖壇經》)。可見,如何達到頓悟的目的,是重要事,至於要不要經過長期的坐禪訓練,並不是關鍵所在。因此,用棒喝、用話頭、參公案,都是活潑潑的點發、引動、撥開學者心性之門而放射智慧之光的方便法門,當在用這種方法觸動激發而產生效果之時,常使學者有大汗淋漓或天崩地裂般的震撼之感,所以這是一種很積極、很直接、很快速的法門。但是,如果遇到一些聰明的讀書人或懶散鬼,就很容易投機取巧,受著公案的暗示,往往欺騙他們自己又欺騙他人,認為他們也達到了某種程度的悟境,談心說性,目空一切,將其行為放蕩,視成殺活自在。以致形成談論公案的人越多,體悟禪味的人便越少。禪宗本來「不立文字,直指人心」,這些人卻天天賣弄公案,玩耍話頭,徒逞鋒利的口舌,沒有一絲真修實悟的工夫,這是非常可憐的事。

宏智正覺是投子義青的第四傳,義青本身,雖然也以參了三年「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無言」的話頭而開悟,但他終於反對惠能的禪風,回歸到菩提達摩的禪風,強調「法離文字」。將修行的方法,轉回到如北宗禪師們所主張的:「欲得會道,必須坐禪習定,若不因禪定而得解脫者,未之有也」(《六祖壇經》句)的看法上去。宏智正覺的「默照禪」,其實即是為了糾正一般的狂禪或野狐禪的最好方法,所以他的〈默照銘〉開頭就指明:「默默忘言,昭昭現前」。既不用假借語言文字,心中仍是朗朗分明,故與枯木死灰,不可同日而語。

總之,不論「默照禪」或「看話禪」,只要用之得宜,都是好方法,但看修道的人,有沒有明師指導。事實上,有些人是需要兩種方法交互並用的,在太松時,要用緊法,太緊時,要用松法。即在看話頭的方法上,也有松法,在「默照禪」的工夫上,也有緊法。方法是死的,應用是活的。不能一定說,那一種好或那一種不好。正覺禪師的「默照禪」以及日本道元禪師的「只管打坐」,主旨在於先用修習禪定的基本方法入手,打好定的基礎的同時,止觀雙運、明暗回互,智慧自然現前。故在正覺禪師的〈坐禪箴〉中也說:「曾無分別之思,其知無偶而奇;曾無毫忽之兆,其照無取而了。」也就是說,心無分別,所以能定於一;沒有得失取捨,所以透徹自在。這乃是定與慧的寫照。所以,道元禪師的悟境,稱為「身心脫落」,身脫落,即感到輕安無累,是定力現前;心脫落,即煩惱頓消,是智力現前。此乃是一種非常實際有用而又安全的修行法門。

假如遇到明師指導你修行的話,看話頭、參公案,便能使你速疾頓悟,自性現前;用默照的工夫,也能使你身心脫落,定慧頓成。假如沒有明師指導,則看話頭者,可能變成輕狂的野狐,修默照者,可能墮進冷湫湫的黑窟之中。此兩者,都是障礙你步入悟境的魔事與魔境。所謂明師,至少要具備兩個基本條件:1.修行及實證的經驗,2.對於佛法所持正確的知見。兩者相較,知見的正確與否,尤其重要,禪宗的人常說「貴見地,不貴踐履」,因為有了真知灼見的人,不會誤將魔事當佛事,不會為你帶錯了路。而且,真見地,必定是從實際修行的證驗中得來。所謂明師難求者,原因在此。

(待續)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那蘭陀寺 的精彩文章:

禪的體驗(九)
天目中峰和尚廣錄三十卷第五下
正見:佛陀的證悟
禪的體驗(八)
禪的體驗(二)

TAG:那蘭陀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