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邂逅」：至美不過乍見之歡
邂逅，大概是一場愛情里最美的部分。乍見的心動有著東方的含蓄和西方的熱烈，全世界無數導演嘗試用鏡頭詮釋它的朦朧，夢幻，單純，冒險。席慕容在詩中說：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時光。
經典愛情電影的邂逅橋段常以四兩撥千斤之勢簡潔利落地展開劇情，並於細微處為後面發生的所有埋下伏筆。
遵從文學慣性中所謂「欲揚先抑」的反差，一般喜劇收場的愛情電影邂逅往往不那麼順利，至少大多不會用鏡頭語言過分渲染。或是冤家路窄，或是誤會重重，或是歷經無數擦肩，兩人終於得以在千萬人中相遇。
比如《電子情書》（ You』ve Got Mail，1998）中的書店老闆一開始被凱莉視為眼中釘。他們的邂逅雞飛狗跳，但最終修成正果。
再有《傲慢與偏見》（ Pride & Prejudice，2005）開頭舞會上的初遇。達西波瀾不驚地懷疑和掩飾著自己對伊麗莎白的傾心注目，伊麗莎白也對傲慢的達西心存偏見。雖然能感覺到兩人彼此間流動著一絲曖昧氣息，但兩個個性很強的人勢必不會在一開始就丟掉自尊和理性。
而悲劇的邂逅則與此不同。悲劇的發生往往是因為缺點的暴露和現實的阻礙均出現在後期，所以浪漫大多發生在第一時刻，導演想方設法用異常唯美的方式讓愛情迅速發生，也同時用鏡頭語言做出暗示，留有足夠的時間讓它在鼎盛時遭遇衝擊。
現代版《羅密歐與朱麗葉》（ Romeo + Juliet，1996）中的邂逅就是如此，鏡頭裡大面積的冷色調，暗示了整部電影的情感走向。
男女主角的邂逅隔著一座透明的冰藍色魚缸，他們毫無防備地四目相對，情不自禁地被彼此深深吸引。兩個美人彷彿置身深海，與世隔絕，就好像他們最後的命運。這份邂逅開始得有多美，結局就有多傷悲。彼時正值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顏值巔峰期，俊美得讓人完全挪不開眼。
追溯到上世紀經典的黑白片時期，《魂斷藍橋》（Waterloo Bridge，1940）和《羅馬假日》（ Roman Holiday ，1953）就已經塑造了有關於邂逅最為經典的橋段。
在《魂斷藍橋》（Waterloo Bridge，1940）混亂的空襲里，羅伯特·泰勒飾演的陸軍上尉一把將險些被車撞到的費雯·麗拉到懷裡。他們在人群的推搡中逐漸被擠到一個角落，羅伯特·泰勒以如今所謂「壁咚」的姿勢曖昧地將費雯·麗圈在自己身前，隔絕開周圍嘈雜的人群，那是屬於戰爭時代的愛情，舞女與軍官的一見鍾情，上尉的英氣逼人與少女的羞澀讓愛情在這場意外的觸碰中浪漫得不像話。
《羅馬假日》（Roman Holiday，1953）的邂逅發生在路邊的長椅上，奧黛麗·赫本飾演的安妮公主喝得爛醉如泥，趴在街邊差點從橫椅上滾下來，此時格利高里·派克飾演的男主角喬正好經過，忍不住伸手接住了她。他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聽著她胡亂說著醉話……這不僅是片中男女主角的邂逅，也是派克和赫本的邂逅，兩位傳奇巨星從此成為知己，惺惺相惜四十年，成為影史上的一段佳話。
一直以來，各種邂逅橋段在電影人手中被反覆借鑒，也不斷在尋求新的表達手法。這裡一定要說的是王家衛導演的作品。
與相對寫實的西方愛情片相比，王家衛所講述的愛情沒有那麼具象，沒有多麼跌宕起伏的戲劇衝突，而是以一種碎片化的形式串聯，配上小提琴的憂傷，讓人慢慢沉澱，朦朧而寫意，頗有東方意境之美，正如李碧華在《胭脂扣》里所寫：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
在《花樣年華》中，張曼玉扮演的蘇麗珍換了23身旗袍，在公寓和老街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別樣的嫵媚與神秘。第一次遇見周慕雲的時候，她穿的是一身藍底紅花旗袍，明艷動人。
兩顆失意的心忍不住向彼此一點點靠近，他們互相懂得對方的脆弱與憂愁，卻又因各自的家庭無法光明正大愛得徹底。無論旗袍的花色如何多變，它仍然是一種保守和傳統的衣著，就像這兩個人的愛情，歸根結底是無法釋放的。
電影《2046》中有不少如夢似幻的場景，奔跑與追逐，跟蹤與牽引，晃動感的拍攝手法與場景中斑斕光影的結合，人物透著性感與神秘，分不清哪一場才是命運的起源與最初的邂逅。
從古至今，關於愛情多少人執著地信仰著一見鍾情。在世界一百多年的電影史中有數不清的經典邂逅橋段，我們總會因某一段故事的直抵內心而忍不住在日後翻來覆去地懷念。待人間煙火散去，至美終不過是乍見之歡，而已。
撰文：先思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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