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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郎│讀書與築夢

濰坊讀書│階苔有香│工作札記

濰坊讀書

讀書與築夢/潘郎

內容導讀

本文記錄了濰坊築夢讀書會成立前後的一些情況,因為公眾號有字數限制,略作刪節。重讀這些文字,當年的那些快樂還那麼真實地存在著。

一直想寫篇文字,記錄一下這讀書會的事情,但考慮到是命題作文,就矯情造作了好多,這不是我的風格。如果在沒有寫就之前就考慮發表,這是最累的,也是我最不喜的,但沒有辦法,誰讓你納了投名狀了呢?

這都怨老大。

好多年前,當然,這都是酒後,醺醺然飄飄然、天地在我胸、我比天地高闊之際,老大就慫恿我、拉扯我、或明或暗的誘惑我,要辦個什麼文學刊物,標準一開口就是《新青年》之類可以流傳青史的,並且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當年,陳獨秀辦LaJeunesse(不要硬拼,這是法文青年,拉熱奈斯)也就是幾個文學小子一衝動就搞的,很草根啦。

哎呀,激靈一陣涼風,吹得膀胱發脹,心裡發怵,沒底就哼哼哈哈唧唧歪歪地敷衍,說:好好好,老大,你搞什麼我就跟著好啦。尿尿,尿尿,都憋壞了。

——唉,喜歡寫文字不假,盡著性情隨手碼點什麼,置於網路空間三兩個人私下裡隨便看看,或真或假地讚美一下,心裡也有小歡喜,但真若拉出來示眾傳誦,就忐忑得多。

這就是我和老大的不同。老大立場堅定,挪到革命年代,他一定是趙一曼江竹筠董存瑞,可以大義凜然鐵骨錚錚捨生取義,而我絕對是王連舉甫志高顧順章之流,熬不得辣椒水老虎凳,挨不過美人招惹金錢誘惑。深夜讀史,常常感慨那些前輩賢哲的風骨。哎,老大有風骨,不知能流芳否。

流芳與否暫且放下,老大還真是有恆心毅力,這也是我所沒有的。那一天,打電話找我:中午幹嘛?我說:能幹嘛?上班幹活,下班吃飯唄。來來來,請你老人家個小客,一起吃飯去。中午時間那麼短,八項規定又不能喝酒,不去不去。來吧來吧,讓你認識幾個美人兒。一聽有美女,立馬改口:好好好,訂了哪裡?幾點?我打車去,一定等我呵。

真有美女哈,是主席的媳婦兒,泰哥的媳婦兒若蘭君子,另外就是酒店老闆的婆娘。

那天主席特意翻箱倒櫃,拿出了一瓶賴茅,他說:人家送的,藏了都有好多年了,沒捨得喝,準備女兒大婚時自斟。這不,瓶塞的塵垢都大厚厚了,今天就開了吧。

老大煞有價事地拿出手機一掃:999元。這數字,太他媽的巧了,一聽就是假的。那些年就咪西這麼貴的酒我們國家不就早敗落了嗎?

老大說:拉倒吧,你寶子就是孤陋寡聞,沒有見識。

找了一個地,很普通的酒家,名字忘記了,在一條繁華擁堵的街道旁邊。老大說:夏天時他來吃過龍蝦,味道不錯。問酒家:有龍蝦嗎?上二盆。我說:這個可以有。酒家笑嘻嘻:領導,不好意思,這個……真——沒——有。那有什麼?除了這個,家常菜,都有。

主席主陪,老大副陪,泰哥和我坐東邊,泰哥媳婦兒坐西邊。隨便點了幾樣菜,忘了都有什麼了,只顧聊天喝酒了。主席的那賴茅酒真不錯,一開瓶,醬香滿屋,酒店老闆就抽搭幾下鼻子,問:哥,什麼酒,這麼沖?老大就笑:哎,看來老闆也是酒家,來來來,添個凳子,來一杯。老闆就樂了:兄弟要喝,一杯哪夠?還是留著哥哥們自己喝吧。

就在這天,主席、老大、泰哥與我在吃酒中敲定了成立讀書會的事情,並定於11月15日舉行成立大會。當然,在座的還有主席與泰哥的媳婦兒。老大說:還有幾位同好沒來,哪天下午一起坐坐,找個地隨便吃頓飯,見見面,聊聊天。泰哥盛情邀請:去我那兒好了,自己的店,方便。泰哥家小嫂子說:來吧,食材都是自家的,絕無添加劑,吃著放心。

大家就說:好吧,就這麼定下了。我問:還需要訂點花籃什麼的嗎?不需要那麼複雜,咱們儘可能簡單些好了。做個條幅,另外就是備個硬皮本,彼此寫點祝福什麼的。

這個好說,誰有空都可以去準備。

主席軍人出身,寫過好多的文學作品,不過我真真讀過的很少,主要是沒空。認識文字很早,認識主席很晚。在我對文字最為膜拜的時候,主席沒有出現;在我對文字最不當回事的時候,主席出現在我的面前,給我好多壓力,這真是荒謬。

主席的媳婦兒與他同姓,也姓李,好像是吉林人氏。主席在他的《紅紙船》中曾有對媳婦兒的描寫,說是媳婦兒追著他盤問小說中的那些情事是不是真的,我每每讀之都以為那嫂子是河東獅吼之類的醋罈,真見面了似乎也不是。那麼年輕與時尚,與老兄的不修邊幅小小眼睛一一比對,讓人驚嘆那造化弄人——有言道:瘸驢兒拉破車,這可真不是。

主席媳婦來得晚,道歉,說是孩子學校有什麼事兒羈絆住了,我們就說:沒事沒事,喝酒玩,小事兒,孩子的事情才是大事。

空著主位,泰哥家的小嫂兒就和主席媳婦兒互相謙讓,大家就說:嫂子,甭客氣,女士優先,您老就安心坐主席身邊吧。讓若蘭坐,給她幾個肥膽,她也不敢啊。

主席湊趣:美女坐我身邊,我可願意了。

若蘭就笑:俺真不敢,俺老公瞅著俺呢。

泰哥接話:你老公遛狗去了……(這裡有個段子:某女老公與女童鞋逛商場,迎面碰上老婆,正不知如何是好,老婆竟來了句:小兩口逛街啊。老公臉紅結舌,剛想解釋,沒想到那女童鞋居然往他身上靠了靠,面帶桃花回了句:嗯,是啊,你老公怎麼沒陪你來啊?老婆說:我老公遛狗去了。)

於是,主席媳婦兒就脫去毛草外套,給大家倒水,很隨意地坐在主席身邊,和每個人認識一番,吃菜,說話,聊天。而話語中談及主席的往事與事業,眼睛裡有別樣的閃亮,那裡面或許有好多的理解與欣賞,也可能有惜憐。

泰哥家的小嫂子若蘭君子則是別樣的模樣:淡妝,燙短髮、膚色白皙,大眼睛撲閃撲閃,娃娃臉兒一說話就笑嘻嘻,特喜慶。泰哥自言:當年攜妻榮歸故里,鄉黨有諞——漂亮的媳婦兒見過好多,沒見過這麼漂亮的。

我和老大與他倆認識多年,就不拘禮,在此也蹩腳地俗一句吧:雙眼皮兒紅嘴唇兒,一看就是可心人兒……

這些年很少能讀長篇的東東,不是好東東少,主要是自己沒有時間,即使有時間也沒心思耐得心煩讀下去。逼著自己硬啃的大多是些專業書,這沒辦法,要吃飯嘛。

老大則一部紅樓翻了上百遍,章節回目幾乎可以信口引用誦詠,我就很佩服:這小子,喝了那麼多年酒,腦子還是這麼好使。

我不行,什麼樣的書都是隨心翻翻,感興趣就讀幾頁,意思記個大概就行,不感興趣,就隨手一拋,一年也難得動動。

老大前一段時間讀陳寅恪,近來又研究陳獨秀,自己改了個微信名字,叫什麼實庵小子,想來是想表達「青藤門下走狗」之類的情感。

若蘭君子問我:啥意思?

我就笑謔:小安子,小安子,老佛爺座前的小安子,你叫他小安子就行。

小安子?什麼意思?

大太監安德海,慈禧老佛爺跟前的紅人,比李蓮英還早。

她就笑,說:再見了他我就喊一聲小安子,哀家怎麼今日心情不安逸?

我也滿心歡笑,湊趣道:老佛爺,想必是昨夜夜雨,吹落了滿院春色。

當然,這是說笑。

陳獨秀,字仲甫,號實庵:伯仲叔季,在家裡排行老二;庵,圓形草廬,當然也可以是女性出家人修持的地方,如越劇《庵堂認母》,指的就是尼姑庵。讀書人的書齋也多自稱庵,窮讀書富習武嘛。不過。讀書人自稱,就有謙虛自抑的味道,往往是清高或假裝清高。譬如:原本有個兒子心裡美得不行,卻偏偏稱犬子,總不是狗的兒子吧;河東獅吼,對人稱自己的老婆大人賤內,總不會是……三個字,俺不敢亂說,我倒覺得這可以是真話。

讀書人奉顏回為宗,顏子好學,「簞食瓢飲,人不堪其憂,回不改其樂」。勤奮好學,不貪圖安逸這原本是好的,卻走著走著,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住著茅草屋,餓了用大竹筒扒拉米飯,渴了拿破瓢茬子咕咚咕咚舀水喝,也不怕鬧肚子。

全社會尊崇的就是這種窮得叮噹響的讀書人,不知要之何用。

記得我小時候也如顏回一樣瓢舀涼水,對著缸瓮喝,沒辦法,那時鄉下就這樣的條件。

下了學,滿頭大汗,照著水瓮就半瓢水,咕咚咕咚地喝,里外都是。另外半瓢,用手胡亂抹把頭臉,然後該幹嘛幹嘛。大多是從鍋里摸出個貼餅子,哎呀娘,真餓壞了,一邊吃一邊溫習書本。那是比較高級的享受,一般要先去打豬草。

那年月除了冬天,回家就喝涼水,春夏秋三季幾乎天天這樣,還別說,從沒有鬧過肚子。而小舅一年四季都喝井水,包括寒冬大雪清晨。

唯一不同,他是現打現喝,喝剛從水井裡車出來的。冬天渾身冒著熱氣,擴胸、展臂、轉腰、擂打肌肉,咳咳咳地清理喉管,然後跑步,咦咦哦哦的練聲吊嗓,洗刷,用毛巾擦浴。

而在酷夏,知了都熱得不叫喚了,他就會趁日頭毒曬上兩桶水,將我整個兒扒光了置於桶內,而自己用臉盆將井水從頭淋灑,舒服透頂。

想來他那時還是有志青年,奮發向上。不像後來,一年到頭,只管抱著個酒瓶子,時不時噓啦上二口,天天迷迷瞪瞪渾渾噩噩,只要有二兩酒喝,火燒了房子也不關心。

那時農家飲水普遍是井水,全村就幾眼井,一到做飯的時光,井前就排起長長的鐵桶隊伍,叮鈴咣啷,人歡馬叫——這是孩子們的事情。而男人女人們一般會按約定的時間來,輪著從水井裡打水。男人氣力大,和哥們說著話,將旱煙抽過,一低身:回了啊。

回吧。一手一桶,滿滿地拎著回家。

若男人累了喝酒了,女人就嘟嘟噥噥,滿嘴的數落和不滿,對著我們喊:滾遠點,別招惹老娘。一邊一桶,用勾擔顫悠悠的擔著,咯吱咯吱,聲音就遠了。

半大的孩子則是很熟練的傾倒大半桶水,洗洗腳丫,將水桶拎起掂量幾下,擺好位置,將勾擔的鐵鏈挽短勾住水桶提手,放平。往手心裡吐口氣,噗,鑽到中間,兩手攥著勾擔立起身子,趔趔趄趄咣里咣當,也回家啦。還不忘回頭和小夥伴打招呼:別忘了啊,明早叫我,咱倆一起走。

剩下的小子們,也沒多少趣味了,尿憋了就惡作劇,井邊將童子尿漫天地里揚灑。偶爾會濺入井裡,就有人向他父母告狀:你家大國使壞,將尿尿到井裡啦!

於是,那小子可能就沒飯吃了;隔天,村西頭的避人處就有了格鬥和起鬨。

家裡庭院中置於樹蔭下的水缸,泥土燒就,有兩臂環長,裝四鐵桶水。夏天時間稍長,缸壁瓢底就會生出好多青秧——也就是青苔。

偶爾也會落入樹葉、飛蟲。

那年冬天跌入過一隻大老鼠,老鼠會游泳呢,沒有溺斃,就是浮在水面上折騰了一晚上,累癱了。老爸撈出來敲打死,糊上泥巴,烤熟了,滿院子飄香,真是美味。老爸細細地拆肉,一條一條地餵食我。好肉都被我吃了,而那些小骨頭也沒剩下,老爸就著玉米餅子吧嗒了。

那年代,不過年哪能吃上口肉啊。

老娘則躲得遠遠地,好久沒親過我的小嘴巴,說是嘴裡有老鼠味,想想就噁心;至於親過老爸的沒有,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時還不知道這些事情,也不關心這樣的事情。「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那時的我們除了貪玩,其他似乎什麼都不在意,什麼狗屁仁義內外,都是四十年以後才知道的事情,都活了半輩子了,也沒弄明白。所以說聖賢的話也不一定就全對。

我從小沒人管,也不服管,跟著一幫野孩子漫天地里瘋張,渾身滿是磕磕碰碰的疤痕,哎,等上學了卻成了個乖乖孩。如今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窩在水泥森林裡,所見的天地就是樓前的小花園和樓后街道上的車水馬龍。吃著地溝油轉基因與藥水泡製的水果蔬菜,喝著氯過微生物的白浪河水,早就淡忘了年少最真的味道。母親說:在城裡哪裡都好,就是水難喝,有股怪味兒。

偶爾,還是會做夢吧,夢裡還是會回到故鄉的山野吧,赤著腳丫滿山野里撒歡,腳下犁過的泥土散發著青草麥秸的清香……

孔子被後世尊為聖人,顏回被後世統治者尊為仁人,中國幾千年國家治理,強調的都是對顏子那種安貧樂道精神的堅守,追求達到的都是致聖之道,也就是所謂的修身持家治國平天下,對財富的累積卻很少尊崇。至於那些讀書不好,通過別的方式謀得官職的往往被人看不起,說什麼是同進士如夫人。

以前以為這都是愚民政策,其實現在看來,那些先哲並不全是愚民或自愚,而是真切地看到了財富後面帶來的社會問題和精神問題。富不過三代,財富需要人文承載,精神需要信仰支撐,沒有文化氛圍和信仰支柱,人就會荒漠和迷失。當然,通過讀書這樣渠道選拔上來的官員,往往沒有多少實際辦事能力,不接地氣;在官場沒有人脈黨派,不貪腐,往往悒鬱,所謂的兩袖清風,一事無成。

而開竅了,入了門派了,腐敗起來又讓人可怕:嘉慶時的王亶望抄家值白銀三百萬兩,換到現在的購買力就是六個億,一兩也就是當下的200元。而如今那些電視劇的主人公一出手就是上萬兩,幾千兩,一點也沒有數字觀念,都是富可敵國,揮金如土,夠荒謬的。

陳獨秀1927年離開中央領導崗位,1929年11月因中東路事件被開除黨籍,1931年5月被推選為中國托派組織的中央書記,1932年10月被國民政府逮捕,判刑後囚禁於南京。抗戰爆發於1937年8月出獄,先後住在武漢、重慶,最後長期居住於四川江津,並於1942年5月逝世,享年63歲。

陳性格直率,其實不適合從政;寫的政論很有氣勢,倒適合鼓動;對中國古文字的訓詁很有研究,這是他的專業特長。在獄中及居川期間,先後有《實庵字說》《識字初階》《小學識字教本》等著作問世,因其政治身份,當時並沒有大量刊印,最近幾年出版,始得到世人的重視。恢復其一介書生的本色,而不僅僅是什麼革命家,這或許是他們這代人的原意。

雖然陳早就結束了風雲跌宕的一生,但他留給後人很多思考,直至今天也沒能蓋棺定論,

過去近百年,也不過是彈指一揮,好多當時看不清的事情,自以為正確無比的事情,過後再翻過去看,也是充滿荒謬的,其中採取的方式和選擇的道路也是很值得商榷的。

之所以不厭其煩地說這些,是為評價某部作品、某個人物、某個事件的好壞能從歷史的高度去梳理一下思緒。經濟決定政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是順序說。真的看得明白還得逆著來,回過頭去看,站得高點才有可能看得清楚點,遠點。寫書的人都有自己的觀念、立場與局限,書之外的世界還有好多事情是沒法寫進去的。跳出書本看書,還是別有意味的。

當然,我們自己接觸的都是些很平常的人事,就不一定適應這麼高大上的理論了。想來你也沒有多少時間回頭看,也不一定就會喜歡讀很多的書。草木之人,又能經歷幾個春秋?管好嘴邊眼前事就得了,哪還有閒情逸緻?

認識泰哥與若蘭君子N年了,他倆開了一個酒店,規模不大,之前我寫過一篇文字,說的就是與他們交往吃酒唱和的小事。我想我可以再潤色一下,剝離那些放蕩不羈,莊重點嚴肅些,因為泰哥與若蘭都是板板整整的人兒,讀的書也是「我心光明」之類的。

老大姓沈,所謂的沈尤葉三支一家,他說此生與我有緣,理由是沈字的繁體就是家裡有潘,榮幸至極!老大對人生充滿激情,內心堅定忠貞,情感真摯熱烈,是杜如晦楊過之輩;而我總是弔兒郎當,什麼事似乎都認真,其實思緒縹緲心思飛揚,對什麼事都沒放在心上,喜歡的事物都是桃谷六仙老頑童之類的,性情如張無忌,優柔寡斷,纏綿悱惻,做不得決斷勇猛神武。

那年參加八大碗的聚會,老大曾經說過好久,這讓自己內心或多或少充滿了期待。老大說出席的人兒都是喜歡文學的,所謂的文藝青年小資情調,他有好多的念想想顯擺一下。

八大碗的老闆爺喜歡閑暇時寫點格律,和老大唱和;但老闆若蘭——美女老闆哈,也喜歡舞文弄墨,則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事情。那一次老大中午都喝高啦,無理無趣語無倫次張狂失禮,在美女面前張牙舞爪,怎麼壓制他都不知閉嘴,讓我很汗。想來我也是這樣吧,很少喝大酒啦,這與年齡有關,與內心取捨有關,更多的是與心情有關。身心放得開,酒逢知己那就千杯少,只是醉眼朦朧而已。

是夜酒闌,老闆爺泰哥將那珍藏多年的他自己說二十多年了的普洱,拿出來分享,毫不吝嗇。然後一句一句的講解自己寫的詩詞,那些都是他於席前席中即興書就的,真有才哈。

在此就碼幾首於此,以此佐證:百步之內有蘭草,不論從事什麼行業,只要光明駐心田就可以少些市儈銅臭;夫子曰:言之有文,行道將遠。

當然,沒有徵得泰哥的同意,就擅自發於此,罪過罪過,請恕罪則個。

第一首是:

春歸木相榮,鶯鳴和友聲。

相彼物聚喜,樂吾同好應。

煮茶盈餘香,論酒恣中情。

嘆贊元白句,長揖羨古風。

這是老闆爺路上寫的,預熱溫度很高,可謂《望春》,不過他一臉持重,溫文爾雅,真不知心底火熱入夏呢。曲高和寡,心靈很孤單嗎?

第二首可能是讀書偶感,有備註:讀《論語》,想孔夫子築杏壇,弟子三千之盛事:

誰呼二三子,應者羨其聲。

為學有幾端,切琢樂中庸。

孝為杏林吟,仁則築壇銘。

千載師有教,我輩大道通。

泰哥還喜歡讀儒道釋,自言心為之空明。

存心明日月,吾愛何能遮。

屈子駐我心,漁父比鄰歌。

和光觀川水,同塵伴山阿。

米珠惟精一,大瓠游大河。

在此很慚愧,碼字的時候不認識瓠字,就念偏旁,先念kua,不對,後念gua不對,biao也不行。急得慌,家裡早沒有新華字典啦,又不會五筆,急死人。哎呀,有救駕的,姑娘書房裡有第五版的《現在漢語詞典》,查偏旁誇,六畫七畫八畫……不行,於是查瓜,五畫,再查誇,六畫,×××頁,瓠瓜,原來念hù啊,搞定!

還有一首是有關王陽明的,備註為:知行合一,致良知真是走向內心完善的大道;我也有同感,不過冷靜後一直懷疑是不是作者寫得太好啦,自己不知不覺被忽悠啦。內容為:

人生讀書為底事,琢磨璞心去蕪枝。

欲取欲予懂捨得,如切如磋識人己。

壟畝不廢天下略,功成常懷虛谷溪。

良知知行真路徑,一覓明燈以貫之。

其中第一首元白句結聯有用典,陳寅恪先生曾經寫過《元白詩箋證稿》,不過沒看過,只是知道。元白指的是唐代詩人元稹和白居易。《新唐書·白居易傳》載:白居易「初與元稹酬詠,故號元白」;白居易在《〈劉白唱和集〉解》中也說:「江南士女,語才子者,多雲元白。」

元稹與白居易同為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其詩辭淺意哀,若孤鳳悲吟,扣心扉,動肺腑,幾近魅惑。也就是以上古採風的風格,發揚《詩經》和漢魏樂府諷喻時事的傳統,走普羅大眾路線,直面時事艱難,務必使作品起到補察時政、泄導人情的作用,當時就已經並行於世。宋代嚴羽《滄浪詩話·詩體》稱他們的詩體為「元白體」,想來也是積極入世的,有齊治平之理想。

只是我對大小律詩沒研究,記不得仄平押韻粘對,破題頷首頸脖,對元白也沒多少印象,就沒得言語斧正,這些是老大的強項;只是隨心瀏覽幾句,大概知道點意思,那細微的情感波瀾真琢磨不透,也沒那麼多靜心斟酌。只是一泡泡喝酒,一杯杯飲水,都是粗鄙無文,然後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

元白這倆人是真真唐朝的文化人。元稹似乎還很痴情呢,他在《離思五首》之四中寫到: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似乎是追念他亡妻韋氏的,可與東坡先生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相比,也是追念亡妻的,他的妻子是王弗;不過他遭遇貶謫的時候也有一個侍妾朝雲默默相伴,真名士自風流!

《喪家的資本主義的乏走狗》——梁實秋也為亡妻寫過《槐園夢憶》,哀而不傷,寫得真好。末尾有詩這樣寫道:

詩人感木瓜,乃欲答瑤瓊。

愧彼贈我厚,慚此往物輕。

雖知未足報,貴用敘我情。

我老婆死掉了,我絕對不寫詩文,只想儘快……先將銀行卡里的錢都提出來,喝酒泡妹旅遊買書,都換成一元嶄新的錢,隨便布施勞苦大眾,然後找年少時的初戀告訴她:我現在終於自由啦……

可惜老婆活得好好的,我很悲哀地發現,她永遠不會如老闆一樣獨守著老闆爺,言笑晏晏,青眼相向,從文藝青年到經商有成,識得一手好詞,做得一席好菜。就禁不住佩服如滔滔江水,又如黃河泛濫一發…還可…可…可收拾。

酒後樓下挽留喝茶,二十多年的普洱哈。泰哥老兄真有心,二十年前我還是一懵懂小子呢,騎著大金鹿跟班樣亦步亦趨追隨單公(大學同學,姑隱其名),滿街亂串,跑十幾家錄像廳,找地看錄像;什麼《縱橫四海》啊,《儂本多情》啊,《唐山大兄》啊……這都是比較常規的俠骨柔腸。

等待十二點後,店家,那時都叫老闆,「老闆,來一段」,全場里都會這樣喊,「來一段過癮的」。老闆的大頭和蓬鬆的頭髮就會映在光影里,摸著黑將正在播放的兄弟英雄暫停,倒帶,準備明天重複播放,滿屏幕的白白花花嗤嗤啦啦叉叉字母,等待一分鐘如一夜漫長

換帶前老闆都會很鄭重客氣地諮詢大家的意見:想看嗎?真的想看?放了哈,不願意看的請離場哈。於是,有退場的,有咳嗽的,有咽口水的,不過更多的是一片催促聲:快點快點,都困啦。

於是老闆就笑哈哈的從後面小屋的床底下拿出一盤報紙包裹的錄像帶,來那麼一段葷菜澆滅一夜期待的年少火熱——那年代,放個帶色的,一般都是晚上十二點後才開始,往往都會瞥見角落裡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在屏幕的光暈中,手忙腳亂,放肆親吻,動情呻吟,宛如同步翻譯。

二十年的普洱嗎?似乎那霉枯淡了一些,味溫苦淺,正如這天氣,乍寒還暖,輕風淺綠。不過真沒嘗出多少味道,感覺自己還是不善吃茶,拿茶杯如豬玀一樣牛飲海吞,主要是酒後口渴了,等於麻沸散,奢侈了主人的盛情和期許呢!

從我住的地到八大碗,可能有四千步的距離。我曾經步行去過兩次,帶著手環,就可以很準確的記錄步數。不過,具體的數字我都忘了;等再有機會去,時間從容的話,一定儘可能準確地計量一下。

當然,每個人的步子有大小,我說的這個四千步也就是我自己的步幅。打的也就是三公里左右,起步價,六七塊錢。

這個起步價也只能是本地的價格——出門多了,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起步價,這與地域的經濟水平成比例,也與交通狀況成比例,更與汽油天然氣的價格有關。

與八大碗的老闆爺泰哥認識很早,這源於他是沈老大的同學。這麼多年,每年都會去老大家,在老爺子老太太生日的時候。借著個給老人祝壽的由頭,大家聚在一起,海吃海喝一頓,特爽氣。

於是,就會遇到泰哥。

男人就這樣,喝點酒,吹點牛,酒場上見了真性情,彼此就可能成了好朋友。如果還能多交往幾次,隔三差五的聚在一起,交交心,噓拉點,就可能結下很深的情誼。如果彼此有共同愛好,又有那麼多交集,就可能成為摯友。

如此看,男人是很簡單的動物,也是最為合群的動物,天性中就有很好的群體觀念。

女人?女性這一半動物還是不要評論了吧,怎麼說都會討嫌。但女人和男人不一樣,這可是真的。這也是我多年後才接受的觀念,當然,你也可以說兩者有什麼不一樣?你就不服偏說一樣一樣的,我也接受與贊同。

我和泰哥一直沒有走到彼此隔三差五就湊到一起喝酒閑聊的地步,這有幾方面的原因:

一是彼此工作交集很少,作息時間不合拍子,交往的圈子交集也很少。

二是住處相距也較遠。空閑少,又不喜歡串門,就只好宅在家裡,與沙發電視電腦手機閑書較真,除了喝酒參加聚會。後來感覺這樣對身體不好,就有意識地多散步,那種沿著僻靜河岸小步快走還是很適合自己的。但如果有個伴,又會不同。兩個的人步伐快慢體質強弱不同,時間也不自由,彼此之間有約趁著,就會有牽累,沒有自己隨心隨地自由自在好。這說到底還是與自己有關。

三是泰哥的性情氣質與我有別。如用武俠書的人物比擬,他似乎是郭靖大俠,內斂少言,莊重規矩,喜歡靜心細讀些儒家的經典。我則可能是周伯通、桃谷六仙之類喜歡折騰好玩的老頑童,嬉笑戲謔,猴性十足。

曾經和泰哥說過:他這樣的同志適合從政,一定提拔得很快。但他卻從了飲食業,空里寫些平平仄仄的律詩。這是讓我感覺很荒謬的地方,正如後來知道繼忠老弟與仁宏老弟也喜歡文字一樣。

整日里浸潤於世俗商場,心靈還會有純凈的詩情嗎?生意還會做得很好嗎?他們就有,生意似乎也不錯,這讓我訝然,感覺到人性的複雜和深邃。就反思,覺得從事某種職業只是不由己的謀生手段而已,內心喜歡渴望的事情才是夢。

我的職業也是如此吧,不過那都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時的我一直渴望成為一名外交家,指點江山叱吒風雲的,後來才知道這真是無知。

也渴望當一名海軍,可以遨遊大海大洋,每日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風景,後來也知道這更是無知。主席就是一位老海軍,曾說了一個在我聽來很新鮮的故事:在大海巡遊久了,船上的老鼠暈船,跑起來搖搖晃晃,都不願意呆在船上了,寧願跳進海里淹死。

我說:那不是自殺嗎?自殺也比在船上好啊。人在船上久了,周邊除了那幾個戰友就是海,看都看膩了,一天不說一句話,人都抑鬱,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此看來我熱愛自己的職業還是很明智的選擇,儘管這種喜歡或者熱愛是多年後磨礪出來的,是其它路子不通逼出來的。但能感到自己職業的趣味所在,還是很欣慰的事情。

於是,對自己下工夫啃得那些大部頭書就多了幾分好感,而且會發現,只要曾經下工夫讀過幾本正宗的專業書,後來相關的知識都會很薄,只需要選出有哪些不同有哪些超越就好了。

所以說專業人士就是專業人士,如同鈴蘭,職業從事文字,個人習畫學小寫意。上午約她出去踏花採風,她說有一堆文字債要還;下午約她出去品茶聽雨,她說她有幾個畫展需要出席。

這些在我等聽來都是很風雅嚮往的事情,她卻成了職業。如同誰和我說治病救人是很高尚的事情一樣,誰知我等一直空著肚子,站了十幾個小時呢?好不容易有空閑休息一下了,您老又來電話諮詢啦。

若蘭君子喜歡養多肉植物,達到了痴迷的地步,那麼多種類的多肉植物,她幾乎都能說出名字。若蘭君子是八大碗的老闆娘,實際掌柜的。那一次去八大碗吃飯,若蘭君子坐我身旁,忘了怎麼說起來了,說媳婦兒從花卉市場買回來一大堆肉肉,自己沒空也不打理,都扔給我了,我也不會啊。若蘭兩眼就冒光:找我啊,找我啊,拜我為師啊。就拿出手機,劃著一張張照片,和我說這是紫玄月、黑王子、碧桃,那是愛倫、吉娃蓮、小藍衣,還有什麼姬朦月、厚葉月影、日粉細月影什麼的。

我問:這些都是你有的品種嗎?

若蘭就很得意:是啊,滿滿一涼台呢,都是我自己養的。你看,我養的肉肉長得多好啊。看這小芽芽,都生根了……

大家就笑我倆:別聊了別聊了,開始喝酒吧。泰哥,讓你家媳婦離寶子遠點,他喜歡美女,小心勾了去。於是大家就笑:喝酒、喝酒、喝酒啦。七上八下,白酒七口,啤酒七杯!

我到現在記得很清楚的是蒂亞群生、子持蓮花、丸葉松之綠這幾個名字,主要是那肉肉莖葉沾著水珠兒,閃耀著光澤,配上很精巧的花盆兒,給人別樣的美感。

「第三眼美女」,是鈴蘭今天在微信中寫的文字之一。而我自己則以為她們都是第一眼美女,第二眼美女,第三眼還是才女呢。多誇讚一下,是否有人會因此失眠、照鏡子不斷?不過,這誇讚真沒技術含量,湊合著聽吧。

有技術含量的是主席,他後來把群里美女各用兩個字做了點評:

鈴蘭知性,春玲內秀,寶利陽光,淑雲精緻,會芳爽利,曉月嫻靜,雜文率性,宋君喜慶,金顏蘊藉,愛娟雍容。

若蘭弱弱地抗議,我也嚴肅啊!後來主席又加了一個尾巴,說群里美女的共性是窈窕,美心為窈美狀為窕嘛。鈴蘭也不示弱,把群里男士也做了一個點評:

沈大正經,萬瑞本性,寶子聰明,慶利正統,楊泰君子,繼忠從容,仁宏內斂,由子老成。

雜文女士又做了一個總結:

男評女,女評男,評完快閃為哪般?異性相吸是古言,我看此言有虛誕。不信讀書群里轉,異性相批下狠言。同性反而互生憐,此群情商不一般!

老大不甘示弱,回了一首長律自表心境,不忍埋沒,粘貼如下:

鈴蘭說我太正經,難學寶子打油精。

蒼山崇陵滄海換,心事無恙意氣平。

汗青不由誰做主,凌煙閣上少聞名。

縱有讀書人犯橫,應叫悖論向青冥。

彌陀南無光有量,木魚敲碎難為僧。

休言得道即放下,達摩一葦誰更輕。

綠野尋仙不辭遠,歷盡蒼茫還舊扃。

麝蘭最宜掩輕扉,中天月色如水清。

午夜驚回夢非夢,安得流霞醉此生。

幸有往事堪回首,無忌無絆對君傾。

陳釀心香最可嚼,春葉秋花是化境。

這下扯得遠了,我們還是回過頭來看看第三眼美女的出處,鈴蘭的原文是這樣寫的:

今天楊姐給了我一個新的封號:第三眼美女。第一眼很普通;第二眼有點味道;第三眼再看,美女啊!意思是越看越好看的那類。第一次聽說「第三眼美女」這詞,很新鮮。楊姐說的對嗎?潛台詞:俺是被別人看俊的,以後要多晒晒太陽,省得變醜了。

一直捨不得刪掉築夢群內的文字,我想如果哪天有空將築夢群內諸君隨口說的文字及時記下來,稍稍潤色,一定是很好的文章。這比那些應酬硬擠的文字鮮活,充滿了真實個性張揚的色彩。

我想這樣的工作主席可能會做,但他投身於文化教育事業,可能就沒多少空暇整理;鈴蘭審稿排版往往熬拖至深夜無眠,空閑畫幾筆竹蘭桃梅權作換腦休息都是奢侈,也就可能無意於做這些瑣碎。宋楊諸君店大口多,邊兒生小業多,都是忙人。至於老大,鍵盤碼字太慢;慶利需要遛狗。想來也就我最為合適。

成立築夢讀書會對我而言還是很隨性的事情,也就是一個打醬油的,而老大與主席則可能謀划了好久,付出了好多的心力心智。那日小酌,大家定於11月15日於八大碗開個成立會,大家彼此認識一下,大體說說章程。

老大說:寶子,你帶個硬皮本和幾隻筆,大家好留個言什麼的。

什麼樣的硬皮本?同學聚會買的那種行么?不拉條幅嗎?不擺花籃嗎?

隨便個本子就行,條幅主席說找他的員工去做。咱簡單些,不邀請嘉賓,不擺花籃那些花樣虛頭。自己內心覺得這樣好簡單,也似乎不很莊重,就說:好吧,你覺得這樣好就這樣做好了。

後來,老大打電話說主席忙沒時間去做條幅,寶子你製作一幅吧。哎呀,俺在外面查體呢,俺打電話讓泰哥辛苦一下吧。

為赴11月15日下午2點的成立會,上午下班沒多做逗留,特意早早吃了午飯,胡亂沖洗了一下,換了一身乾淨些的衣服。

在之前,去了趟超市,主要是為家裡添置菜肉。捎帶腳買了一個速寫本。記號筆科內有好多,就在下班時隨便拿了幾支沒用過的揣到外套兜里;想到大家可能有個人喜好,就準備了粗細二三種。從姑娘的書櫥里翻出幾張白紙,將紙張、本子和筆都裝在一個紙袋裡,特意放到鞋子前面,主要是怕忘了。

還去理了發,蓬鬆稀疏的頭髮也太不像樣子了。多年來一直在趙的理髮店理髮,去理髮都是先打電話預約好哪個點可以去,理髮的時候彼此就會說些沒心沒肺的調皮話。趙有一個女兒,今年結婚了,她對女婿似乎特別稱心滿意,每每理髮都會說一些小兩口之間怎樣的恩愛,每個細節我幾乎都會複述了,但我還是很喜歡聽,因為每次趙都會說得有些很細微的差異。

步行去八大碗的時間可能在12:40左右,自己內心大約盤算過,步行大約40分鐘到地,掛條幅及其它準備工作再有半個小時也就夠了。這些年在單位里看過好多會議的籌備,大體流程還是知道一二的。

經過咖啡廳對面的糕點店,被那香氣吸引住了。哎呀,熱氣騰騰的,真香啊。那售賣的小姑娘也很會招攬生意:大哥大姐,買斤糕點帶上吧,熱乎乎的剛出爐,送人自己吃都不錯。

於是就有路人駐足,包括我。各種各樣的糕點,樣式很吸引人,也不貴。譬如那南瓜餡的,買十個送兩個,才十元;而那五仁的、豆沙、棗泥的、綠豆的,都軟乎乎的,讓人特想吃一個嘗嘗。

一共可能有五六種餡吧,我就說:南瓜餡的要十個,其它每種來兩個。

等至八大碗東臨,路邊水果攤的小販也和我兜售:老闆,來點水果吧,您看這冬棗,又大又甜,剛到的貨,新鮮著呢。多少錢一斤?十塊錢三斤。那就來十塊錢的吧。

進店大約在13:40左右,這比我想像的時間晚一些。店員可能都認識我們這些熟客吧,收銀台的姑娘微笑地望著我,心裡就感覺到好親切。後來自己細細觀察了一下,她其實是職業微笑,對每一位進門的顧客都那樣。

楊老闆在嗎?不在。

宋老闆呢?也沒來。

那你給洗洗這些棗子好嗎?裝兩個盤。我們下午在這兒開個會。這些糕點,留給宋老闆吃。是讀書會嗎?老闆早和我們說了,條幅早做好了,一會兒我們就去掛上。您先坐一會兒,喝點熱茶。

泰哥的辦公室我們坐過好幾次,記憶最深的就是那次夜喝普洱。我們酒後牛飲,其實是暴殄天物,尤其是我,平時幾乎不喝茶,也不喜歡喝茶。這些年有幾個同學朋友在茶城開店,偶爾坐坐閑扯間就會聽那麼幾句茶經:日照綠,頭茬春茶往往茶色很淡,二茬色澤深點,再深了就是末流了。西湖龍井,圍著西湖隨便一轉,茶園一片片,如同北方平原上種麥子一樣,藥物殘留也是個大問題。

閑極無聊,就一遍遍睃視牆上的扇面書畫,原來是泰哥的詩文呢,後面的釋文是讚美宋楊伉儷的。然後研究那走之筆似乎像哪個帖子的,那個字怎麼寫會更合己意;掃瞄書櫥里的茶經、若蘭的台照、各種堆放的禮品。

桌几上的老花鏡,哈哈,泰哥也開始眼花了?半開的《明朝一哥王陽明》,這是呂錚的書。我自己也有一本。但我的書往往都會包個書皮,內頁也很乾凈,泰哥的就不行,他可能翻得太勤了。

椅腿牆圍的裝飾、地面的大理石花紋……大理石瓷磚品牌與品種很多,什麼紋理色質手感,學問也是很多的。花紋太整齊劃一是高仿的,天然的射線多,紋理往往很難一致,剖面也常有裂痕瑕疵。

主人不在,自己就很自覺,儘可能不去翻動主人的書籍器物,或者於屋內隨便走動;房門也時刻留條縫隙,不要關嚴實,這是小時父母就告誡的小細節。然後,然後就刷屏:這些傢伙,不是忘了今天的約定了吧。

認識若塵似乎是很久的事情了,知道她大體的職業、家庭、原籍以及性情與心境,也知道她有個寶貝女兒。當然,也知道她似乎很靚麗,柔柔弱弱的樣子,可能喜歡些清淡的飲食。

這都得益於文字。很喜歡若塵那敘訴語言的節奏、文字中流動的淡淡味道,儘管她所寫的都是些很平常的生活瑣碎,間或夾雜敏感女性的碎碎念,我想,這可能文如其人。

當然,若塵寫的文字很多,但我總是忙於事務生計,就很難篇篇細讀。工作交集很少,也就聯繫很少。偶然在微信上看到她有什麼動向,就會關注一下,過後也就放下了。

記得後來寫過一篇文字《卑賤若塵》,不知她看過沒有。無需解釋,這若塵不是她那若塵,而是慨嘆生命卑賤若塵。文中的用詞很跋扈粗鄙,她可能不喜歡。主要是那時的我還是很有火氣的。也藉此可知我為什麼喜歡她的文字,那種恬淡心境也正是我所缺乏或者說孜孜以求的。

真的想結識她,是讀書會之後的事情,主要因為覺得她的隨筆真不錯,可以入伙。但後來覺得這個決定真是很魯莽倉促,太熱鬧了她可能會不適應。

這和慶利不一樣。慶利老弟是師兄介紹的,主要是說他的《遛狗打油詩》特好玩,我就想,遛狗有什麼好玩的?打油詩還是詩嗎?

但師兄說好玩就好玩吧。他有我的微信,也有慶利的微信,兩人的文字都可以看到。師兄可能奇怪,不能詩品評判高下,就讓同好認識一下,也是善意。於是要了電話,加了微信,也就隨時可以看到彼此的文字和動態了。

在之前,與慶利多年就有業務來往,彼此人與名分開可能都知道,但就是兩者不能同步,也不知道他喜歡寫點東西,更不知他是自己的鄉黨。這就是當下社會的交流方式,可能彼此照面不認識,但神交已久;也可能見面認識,但沒有深交。

慶利的文字在微信內都可以很快地看到,就不多引用了。我近來也寫了好多的順口詩文,都是即興詩,怎麼契合當時的心境就怎麼寫,當然也會斟酌一下字詞,但也越來越不當回事。

寫得多了,又沒有時間,就很難記得全,好在有微信,就會隨便找個地安插一下。覺得得意的就發給泰哥、若蘭看看;老大還是少發吧,他要求苛刻;主席初識,可能不知我如此率性而為,隨便發給他也怕太冒昧。

慶利的《遛狗》系列打油詩可能也是這種性質吧,都是自娛其樂。只是藉此收攏散漫的心思,修心而已。

慕仙曾駐洞嵐外,參禪又至山門前。

承平習武恨劍快,吟詩打油怨字甜。

回首來路無所恃,十年輕浮幾日閑?

如今兩鬢星星白,三秋紅葉映雲天。

《秋到石門坊》,這是題老大的微信圖片,幾片紅葉讓人神往,明天就去石門坊,可否?

慶利回了盆涼水:

石門十月去訪仙,大秋染紅半壁山。

滿眼紅黃亂心魄,哪有靜心去參禪?

千仞壁上磨一劍,刀削雲峰涌清泉。

五色秋光不思返,頭枕紅葉正安眠。

這首詩真有氣勢,儘管用詞重複,也不能因此廢其雄,揮劍斷念,甚合獅子吼。這老兄,只是不知道我參的是野狐禪,還以為本山人會修成那玉面大佛呢?

等到兩點,店裡似乎還是只有我一個人,心裡就有些著急:這些傢伙,怎麼連個電話也沒有啊。一店員來拿條幅——後來聽若蘭稱他為大慶,也不知聽的對不對,說是準備掛條幅。

我就站起來,說:讓我幫你吧。

他就客氣:您歇著,喝茶,我們自己來就行。

我卻再也坐不住了,就隨他上了樓。一看,老大在最東邊的屋子裡瀏覽手機呢。我就笑了:你這傢伙,幾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他說:按點來的啊。怎麼?你幾點來的?怎麼沒見你?我早就來了,在樓下西屋裡喝了好長時間的茶呢。

大慶就領著我們到二樓西面最大的那個間,好大的房間,大圓桌可能坐十幾個人。老闆說了,用這個房間。

老大進去轉了一下,瞅了一會,說:咱還是用東面那個房間吧,拼幾張方桌,也好用。四點半前就咱就結束,也不耽誤客人就餐。這個房間吃飯時咱再過來坐。

於是,大家就七手八腳地搬動桌椅,角對角拼了四張方桌,圍著拼台四個面,每個方向恰好可以寬闊闊地擺兩三把椅子,可以坐八到十一二個人。大慶找來圖釘,將條幅訂到牆脊,紅色的條幅,白的大字,很醒目,而尺寸長短大小也正合適。

大慶說:這是老闆量過尺寸定做的,一定合適啦。我就和老大打趣說:還是俺英明神武,麻煩泰哥去跑腿,俺和主席去就不一定合適了。

老大笑哈哈:寶子偉大。

一會兒繼忠老弟也來了,哎呀,這小子也喜歡文字啊,與他喝了那麼多年酒還真不知道。他看了看,說:我去買點水果瓜子吧。我說:已有些冬棗和糕點了,隨便買點別的,少破費。

仁宏來了,老大說他喜歡仁宏的文字,天馬行空,無招勝有招。仁宏就謙虛:自己胡亂塗鴉,老大才是高手呢。我指著自己的鼻子,插話:你們都是九段高手,宇宙流往這邊看……

不久,繼忠老弟折回,說:轉了好遠,也沒找到家大點的超市,就於西麵店內隨便買了兩袋子瓜子,大白兔糖果。

老大說:大白兔是糖中名牌呢,年少時能吃上塊大白兔,那也是很奢侈的事情。來來來,一人一塊,先吃塊,回一下味,看看還是原來的味道不。

瞅著桌子上的六七個果盤,我就笑:這麼隆重,像誰結婚似的。老大,就算你辦喜事吧。老闆和老闆娘怎麼還沒到?老大,你打個電話問問。

老大就打電話給泰哥,就聽見樓梯口響鈴,說:到了到了,我剛點了一下晚上的菜,讓廚房為咱們早準備好。我瞅瞅泰哥身後,問:小嫂子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老大則問:你老婆呢?不歡迎我們來啊。

她去萬達那邊拿肉肉去了,朋友給她幾株肉肉,品種很特別,她就跑了去了。哎?不是留了那個大間嗎?

大家解釋說:那個房間是個圓桌,不好用。先在這個房間簡單開個成立會,五點在那房間吃飯。也好也好。主席呢?一會兒也就到了,拉鈴蘭呢,路上堵車。

鈴蘭是誰?一位美女作家兼美女畫家。

邊兒這美女詩人可能是自己來的,我沒注意。老大介紹:這是邊兒老師,美女詩人,她擅長寫現代詩。啊哈,這可齊了,有美女畫家美女作家,還有狼子野心不可不戒。

主席與鈴蘭一上樓就道歉,說:對不起,耽誤大家時間。鈴蘭可能抱著一疊雜誌,這是主席主編的刊物。主席對老大說:這上面有你的稿子(註:《陳獨秀與賈寶玉》,這倆怎麼擺到一起了?奇了怪了)又回頭對我說:喜歡你的《秋思》,看,我手頭正審著稿子呢。

哎,還真是,雜誌上密密麻麻有好多勾勒,我就笑:那樣的東東,怎麼會入主席法眼?

喜歡那信馬由韁的風格,我也一樣。看看稿子,就知道你寫得很快,寫完也就大半個小時?尤其那結尾:媳婦,咱再生個兒?愛找誰找誰生去!得令!鏘鏘鏘鏘!戛然而收,好。

第一次聽專業人士的當面誇獎,臉上總有些不好意思,儘管心裡也有些暗自竊喜得意:哈哈,還是老大寫得好,但他不會打字。我的文字都是胡亂寫,但鍵盤用得耍滑,寫東西快。

老大就撓頭:一用電腦打字,靈感就斷了。多虧主席團隊的那些美女們,幫我整理那麼厚的稿子。哎呀,老大,您這是還沒成家,就配上專業美女秘書了哈。

近日在群里連續與老大對了兩天武俠對子,飛花摘葉天外飛仙落英繽紛,似乎還不過癮。但也就是我和老大興奮莫名,其他諸君可能囿於個人愛好讀書種類的不同,並不一定就喜歡或者理解其中的細微起伏。也就無緣置喙,真是可惜。

梁金古溫四大家其實是新派武俠作家,他們的作品可能有三百部左右吧,八十年代在煙台新德里74號還是76號,深夜無所事事,我與老大蜷在被窩裡,一夜一部,一部四五分冊,幾乎都翻閱了個遍。

那是我人生中讀書最狼吞虎咽的時光,因為每本書都要花錢租借。窮學生手頭拮据,租書的租金都是從口裡省下的,就特別珍惜那效率。

當然,也讀了好多老派的半新不新派的分不清派的,如宮白羽司馬青雲諸葛青雲還蜀樓主等等,如果扯這個,可以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等多年回過頭去看自己的心路,就知道:那真是奢侈愜意的事情。

築夢群里對對子的興頭緣起很簡單:深夜子時,斜枕沙發而眠,夢中似乎有人於耳邊出聯:風蕭蕭兮,請對一武俠人名。霍然而醒,脫口而出,謂:人簌簌(殷素素)爾。蓋因身上搭被滑落凍醒,肢乾冰涼。而夜已沉,惟有鍾針嗒嗒,於空曠的房間里甚為響亮。

殷素素是《倚天屠龍記》卷一里的第一女神,男豬腳張無忌的母親,武當五俠張翠山的妻子,白眉鷹王殷天正的女兒,她本身就是天鷹幫的堂主之一,清麗不可方物,是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

她的出場帶有一點妖魅詭異之氣,著男裝於湖中舟上彈琴放歌,冷冷冥冥不似塵事中人。於是,立在湖畔岸上的張五俠看得呆了,儘管天有微雨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涼意,內心隱隱有所動,這真不像清修之人。但就這樣的冷艷女子一旦心有所愛,萬劫不復顛沛流離跋涉冰火茹毛飲血也義無反顧。

人逝去也很快,十年後回到中原,張五俠因舊事愧對同道及師兄,就揮劍自刎,以自絕謝天下;殷素素則為之殉情,決絕而棄世,拋下年幼的兒子。年少無知,如今想來,這真是人世間慘絕人寰的一幕。每每思及,心神都為之搖曳,給人好多震撼嗟嘆。

當然,對子也有第二選擇:風蕭蕭理解為鳳小小,可能是港台一資深女歌手,對之:任盈盈。這就喜慶輕鬆多了。

若蘭笑我:夢中亦有人出對兒,赫赫,真文人也。慶利則打油:潘郎落被驚春夢,素素盈盈去無蹤。繼忠老弟厚道:本來人家很文藝范的,活生生被你拽到溝渠里啦。然後調侃:就群豬的年紀而言,估計春夢是做不了了,只能勉強做做秋夢罷了。這老弟,都什麼季節了,小雪不是都過了嗎?還春秋大夢呢。

老大唯恐天下不亂,加醬油醋,說什麼:對,有也是屠嬌嬌。

這是第三解。還屠呦呦呢,那就第四解了。

屠嬌嬌,《絕代雙驕》中的惡人之一,惡人谷十大惡人之中排行第四,江湖人稱不男不女,精易容術和各種騙術,更要命的她似乎是雙性戀,男女通吃。老大送她給我,這也太邪惡了吧。

你看人家泰哥就儒雅厚道,只是旁觀,笑盈盈地看我們拌嘴調侃,不語。

老大寫過一句沒頭沒腦的詩:一燈如豆照萬般。徵詢大家的意見,我就隨手改了:一燈如豆照千仞,海天未風隨葉開。因為他後綴有一聯:一念無悔意,萬般無奈恨。感覺不那麼積極向上。

一燈是《射鵰英雄傳》中的一燈大師;千仞,指的是鐵掌水上漂裘千仞,他有個愛虛名的哥哥裘千丈,也有個口吐棗核為暗器的怨婦妹子裘千尺,這婆娘最為兇悍,也是被她男人絕情穀穀主公孫止囚禁逼出來的。

這兄妹三人的名字很有意思:一丈等於十尺,一仞等於七尺;一尺等於十寸,一寸等於……若再有個弟弟,不知是否該叫裘千寸。

海天指的是江海天,《冰河洗劍錄》的第一男豬腳,書僮江南的兒子,金世遺的衣缽傳人,邙山派谷中蓮的丈夫。未風——凌未風,天山派開山鼻祖;葉開,小李飛刀傳人。

後改為一燈無塵照半山,分別是三個武俠名人的名字,一燈大師,無塵道長(可能獨臂,為情自殘的?忘了。出家人,脾氣卻暴躁,紅花會二當家的,外號追魂奪命劍)與千手如來趙半山(其實也就是兩隻手,但暗器功夫厲害),後兩個人物來自《書劍恩仇錄》。

其實這句詩改了好幾次,如:一燈如豆照千般(老大的原文)、一燈無塵照千仞(千丈、千尺),一燈無塵花鐵干(《連城訣》落花流水中的花鐵干,也想用花千骨,這就不用說是誰了,打開電視就能看到那精緻型美女,但最後沒採用,因她不是我那時代看過的女俠),等等。

主要解決兩個問題:一是用字要出自武俠書,二是貼切,不拗口。噢,忘了,還需要第三,用的人物名字最好高大上,有分量,壓得住陣腳;第四,最好有格調或者意境,而且最好激揚一些,符合我的口味——

笑過孔丘笑比丘,平生最恨詞填愁。

那日逢君回眸笑,一盼勝似花滿樓。

於是,反覆推敲,最後覺得還是:一燈無塵照半山有意境,這讓我想起了若塵與她的文字。

若塵姓魏,記得那次和她吃飯,很正經其事地問她叫什麼名字,她就似乎有好多的羞慚,很俗氣的名字呢,然後就一個字一個字的和我組詞。但過後不久,我似乎就記不準確了,我還是喜歡將她記成魏若塵,魏無塵,魏無牙什麼的。魏無牙是《絕代雙驕》中的人物,十二屬相之首,古龍對這個人物是按照鼠的猥瑣形象描寫的。

若塵可不是這樣,這需要多寫一筆。若塵很瘦弱,但還是很清麗的,只是眼角皮膚有些歲月的刻痕。我私自認為她若稍微胖點會更有光澤或者生氣。若塵說自己吃什麼也不胖,沒超過一百斤回。我就看了看她點的自己喜歡吃的,什麼藕片啊西芹啊,都是素菜,沒一樣滿足吃貨的饕餮硬菜。

魯迅的作品《孤獨者》中有個人物也姓魏,叫魏連殳。殳這個字年少時不認識,就隨便讀作沒,其實念shū,這是甲骨文中的一個象形文字。

《說文》中釋義殳說是用竹子做的一種有棱沒刀刃的武器,可做前導或撞擊使用。以這樣的武器禦敵可想而知,一次撞擊就可能折掉。所謂的「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魯迅先生在此用這個字也是有深意的。

上面的文字寫的都是上聯:一燈無塵照半山,後來下聯改為:海天不群柳隨風。

柳隨風,柳五公子,溫瑞安《神州奇俠》系列中的人物,權力幫總管,為權力幫三巨頭之一,另兩位是老大李沉舟與李夫人趙師容——容姊。因在權力幫七雄中排行第五,故江湖人也尊稱他為柳五公子。

柳五年少卑微窘困,偶遇容姊為之傾倒,心生暗戀,就追慕她到了權力幫,是李沉舟最為忠實的親信兄弟。可惜他暗戀的容姊深愛的人是李沉舟。於是柳五就將那份情感深深地埋在心底,或許只為可以隨時看到那玉琢一般的身影。在權力幫最為兇險危難,老大眾親叛離、詐死辨別敵我的時候,為之戰死。

臨死前李沉舟含淚撒謊:容姊愛的是你。

那玉琢一般的背影,永遠高雅,他永攀不及,那犬吠聲、孩童聲、岸邊的水柳……他一生都再也觸不及了……他只聽李沉舟道:

「五弟,趙姊愛的是你。」

柳隨風一震:怎麼?真的!又想:他怎麼知道?自己什麼都瞞不過他!他為什麼要這樣說?真的嗎……他心頭一陣喜、一陣驚,麻痹這時已到了腦部。

他一陣昏眩,又覺一陣無由的辛酸,覺得歡喜……趙師容這時霍然回身,柳五覺得可以接近她了,然而又看不清楚……他想說「我很歡喜」,可惜他已說不出話來了,一個字都說不出,卻有一個淡如柳絲的笑容。

他死了。

這是神州系列中最為慘厲的一戰,那一襲青衫,袖裡日月,為愛斷臂毀容,最後安然死於一個自己都知道答案的謊言中。

寫至此心窒,大慟……

因不喜偽君子岳不群的「不群」入對,曾想將下聯改為:海天不平望雨煙。但因封不平與王語嫣(諧音:望雨煙)人格分量不夠而作罷。

也是一憾。

因為建立了個讀書築夢群,就可以扯淡,隨時胡謅幾句,大家感興趣就和幾句,忙就權當沒看見。於是,築夢諸君雖隔千米萬米,也會如在身邊說話一樣,情感濃淡咸辣,情緒起伏波折都一覽無餘。大家多少都有點文字功底,扯淡就有好多的情趣。

那天老大於群內曬了一篇《別有根芽文學沙龍成立志》,文字半文半白,之乎者也,騷駢並舉,用詞很小資,一讀我就滿心調侃戲謔。

這是當日和主席商量發起成立讀書會寫的一個東東,當時主席給我們讀書會起的名字叫別有根芽,源自納蘭詞《採桑子》。

讀一本好書,得一腔情懷蕩漾澎湃,吟一闋清詞,生幾分柔腸婉轉縈迴。然,鍾期未遇,高山流水終成空響。塊壘胸中,骨鯁在喉。恰似玉盤珍饈高朋滿座獨缺佳釀,又似皓月當空清輝滿地恨無香茗。若得佳客相對,一傾而如釀泉瀉出於兩峰之間者也,何其快哉!

十月四日,國慶假日,良辰佳會,宴於濰州八大碗酒店。座中人有李主席,李繼中,楊泰,潘郎,女士宋君,在下叨陪。

席上諸君,多為同道,喜讀書,好交流。酒入微醺,推心置腹,暢談熱烈。於耳熱之際,感於氣氛,某倡議成立讀書會抑或沙龍,定期聚會,便於交流,互為開拓眼界與心胸。此言一出,滿座皆額手欣然,建言獻策,濟濟一堂。

翌日,主席信至,囑即時著手,建立章程,擇日成立。並題名『別有根芽文學沙龍』。幾日以來,挖空心思,湊成此文以記之,並擬章程一篇於後。

慶利伸大拇指點贊,不語;若蘭則痴痴地問:這會成為將來後代懷念我們的一段佳話么?暈,一聽就是泰哥的情詩讀多了。老大很實在:別考慮那麼遠。我就捂嘴笑,一字評語:閱!

老大尷尬冒汗。我掉文:擬請潘郎代之,可否?老大洶洶,回了四個字:浪煞吧你!

我嬉皮笑臉:浪沙也可,浪沙巴尼也可!

老大放賴撒潑揭短,使出殺手鐧:你是不是惹多了風流債,需要隱姓埋名;可以告訴主席,你以後就用這名字:浪煞吧你。

冤殺俺也,這個真沒有。不歇氣就回了首打油詩:

都是此生讀書少,酒入凡心化囈語。

朗沙巴尼又何妨,照樣可以進夢鄉。

築夢諸子個人都有自己的專業或者說謀生的手段,走到一起純屬愛好。

譬如老大、慶利等,從事的事業都是治病救人——這是不是很高大上啊?邊兒則是一名小學老師,想想被那些小朋友天天圍著,嘰嘰喳喳,腦子就大了。若蘭君子與老夫子前面都說了,是八大碗酒店的老闆;在雨中與仁宏也做商業,仁宏從事的職業可能與文字沾點邊,在雨中則可能八竿子不沾了。

至於我,寫得太多了不好,一直願意做個隱形人,不想出名拋頭露面,是真不想,這不是矯情,主要是自己專業進步空間很大,不希望傳到領導耳朵里:哎,這小子,還有精力不務正業呢。

另外,太多的人關注自己的文字,人名細節都人肉對號入座,這對我是種精神壓力。下筆寫的時候就會瞻前顧後受束縛,裝模作樣歌功頌德的文字對我而言還不如不寫。原本只是玩票性質,隨便記錄一下工作生活的軌跡、疏解一下期間的壓抑鬱悶,鄭重的事情,也就成了苦差。

這都是我所厭惡的。這樣的話與主席說過,在文友酒桌上也說過,當然你也可以看作是矯情。真正從事文藝創作的是鈴蘭、主席與春玲幾位吧。他們的文字讀得不是很多,主要因為沒有時間,也有的是因為剛認識。

慢慢會讀一點。好與壞都無所謂。喜歡就多讀一點。不喜歡也不一定就不好,只是不符合自己的趣味而已。

那天與主席吃酒,他講了一段他當海軍時的事情:在艦上,艦長百十米,寬十幾米,一出海,就兩三個月,除了看海,那麼大個活動的地,很快就膩歪了。那時沒手機,就是有也沒有信號。黑白電視,公海上靠近別的國家偶爾會聽到聲音卻沒有圖像,有時有圖像卻沒有聲音。有聲音也有圖像又聽不懂了,外國語言嘛。

就打撲克。每次出海,艦長就會準備兩麻袋撲克,出去這段時間空閑了就打牌度日,等兩麻袋撲克打爛了,也就快回家了。看到陸地,那是大家最高興的時候。

在艦艇,吃水線以上的事情歸艦長管,吃水線以下的事務歸輪機長管。在行內,輪機長都稱鬼,年紀大的是老鬼,年輕點的小鬼。

主席雖然出身行伍,其實氣質很文弱,身上似乎很少有軍人的草莽豪爽。他的文字也似乎這樣,我就建議他該多看看武俠書,缺啥補啥,多點江湖英雄的霸王任俠氣概,這對寫作也有裨益。

其實哈,人只有多學點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廣泛接觸各個行業各個層面的人事,才可能對這社會、人性、自己有著更為透徹地理解。比對過多個職業多個位置了,才能看明白自己,知道自己適合幹什麼,喜歡幹什麼,才可能將工作轉換成愛好,化為志趣。

心懷悲憫,樂觀闊達,這都是干好本職工作的能力,寫出來的東西才可能接地氣,少些無病呻吟。注意啊,這裡說的是能力,而不是品質。品質可能是天生的或者後天教育訓練習得的,也可能是內心的一種取向。但我更喜歡稱之為能力,這需要很多的閱歷、磨礪,內心堅守或者自省、皈依,痛苦蝶變等等。

天性善良的人也可能是一個老好人,缺乏審時度勢的果敢;太方正自以為很正派的君子,也可能剛愎自用、自以為是,在團隊里與什麼人都搞不到一起去,擁有一顆玻璃心,什麼事都干不順暢,眼裡就只有他自己。只往自己嘴裡扒拉就小人了,往小集體扒拉就高大上了?給你多點就是好人了,給你少點就不和他交往了?

其實,率真處事、忠厚傳家、勤儉節約等觀念,都沒超出農耕社會的審美價值範疇。在人類社會跨過工業製造進入商業社會的時代,我們更應關注個體的感受,尊重個體生命的不同,用契約精神去尋求共贏共存共榮,而不是用道德評判去區分什麼高尚卑鄙、君子小人。

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真實的人性幾千年來變化並不大,物種基因之所以這麼穩定、冥頑不化,還是生存使然,有其存在的道理。活下去、活得儘可能好點是生命存在的唯一本能吧,無所謂好壞,都是適者生存。

如實地記錄這些東西,並試著去矯正引導、謳歌讚美,這可能是先行者,也可能是殉道者,如此,也是一種境界吧。

如果羅列一部自己讓自己心靈震撼的書目,我想老鬼的《血色黃昏》絕對算得上其中的一本。讀這本書的時候自己還很年輕,那粗糲剛勁的文字,大膽潑辣的筆法,半是天使半是魔鬼的自我內心剖白,深深地震撼了年少的我。

書中沒有純情,只有性壓抑或者性苦悶;沒有高尚者偉大者,只有醜陋者苟活者苟且者;也沒有光明的結尾,只有懺悔、反省、愧疚,從心靈深處發出的生命嘶嚎。

但這本書也很淺,寫法直白,思想直露,沒有什麼春秋曲筆,這本書能面世也似乎彰示的某種開明或新的開始。

對於我而言,在以後的歲月中,每每讀書寫作,我都會以此作為本底來審視面對的文字。

海子那時可能沒有作品結集出版吧,或許有,我沒錢購買。前兩年,好像是海子的好友詩人西川為逝者整理出版了《海子詩選》,在書店裡看到,翻閱了一遍,大多數詩篇都知道,就沒買。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在翻閱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很喜歡海子或者與他心靈感覺離得遠了。這正如舊愛重逢,內心有所窒息,卻再也無從找回原來的感覺一樣。

海子當然是詩人的筆名,原名査海生,與金庸老先生一樣的姓氏。但海子出生於安徽,金老是浙江嘉興人。海子自殺時三十五六歲,金老如今有九十多歲了吧,還活得好好的。

我記得海子不是他的山海關卧軌自殺,也不是因為他的名作《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首詩作於1989年1月份吧,比作者自殺僅早兩個月。如果真的細細讀一下這詩,就會知道絕大多數世人對這詩曲解了,這更像一首宣言詩,有著涅槃前的果決與徹悟。

年少時我很喜歡海子,他是我同時代的人,讀他的東東,有心靈共鳴;如今我則喜歡金老先生的文字,他的飛雪連天、笑書神俠我幾乎通讀了有個二三遍,於我而言,一部書能復讀都是很難得的,況且兩三遍。

海子敏感、纖細,詩歌熱烈而又充滿先知般的神秘。我喜歡海子多年,曾經下工夫背誦過他的好多作品。而現在所能記住的有一首是《夜色》,很短,但詩意很足,意象也很足。

在夜色中

我有三次受難:流浪愛情生存

我有三種幸福:詩歌王位太陽

海子在我心中是最純正的詩人,從此以後再讀詩我都以此為範本。但海子真的不是什麼大家或者賢哲,他只是一個活生生的詩人,年輕、敏感、細膩而又純粹,這是最要命的。這樣的人不早夭也會在以後的歲月中為生計變得平庸粗鄙,讓人世磨得毫無光芒。

與其如此,還真不如像當年詩人一樣選擇,那何嘗不是得其所哉?

史鐵生的《我與地壇》是老師推薦我看的,一看就被吸引:

我在好幾篇小說中都提到過一座廢棄的古園,實際就是地壇。許多年前旅遊業還沒有開展,園子荒蕪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記起。

地壇離我家很近。或者說我家離地壇很近。總之,只好認為這是緣分。地壇在我出生前四百多年就座落在那兒了,而自從我的祖母年輕時帶著我父親來到北京,就一直住在離它不遠的地方一五十多年間搬過幾次家,可搬來搬去總是在它周圍,而且是越搬離它越近了。我常覺得這中間有著宿命的味道:彷彿這古園就是為了等我,而歷盡滄桑在那兒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等待我出生,然後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齡上忽地殘廢了雙腿。四百多年裡,它一面剝蝕了古殿檐頭浮誇的琉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圮了一段段高牆又散落了玉砌雕欄,祭壇四周的老柏樹愈見蒼幽,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蕩。這時候想必我是該來了。十五年前的一個下午,我搖著輪椅進入園中,它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準備好了。那時,太陽循著亘古不變的路途正越來越大,也越紅。在滿園瀰漫的沉靜光芒中,一個人更容易看到時間,並看見自己的身影。

這不是詩,但在作者喃喃自語般的文字間有著詩歌一樣的韻律。讀過史鐵生的文字讓我感悟到真正的詩歌不一定就得分行寫,那內在的流動才是詩。

讀梁實秋周作人是工作以後的事情,梁文恬淡的味道很有趣味,但不是很喜歡,主要讀起來沒嚼頭。周作人的散文隨筆讀過很多,也買了好多,很是喜歡。更讓那時的我驚詫他文中往往大段大片地引用原文,似乎只是在剪輯編排而已,但一旦組合到一起,無論原文來自誰的,一讀都是苦茶苦雨的味道了。格非對周作人與他學生廢名的作品研究很多,也很精到,值得拜讀。

豐子愷與汪曾祺的文字讀得也很多。喜歡豐的插圖,那漫畫的稚拙味道,出人意表的配文,童趣十足,很有趣味。而汪老的中篇小說也很動人,《受戒》的語言簡潔愉悅,活潑潑地生動,每每讀之都有會心的地方。

碼字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主席編輯文字時的那種辛勞。我打省略號一般都是敲六個英文狀態下的句點,主席說:這不對。這樣的英文句號六個點是在文字底部的,真正的中文省略號是在字行中間的。說89年哈、99年哈、11年哈都不符合現在的紀年規範,應寫1989、1999、2011——又想打省略號,還是省了吧。破折號也不對,我是敲打鍵盤上的減號,他那文字編輯軟體上的破折號似乎是兩個減號一組。(如今我注意這些細節的時候,鍵盤上還是沒有找到;空間的高級編輯里也沒有這樣的符號。只好還是加減號、六個點吧,心裡充滿愧疚。)

又說:「好象」的「象」都寫「像」了。我說咱年少時學的可都是「好象」,他說他當年也是「好象」,但現在真是「好像」了。

那天下午八大碗成立築夢讀書會。開會時,鈴蘭、邊兒都習慣性地拿出小本子記錄,繼忠與仁宏則是拿著筆,半天也不戳一個字。我就有點兒心裡暗暗嬉笑:這些年,自己也慢慢開始習慣了開會做記錄,主要自己事後發現,記憶往往會出差錯,記錄一下會保留一些很鮮活的情景。正如現在,我憑著記憶、想像和隨手記錄的文字,就可能恢復那似乎很莊重的時刻。

開始,大家輪著在硬皮本上題字。

老大寫的字是小行草,流轉生動,書法味道濃郁:美麗人生,總是需要夢想來做支撐的。

我的是:囊螢映雪不覺苦,俠夢酒文伴浮生。老大誇我:老寶子有學問。我說:字一般般,有你的書法功力就完美了。

邊兒先謙虛:我的字可拿不出手。大家就說,無所謂、無所謂,留個念想。於是邊兒就寫到:讀書使我變得更加自信!

鈴蘭也謙虛,說:這些年都在鍵盤上寫東西,字都不會寫了。興趣也轉了。老大問:你那畫的是工筆?鈴蘭回答,是小寫意。老大就說,咱的刊物以後可以配你的畫做插圖。

鈴蘭就笑:只要大家喜歡就沒問題。然後題詞:腹有詩書氣自華。

老夫子拿過本子去,邊翻看邊說:先學習學習。題詞:人生長樂讀書好。

繼忠擺手:我是大會服務人員,就不用寫了。

主席的是:讀書,人生第一要義。

老大說:大家都往前寫,往前寫,又不是什麼大會排名。

於是,仁宏翻到前面,寫下了:築夢成真。

他的字用的是粗筆,運筆從容,筆劃都很節制到位,最見硬筆書法的味道。哈哈,似乎有印刷味,也吉祥。

然後集體合影,老大說用老寶子(本人名字含有一個寶字,所以寶子包子老鴇都是指俺)的手機,他是蘋果,清楚。於是服務員大慶就拿著我的手機拍了幾張,似乎不是很好。我就教他。

鈴蘭與邊兒說:我看看、我看看。似乎不滿意,主要是手機視野太小,包含不過全景。

我就說這手機還有一個全景拍攝的功能,咱試試。大家就又擺好姿勢,我對大慶說:拍攝的時候讓那箭頭跟著橫線走。慢點,別著急。仍不好,就親自下手,邊拍邊喊啊,大家就跟著啊啊啊啊,這麼一鬧騰,大家就歡樂起來。

落座後,主席面南朝北主持會議,提議推舉沈老大為會長。大家無異議,鼓掌通過。

老大:首先感謝奎文作協及主席的提攜,永葆正能量,然後講了一些儒家的慎獨,好東西多分享,等等。

主席建議建立微信圈,明確會刊覆蓋面。(章程、宗旨之類,我僅記錄了一些關鍵詞,沒做過多演繹。主要那時和他不熟,不好意思過多插科打諢。)

我建議最好有個專業人士打理一下會務。自己讀書過快,囫圇吞棗得多,可能講不出什麼子午丑卯。——這說的是實情,天天忙得要死,好像自己在單位上特別重要似的。

繼忠:多跑腿,做好服務,體力活交代給他。——這小子,甘做綠葉,誰是紅花?

仁宏:向繼忠學習。有什麼慶典,他可以發揮自己的特長優勢,放個氣球,掛個標語什麼的。——仁宏不在體制內,可能不知道現在開專業學術會早不讓懸掛氣球,粉刷大條幅了。

鈴蘭女士(原始記錄即如此,主席介紹她是美女作家,就充滿尊崇):陰差陽錯從文。起點低。不甘沉淪。自願學習。美女作家不敢當。用文自娛。主席等科班出身嚴謹的作風讓自己受益匪淺。生活的經歷非常坎坷。比較懶。不大喜歡難為自己。——鈴蘭女士可能最謙虛,現在想來她和主席在文字上是最用功的,也最辛苦。我等都是玩票性質的居多,尤其自己。

邊兒:純粹打醬油的。老公在滬,兒子在國外,閑極無聊最為有空,每周出去採風。兒子非常喜歡讀書。自己做母親的沒辦法就陪讀,裝作示範,裝著裝著就喜歡上讀書了。自謙教小學就小學水平;有社會責任感,影響一個孩子就影響整個家庭。

泰哥:每個人讀書的感受不一樣。官場財經太近利,無直指心靈的東西。社會到了轉折的時候了。民國大師都是小學水平的。藝術修養與學歷高低無關。多注意文化的根:先秦文化。後世的文化傳承多為一人服務、為一家服務,烙上了皇權威權,很功利。先秦文化的多樣性,可以座談《離騷》等。保存這個文化火種很有必要。有靈魂的存在。列子御風而行,超然的存在。屈原的偉大。

老大:讀書會今日成立,心情愉悅,倍感輕鬆。不以此掙飯,做好了可能帶來飯吃。下一期主席為主講人,元旦出創刊號。

我就說:事情差不多定下了,咱就去西屋倒地方吧。一會兒來客人,泰哥也需要招呼。

吃的酒與菜似乎都忘了,我與若蘭可能喝的是勁酒,老大泰哥等喝的可能是白啤。主席開車,以茶代酒。大家落座喝了幾個酒後若蘭才趕回來,圍著長長的白色絲巾,如瓊瑤小說里的女主角。好多人都不認識,就驚詫,說:這麼年輕靚麗的老闆娘啊,難怪楊老闆秘不示人。

若蘭就笑嘻嘻,道歉解釋:歡迎各位大文豪光臨寒舍,三生有幸,蓬蓽生輝。她喜歡養多肉植物,朋友給了幾株肉肉,品種很稀罕,她急著去哪兒。堵車就來晚了。

老大說:您娘們,不喜歡俺來哈。

若蘭就說:哈酒哈酒,老大,一會兒先敬您個酒呵。

我說:你也是讀書會的一員,先留個墨寶吧。就拿出那硬皮本讓若蘭寫字。

若蘭一張張欣賞大家的文字,說:我的字可不好。

我就說:不用謙孫,你的字不好誰的好?在這裡除了老大的毛筆字就數你的了。他是童子功,你是蕙質蘭心。

大家就催促:美女快寫、嫂子快寫、小嫂子快寫。

若蘭寫的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萬」字與「書」字都是繁體寫,筆畫秀氣有力。個人簽名的撇捺上挑,有靈動飄逸之氣。

然後滿臉萌樣,佯作問我:寫得好嗎?寫得不好是不是不能入會啊?

我說:好好好,主席說了,你被錄取了,快和會長喝酒吧。大家舉杯,祝賀夢想成真!

這一夜,老大與老夫子(即泰哥)幾個說了好多的詩書典故,特精彩,當時記得清楚,過後都沒法一一還原,很可惜。我和若蘭喝了可能有三個勁酒吧,臉呼呼得漲熱,直出汗。

老夫子乘著酒興,說起了年輕時寫予若蘭的情詩。主席接話:你整理一下,哪天給你出個專版。夫子又說起年少時與若蘭兩人回家,鄉黨誇讚媳婦兒的話。大家就笑,就是就是,楊老闆您有福氣。您也不用太謙虛,您老也是帥哥,靚女帥哥,神鵰俠侶。

老大則喝得舌頭都有些不打彎了,勸若蘭喝酒,一口一個「你這娘們,你這娘們」,看來是真高興了。

散席時若蘭與老夫子特意為每人準備了一份白菜、蘿蔔與生薑,並送到車裡,說:這些菜都是自己地里種的,丁點兒葯也不打,是真正的有機菜,大家都嘗嘗,味道不一樣。

大家就晃晃悠悠,卷著舌頭說:太客氣了,卻之不恭,那就嘗嘗吧。

回來的路上我寫了一首《夜歸》,配上讀書會的照片,記錄此事,文字是:

自淑詩仙謫凡塵,只為螢雪過東門。

利祿功名隨心棄,俠夢酒文若浮雲。

此刻獨行手最累,忽怨熱切贈姜人。

後來,就讀書又寫過一首《落葉》:

囊螢映雪應覺苦,俠夢酒文累浮生。

如今駐足夕陽里,一樹黃葉最輕盈。

那日築夢讀書會成立的事至此寫完,但築夢讀書會微信圈內的精彩才剛剛開始。

築夢讀書會成立之後,第一件事是解決了我的牙齒問題。口腔左邊的牙痛折磨我好幾年,原因也知道,就是智齒橫生,阻生齒頂在了後槽牙上。大家一直勸我將其拔掉,自己遲遲不見行動:牙疼輕的時候,吃點甲硝唑替硝唑什麼的,就止疼了,一止疼也就忘了。後來等發生急性牙髓炎,忍受不住下決心拔掉,卻發現阻生齒將旁邊的那一顆磨牙也頂壞了。

梃子鎚子的拔智齒、鋸子錐子的清理磨牙、咬牙模、做牙套,等等,為之折騰了半年,去牙科好幾次,花了近三千塊錢,還沒搞定,好在熟悉還不需要排隊候診,都是預約還能節省點時間。

一顆牙套多少錢?陶瓷的八百九,含鈦的一千二,還有什麼高級材料的,五六千,這還不加治療費什麼的,不就是一顆牙嘛。安上假的吃東西都無感覺,沒有自己的好用。

由此也就懷念自己的那顆好磨牙。

於是,就很後悔:當初一拔了之就搞定的事情,只因自己拖延戰術,到末尾搞出這麼多癥候。

自己不願意拔牙,原因之一是拔的感覺不舒服,更大的根子在內心深處。《孝經》里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三國演義》第18回寫道:夏侯惇在徐州攻防戰時迎戰呂布部將高順,高順敗逃,夏侯惇從後追趕,不料遭另一名敵將曹性射箭偷襲。夏侯惇左眼被射中,痛得怒吼一聲便匆忙用手拔箭,卻不慎連著眼珠子拔了出來。夏侯惇立即大喊:「父精母血,不可棄也!」便把眼睛塞進嘴巴吞咽下去;然後又挺槍縱馬,上前殺了曹性報回一箭之仇。

當然,自己沒有這麼傳統,但骨子裡或多或少有些觀念還是很頑固的。這都源自自己從小接受的潛移默化的教育有關,而且越老越能感受到那年幼接受的東西對自己的影響越大。自己的生活習性、對人事的認知、審美、飲食癖性,都帶有那幼年的痕迹,在外幾十年似乎也變化不大。

年少時聽書接觸最多的是些評書演義,書目很多,情節也很多,如:李逵下山搬母啦,黃天霸是南天門一窩蜂啦,李元霸的那擂鼓瓮金錘多少斤啦(俺的娘,一個400斤,兩個八百斤,那該多重多大啊),每摺子故事宣講的都是春秋大義,忠勇好漢之舉,

說書人添油加醋,戟指彈腿,動輒說得飛花濺沫、神采飛揚,我等小朋友聽得也是心搖神曳、如痴如醉。課間十分鐘都會瞅老師不留意,哧溜一聲跑到學校外面的說書場地,鑽進大人堆里,蜷在凳子旁邊,為的是蹭聽那幾分鐘最為仰慕神往的英雄業舉。哪怕逃課的處罰是罰站一節課,也毫無悔意。

五天一個農集,一回目說書人往往能說整個夏天,明明下回就可以聽到結局了,結果聽了三四個集空,好像還沒有等到那節骨眼的樣子。這就讓自己很受折磨,就想去找書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大了,就明白了那都是些說書人的關子套子,哪有那麼多鳥事啊,他每至關節都會暫住,為的是可以收點費用,他就以此攏住聽眾,謀生而已。

而且說書人往往不喜歡我們這些小孩子去的人多,因為小孩子沒錢嘛。即使從家裡偷了點錢交了地攤聽書費,孩子的父母遲早也會發覺,鬧到場地就壞了口碑,沒法在此混了。所以,每見孩子多了,就會被驅趕。想想那年少聽會兒書真不容易。

說書人走南闖北,人情閱歷豐富,吃的就是江湖飯,狡猾大大的。但似乎也不壞,那年代,人們流動性差一些,彼此都熟悉,對個人的口碑聲譽還是很看中的。

說書人嘴中的江湖,可能在幼年的心裡不知不覺就鋪就了人生的底色。《隋唐演義》中程咬金的三板斧,其實和人生差不多。人這一生重要的關節也就二三步,譬如考學、就業、婚姻、個人選擇、性情志趣、貴人相助,大方向對了往往順風順水,容易出成績、出人頭地或者做出一番事業。一步不對,尤其第一步不對,往往以後就多好多的困蹇愁苦。在此,父母、家族或者師長、朋友中有一個或者幾個賢哲人士,在自己人生最需要指點迷津的時候能給予一個很中肯的忠告或抉擇參謀,想必是最金貴的事情,也是人生最大的財富。

而我自己,卻很少有這樣的福分。自己的見識都是來自書本,前面引用的《三國演義》夏侯吞目是其一。這種忠孝節義等春秋大事,儘管符合尋常百姓的審美傾向,最被人津津樂道,其實在現實生活中是最害人不淺的事情,這主要是忘記了書中的社會環境。

在和平時期,年少講忠義往往流為哥們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不分對錯是非,砍了人進了勞改;中年在單位講忠義,往往會拉幫結派,小團體思維嚴重,成了山頭;老了講忠義,老了還有忠義的人么?那思想夠頑固的了,那就是老而不死曰賊了。

從八大碗喝得醺醺然走著回家,滿街車水馬龍,人流匆匆,而遠處的夜空,星月清冷閃爍,就顯得特別寂靜。於是,將姜放在路旁台階上找地撒尿的時候,口佔一絕云:

一路走來一路想,恩怨情仇最無常。

若得心靜如此夜,何須痴筆賦華章。

我也曾有過心不靜之時,現在,也是如此,一個大活人,誰沒有啊,何必太計較。

剛剛撒了滿膀胱的累贅,真是輕鬆無比。就是手頭的姜太重了,勒得手疼,扔了枉費宋楊一片赤誠,隨手送人又不捨得。於是,就下腰找了點紙殼墊在手掌提著,手指就輕快了好多。這若蘭和老夫子,是憑空給我添累啊。

上午去醫院將左邊的牙套裝好,任老弟告訴我沒事把右邊的那智齒也拔了吧,省得留下後患。因有前因,就痛快答應了。一顆牙劈成三瓣,很簡單地就剔除了。回來路上,儘管半邊臉麻痹,口吐血沫,還是很愉悅,寫了兩句順口溜:

拔牙方知無智好,徒步始覺鞋厚妙。

落子不悔真丈夫,天涯何處無芳草?

這主要是調戲老大,他在微信中寫道:

宿醉能使頭欲裂,乘興誰叫縱狂歌。

青天藍藍清水綠,濁醪妙理不堪說。

這傢伙,害得我碼這個醪,niu、mou、miu都不行,原來念láo。他問乘興改為夜深如何,我說:夜闌。然後就回了他那拔牙芳草。

回來路上又寫了首小詩,那麼多大咖在群內,就沒好意思上傳,泰哥很欣賞這首,主要是他正在看《前漢通俗演義》,還推薦我看。

秦皇揮戈平六國,高祖酒酣唱大風。

詩文自古皆小技,騷駢何時長其雄?

落筆的時候,原本是想秦皇揮槊的,查了一下,槊是漢以後才有的兵器,秦朝多青銅劍、戟、戈、長矛,無槊。單雄信用槊,張飛用矛,呂布方天畫戟,那是演義,程咬金用槊,不是宣化大斧,這是歷史真實。

槊和矛相若,區別就是矛的標準長度超過一丈八尺就叫槊,一丈八尺也就是四米左右,夠長的了,相當於現在的短程導彈,遠程彈道是弩與箭。

但單雄信的槊還是被尉遲敬德給折斷了,不知道怎麼近身的。尉遲門神也不用鞭,真實歷史上也用槊。當然,可能也有鞭,不要想歪了,不是那種鞭。可能只是斜插在背上備用,若敵人近身,可做防護使用。

一直在審視自己所寫的文字,我想寫點娛人樂己的文字還是很簡單的吧,但這樣的文字寫來何用?還不如隨便找點事玩玩呢。這樣的文字寫多了似乎也有副作用,就是自己會沉溺其中。當然,我更多的是在審視自己,審視自己的內心和人性;也不斷審視周邊的人,譬如家人,如女兒媳婦老太太,如果將她們串在一起,正好是女性的一生。

我想如果將兩件事想明白就會過得更為堅定些,除了書另一件是性,或者愛。因性而愛,或者因愛而性。說到底就是因繁衍的需要而派生出來的各類情感。其實性是很簡單的事情,如果看看動物世界,看那狒狒之間那種交配的隨意和目的性——母狒狒會以性來賄賂異性,就知道人這動物演化的太複雜了。

我們的文化基因里有道德潔癖,社會提倡的楷模標杆也是白頭偕老什麼的貞節牌坊,對性有刻意地壓抑壓制,這恰恰有好多的人性扭曲。國民的窺視心理特強,國人的藝術作品,如果沒被閹割,那就是邪魔外道,驚世駭俗,被主流所恥笑。王小波的「黃金三部曲」說的是鳥事,其實也就是人性的張揚;莫言的也是,老鬼的也是。現在我偶爾會懷疑人這東西是不是對自己看得太高了,光芒的東西都是燃燒得來的,沒有燃燒就不會有溫暖的光芒。

寫了這麼多,都是信口開河,最主要的謬論是下面的幾句:人活著這一輩子其實了了點事,別把自己太當回事,至於寫的那些破文字、什麼衣服啊、多少財富哈更別當回事。不當回事不是鄙視或謙虛,是希望自己真的能夠觸摸那生命的質地,然後再塗彩。

當然,一定要把領導當回事,把自己的職業當回事,把美女當回事,如鈴蘭若蘭丁嵐什麼的。這是兩碼事。

喜歡寫作的人可能在潛意識裡都有自戀傾向,很簡單的一些小事小波折,三言兩語就可以交代明白的,非得整出那麼多花樣,胡亂編的瞎話都似乎成了真的,唬得人們一愣一愣的。

正如我寫的東西。其實我都忘了我前面寫了些什麼,往後再噴些什麼也沒有計劃。我想自己和那狗狗差不多,走到哪地兒,就嗅嗅聞聞,撒泡尿做個記號。塗抹點雄性激素?這是標識地盤嗎?不知道。真不知道,有可能也是潛意識。

人幹什麼都會上癮,喝酒這樣,吸毒這樣,賭博這樣,高大上的畫畫書法寫作也是這樣。以道德規範來評價人的這些行為往往會如隔靴撓癢一樣,可以擊中軟肋,卻沒中要害。譬如說玩股票,十幾年了,自己投入的精力和時間比對專業多得多,對經濟的關注度比對那愛戀的美女下得功夫更多。

後來我才發覺,人生除了生與死,最大的不確定性就是不確定性本身。單個個體的喜怒哀樂都脫離不開大的生存環境,這時再讀索羅斯的投資哲學或者追隨巴菲特就會懂點兒,而反觀平時的那些小恩怨小名利就會平淡些。

這就是為什麼需要讀書的深層動因。

也是人生大夢。

人生有夢可築,不亦悅乎?

濰坊築夢讀書會成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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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六期。歡迎賜稿。

一個用文字取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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