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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那一年

那一年

那一年,他正在創作一部長篇小說。他是站在四年後的一個日子,用筆去抒寫四年之前的一個愛情故事。故事很平淡,講的是兩個人從相愛到最後分開。但故事裡的男女青年,愛的深沉,轟轟烈烈,悲壯,痛苦。其實,這個故事寫的就是他四年前的那場愛情。

四年前,他二十歲,二十歲的他,在一個不通公路,也不通電的大山裡教書,學校七八個老師中,除了他,全都是三四十歲的,已有家室之人,學校附近又沒有幾乎人家,他一人就感到萬分的孤獨,孤獨中,他就發狠地寫作,以此來安慰他的一顆孤獨的靈魂,他想通過寫作,成名成家,使他能飛出這山溝。可是,寫了兩年多,一個字也發表不出去,相伴他的只有這死寂的大山。而隨著歲月的推移,年齡的增長,在事業之舟一次次的擱淺之後,心裡再也奈不住這萬般失落的空虛,再也抑不住這顆涌動的心,在深深地渴望一種愛了,讓愛支撐起我這一方失衡的心空,讓擱淺的事業之舟重新起航。

在這個時,她便似應了他的期望,姍姍而至。她,大大的眼睛,扁扁的嘴巴,嫻靜中透出一種母性的成熟,這一切又正應了他此時空虛,失衡的心裡的需要,就在見她的第一面之後,頓時就在心裡擊起了一片漣漪,那空空的心裡同時也升起一股暖流,暗暗地裝上了這位姑娘。

這姑娘,也似對他有好感,她說她不會教書,想聽課,學校有那麼多老教師的課,她沒有去聽,反而走進了他的課堂去聽他的課。

夜晚,她竟到他的室內向他借書看,還要看她的稿子,他驚奇地很,問她怎麼知道他有書,還寫有稿子。她說聽學校別的老師說的。

啊!自從學校畢業工作後,就沒有遇到過懂文學,與他談文,想著他文章的人。一天所能見到的是與山一般靜默,天天在山上跌打滾爬,只知民以食為天的農人和投機倒把的商人,他們不懂文學,不知文學是什麼東西。此時,來了一位愛看書,要看他稿子的女孩子。他的心裡,別提多激動,找了稿子給她看。借了稿子書她小坐了一會便走了。

於是借稿,借書,還稿,還書,在此之中,倆人不知不覺間,就好上了,在近一個月後的一個夜晚,兩人終於相擁,熱吻在一起。

這就拉開了倆人戀愛的序幕。

白天,工作之餘,兩人就關上門,在屋裡諞,但所有的話,在先前似已談盡,唯一更多的是相擁,接吻!在深吻中,兩人都喃喃道:「我愛你。」

在下午,兩人常伴著晚霞去散步,在這死寂的山間公路上,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拖在地上,透出了兩人無比的幸福。(他便給她摘一朵花插在頭上)

後來,在夏天,快放假的一個夜晚,兩人終於抑制不住感情,滾在了一張床上,交融在了一起,把兩人的愛情推向了高潮。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剛升華了的愛情,會驟然斷崩。

下午開學時,她便不來了,原因是她的父母已知道他們之間的事,不答應她來了。

他對她,可是全身心的投入。老實說,在她之間,他根本沒談過戀愛,他的心,猶如一張白紙,一經刻畫,怎麼能輕易抹去,對於她,他是以山溝兒里人的真誠,沒有半點兒的心眼,全身心去對她的,可他沒想到會發生這事。

男人的心,在硬的時候比什麼都硬,在脆弱的時候,卻比什麼都脆弱,一聽這話,他立刻就來淚了,對著電話對她說:

「我愛你呀!」

「我知道。」她答。

「你過來。」他說。

「我不能來。」她答。

「可是,我們已經那個了。」他說。

「可是,那又有什麼。」她說。他的耳邊,聽到的只有電話的茫音,獃獃地立在那,全身發抖,淚如雨下。心中,所渴望的幸福,頓時全變成痛苦,朝他壓來。

他於是,就開始了失眠,半夜半夜睡不著,腦子裡,全是往日那幸福的幕幕往事,直想得頭昏沉沉的了,才昏乎乎睡去。可一醒來,腦子裡立刻又蹦上她。想起過去的一切不再,一切的痛苦向他襲來,使他消沉了下去,上課沒一點精神,下課了,就失神地走出校園,四處轉,心裡萬分的空,總感到丟失了什麼東西,要去找回來,可是,什麼也找不到,只看到人們那麼的高興,他呢!失魂落魄的,萬分的憂愁痛苦。

這種痛苦,他整整承受了三四個月,從紅葉漫山,到大雪紛紛。

大雪紛飛之時,他仍一個人,很孤單,他仍然陷在她的情懷裡不能自拔,越發的思念她,想到極處時,只有一個人偷偷地抹淚。他對一切已失去了興趣,他全身心只記著她,他已感到,如果就這樣,不去追她,她會因思念,而被折磨死的。

那個冬天的雪很大,他頂著風雪,忍受著摔得全身青一塊紫一塊的痛疼,去求人,辦調動之事。

在熬了一個冬天之後,為了追她,她調了出去,到了公路邊的一個學校里工作。

當他把他調出來的喜訊告訴她,以為她會高興,與他又找回從前時,不想得到的是他冷冰冰的話語,說:

「調出來好么,祝你快樂。」就掛了電話。留在我耳畔的是一片茫音。

他獃獃地立了好久,他不知為什麼。但是,他沒有放棄對她的苦苦的愛戀,他仍然時時給他打電,儘管她對他一直是冷淡的。

在想極了時,他便下去看她,儘管她對他一點也不好。

在幾個月之後,他的爹爹死了,頓時,他如感到五雷轟頂,打電話,讓她上來陪他一塊回去;因為,在這馬路邊,他誰也不認識,失去了親人的他的心裡,是萬分的空虛。可是,接到電話,她只對他說了一聲:

「不…」就放了電話。

他只有帶著滿心的傷痕回那山溝兒的家裡,喪葬畢了以後,回到學校,他的心,萬分的空,他唯一想到的依然是她,受不了了,他就乘了車,去她家找她,把內心的一切苦與疼,傾訴給她,希望能得到他的撫慰。

可是,當他帶著滿心的傷痕見到她時,她並沒有理他。他便把他失去了親人的痛苦全訴說給她,希望得到的他的安慰,不想,她卻只有冷冷的一句:

「我們分手吧!你的一切是你的事。」

「不,我們的一切剛開始,怎麼能散呢!過去,我們在一塊多好啊,讓我們共同找回那歡快的過去吧!我已調出來了,相信我們能找到的。」他求乞地說。

「不,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我們要現實一些。」她說。

「我愛你,我們不是已發生了一切嗎?」

「可那又能代表什麼?」

「我…」

「不用說了,你走吧!」她說。

當時,他說不清是多麼的悲觀失望以及氣憤,他不相信,這是他付出了那麼多,對她愛的結果,望著她冰冷的漠然的面孔,他又明白,這的確是事實。

「分手就分手吧!他抹了一把淚水,瘋一般走了。他是騎自行車下去的,他又騎自行車走。這時,天已經黑了,天上,沒有一顆星星,夜,是死一般的黑,他便在黑暗裡,望著那烏黑的路,沒命地蹬著車子,以此來發泄內心的空的悲傷。

半路上,下雨了。他被雨淋著,腦子裡,回憶起的全是兩人美好的過去,以及她走後,她受過的苦,又苦苦地追出來,可,這已就是結果了。他已分不清,淚上流下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回到學校後,他已成了落雞湯了,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他又傷心地哭了。這一夜,他一直沒睡,他陷在了這失戀的莫大的痛苦之中。

接下來的日子,他的生活,便被痛苦佔據了,一天,看到太陽是晦暗的,世界,是沒有光彩和生氣的,空氣是凝重的,成天憂愁著臉,眼裡,儘是失望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活得憔悴,一天比一天消沉了下去,工作之餘,就悶在小屋子裡,坐在窗前旁發獃。

他這麼一消沉,就消沉了三四年,三四年中,他除了工作,就是悶在室內發獃,他不對任何女孩正眼看,他已不相信女孩了;他也從未想過感情,他已不相信這世界還有真感情,他只是麻木消沉地活著。

三四年之後,社會向前發展了,也更加開放了,公路邊,出現了許多新鮮的事物,人們,越發的不嚴肅認真起來,對戀愛,婚姻,甚至家庭都看成了遊戲人生的一部分。面對此,他才明白自己何苦來,這世界人們都不認真了,都在遊戲人生,自己何苦這麼痴情,難道要成為一代情種嗎?

為此,他一下把幾年之前的那場感情看淡了許多。從那漫長的苦疼中,因看開了,也驀然的從中掙脫出來,人也豁然的開爽起來,一天有說有笑蹦蹦跳跳的,好像自己就從沒有戀愛過,從沒有幸福和痛苦過,那所發生的一切,他只感到如站在第三者的立場上,看了一個故事而已。現在,這故事已結束了,可那故事的悲壯,足以讓人傾倒,為之悲,為之凄,並且為之刻骨銘心。他便產生了一種衝動,提筆記下這故事,讓自己日後玩味,也讓世人品味。他是愛好文學的,在四年級之前,在與她熟悉之前,他便在狂熱地寫作,並且還有一些東西在報紙和一些內部刊物上登過。由於與她的熱戀,他才放了筆,又由於她的走,他奮力的追,到後來她吹了他,他陷在痛苦裡,就沒有了提筆的勇氣和力量。現在,當走出那個不該的雨季,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去觀賞那往事時,幾多悲幾多喜,而他的心裡,正屈著多少話呀!這些話就有了不說難過的感覺。他便提起的筆,準備把四年之前的這個故事寫一部長篇小說。

他讀過不少長篇小說,他相信他能把這部長篇小說寫好。有那麼多的痛苦做底墊,又咋能寫不好呢!那一年,他就開始動筆寫了。

動筆之初,他的筆寫得很流暢,業餘,一天就悶在屋子裡,沉入在回憶之中,發狠地寫著,思緒,就象山泉水一樣咕咕地流淌,往往使他的筆寫不及,以致使手激動的成了雞爪子,奮力攥住筆寫著,直到那雞瓜子握不住筆了,才不得不起身,去轉一下。這時,或者是在下午或者是在晚上。下午,那殷紅的夕陽,把他沐浴著,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他會感到萬般的輕鬆,愜意感,覺得夕陽,是那麼的美。天那麼的絢麗,山,那麼的肅穆,把他靜靜地抱在懷中,在幽靜中,心中生髮了幽幽的詩情,夜裡了,天,或者萬分的黑,伸手不見五指,或者有皓月當空,滿天的繁星,在眨呀眨的。漆黑的夜,順公路走著,他又一種被黑暗包圍著的快意,在這漆黑的夜裡,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他,他可以恢復他的本真,仍輕的心狂跳,在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時,就狂奔一陣,或蹦跳一陣,就如一個小孩子。有月和星星的夜晚,就手插在兜兒里,依著公路,走老遠一截。星星在天上眨呀眨的,象調皮的小孩子,象媽媽的眼睛。月輝,很清幽,把山幻化出各種各樣的形狀;默默地走,看天,看山,在靜靜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漫上心來,使人沉醉,當散步,使全身心輕鬆,達到了一種曠達的境界後,又信步回去,提筆又寫一陣。這個時候,他如他當初和她正在熱戀時一般,處在無比的幸福。他筆下的小說,也正在抒寫著這幸福的時期。

隨著日子一日日過去,這幸福的日子,也漸漸過去,一切都變成回憶,所有的痛苦,正慢慢的向他壓來。

終於,到了她一去不回頭的那天了,一切的幸福,陡翻成痛苦,使他如又處在那一年的那個時期,讓他覺得心悸,筆,在紙上越寫越慢,心越來越感到沉重,腦子裡,也一陣陣發昏發脹,終於,他受不了了,再寫不下去了,如瘋一般地扔下筆,跑了出去。

由於又想起了那個時期,他的已漸愈的心,又被那些事刺傷著,那一切的苦疼,雖然只是屬於往日,可現在,還讓他感到心悸。那昨日受傷時苦疼的感覺,又強烈地湧上心頭,那份苦味,還浸泡著他的心,他便出了學校的門,雙手插在兜兒里,順公路走著。那事已過去幾年了,他已走出了那銘心的往事,但那銘心刻骨的疼還隱隱藏在心間,眼裡不禁潮乎乎的。依著公路走了好遠,但到心靜如水時,已從寫作觸發了的對往事的回憶中走出來後,他又往回走。這是初夏的夜晚,滿天的繁星,在歡快地眨著眼,月兒,撒下淡淡的素雅的月輝,把山勾勒出各種各樣的形狀。公路上沒一輛車,靜極了,只有蟲子,在草間低吟著。他的心蟲,不禁又湧上了千萬種的詩情,有了一種衝動,想趕回去,把那小說,往下又寫去。

可是,當他在桌前坐下,提筆寫了幾行字後,心,又被往事,被小說中的這情節揪疼了,使得他不得不又放下筆。那份寫作的慾望沒有發泄出去,反倒使心裡泛上了苦水,心裡被憋得難受,有一種苦悶要發泄。他又出了門,順公路往上走去。不一會兒,便到了一個叫「溫情酒家」的飯館門前。他明白,這裡嘴說開的是飯館,可內設「ktv包間」,包間里是幹啥的呢?這飯館裡,有不少的姑娘,名義上是這裡的服務員,可實際上呢,是小姐,在包間里,陪人唱歌,跳舞,干那事。包間里放有沙發,鋪了地毯,幹啥都可以。聽說,去一次花費並不貴。包廂費不管多久20元,小姐小費,以程度給,只摸不幹實事,最低50元,什麼都干,最低150元。

到了門口,他愣了愣,就走了進去,在他深愛著她時,他是連這地方望都不望一眼的,看了,他就感到噁心,害怕玷污了他的雙眼,見了那一個眉毛畫的老長,眼睛象青眼窩,嘴象吞了雞血一樣紅,臉抹的象紙一樣白的人,他就感到噁心。他感到,這些人,都不是人,是畜牲,人,只要給錢,就能隨便把那東西給人嗎?到那地方去的人就是墮落。

可是,這次,他卻走進了這地方,走進去時,腦子裡卻什麼也沒有想,只是心裡憋的慌,心裡有一種慾望,要把他發泄出去。

走進去了後,立刻又那些伴成飯館服務人員的小姐來向他打招呼:

「來了,稀客,稀客,坐,水就來。」這打招呼的小嘴,眉毛是長的過分誇張的,眼睛是黑眼窩,嘴巴抹得象吞了雞血,臉抹得白的象紙,身上,散發出一種刺鼻的令人作嘔的香氣。不管這姑娘如此,所有的姑娘都如此,而這,都是他先前所深深厭惡的,這時,他的腦子裡,忽地有了思想:我為什麼到這來,我為什麼到這來,這不是墮落嗎?他的慾望沒有了!

在那小姐給他端來水後,緊緊地依著他,把手放在他背上,問:

「你想要點啥,要我們服務嗎?」

「我啥也不要,只想來做做,不歡迎嗎?」他口氣冷冷地說。

「噢,當然可以坐坐。」那小姐識趣地放了水走開了。

他拿起杯子,剛想喝,聞到了水裡都有那種刺鼻的香味,就一下把水在地上潑了,起了身,想去廁所小解。

廁所在後邊,他出了後門,向右轉走,順這飯館的二樓與那間灶房夾出的小巷子走過去,便是廁所,掏出傢伙尿畢了,系好褲帶時,見到了廁所里有一隻白雞,呆縮在牆角。他的腦海里一時又怒起,想到了那些打扮的令人惡的小姐,在心裡說:

「我讓你們吃,吃好的養嫖,把那東西養肥了干哪事。」就一把抓住雞腦袋,雞在撲騰,被他幾下把雞頭如擰繩子一般,擰成了麻花,直到雞不能動彈,也不撲騰了,就從廁所邊的空兒里,扔向了下邊的地里。地里長著莊稼,摔下去聽不到一點響聲。爾後,他整了整裝,鎮靜了一下,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這「溫情飯館。」

回到學校,看錶,還不到九點,他便來了興緻,三下五除二,把雞拔了毛,去了內臟,去校園裡的一個水龍頭上沖凈了,提回去。

他的一間小小的房子里,既是辦公室,又是卧室也是廚房。分得有乘房,他怕燒火,用電爐子在房子里做飯。屋子裡刀,菜板,油,鹽,調料一應俱全。他三下五除二把雞垛了,插上了電爐子,燒火了爐鍋,倒了油,燒紅了把雞塊倒進去,噼里吧啦炒了一陣,配了些調料倒進去後,又倒了些水進去,燜著。幹完這一切,看著電爐子紅紅的散發出熾烈的熱,鋁鍋里不一會兒開始咕嘟咕嘟地煮了,聽著這響聲,他忽兒有一種異樣的溫馨感。那份寫作的衝動,又湧上了心頭,在桌前坐下,抓過紙和筆,又疾寫起來。奇怪的是,伴著鋁鍋里燜雞的咕嘟咕嘟聲,他的情感,驅使著他的筆,竟衝過了那個苦疼的日子。只是,在寫完那章節時,他竟不能自己,丟了筆,爬在桌上,那麼傷心地嚶嚶哭了出來,心裡,如當初一般的難受,這難受驅使的他快要發狂了時,鋁鍋里的咕嘟嘟聲和滿屋子溢滿的雞的香味,使他一下從往日的苦疼中回到現實中來,自己已早已走出了那個雨季,那個日子。心馬上也就平靜了下來,只有那份余疼在心間了。他抹了把淚,拔掉了電爐子的電源,拿下鋁鍋,把雞塊舀到碗里,屋裡剛好還有一瓶酒,就一口雞一盅酒地吃喝起來,不一會兒,他已飄飄欲仙了。

接下來,所要寫的,便是那漫長的情感苦熬。她走了,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失魂落魄的。那些痛苦,是比知道她一點了知的痛苦,更深地侵入他的心裡。那痛苦,現在依然還讓他心驚肉跳和害怕。此時,還能感受到那些切膚之痛。

他坐在桌前,又準備往下寫。那些往事,一下那麼強烈地湧上心頭,她現在,還能感受到那份孤苦,那種夜裡睡不著,日里時刻挂念著的滋味。他寫不下去,那份過去的痛苦,一下又那麼強烈地咬噬著他的心,使他寫不下去了,心裡被痛苦佔領,伴之的,依然是一股憋在心裡,想要發泄的慾望,憋得他的心疼。

夜,靜悄悄的,都睡了。一彎月兒掛在天上,滿天的繁星在眨著歡快的眼。淡淡的月輝,把山勾勒出各種好看的形狀,夜,因此顯得清幽,寧靜。他走出了校園,沿公路邊上去,不一會兒,不知不覺間,又到了溫情酒家。那包間里,有人在鬼哭狼嚎著。他進去後,有小姐依然沖他笑,問:

「你來了。」便去給他倒了水端來,也刺鼻的香味,也撲進鼻子里,那眉毛眼睛畫得象活鬼,抹得如吞了雞血的嘴也到了眼前,放下水後,小姐問他:

「你唱歌嗎?想玩點什麼?」

「不玩,只想來坐坐。」

「哼。」小姐立刻不笑了,走了,眼裡對他流露出鄙夷之色。這時,來了另外一個男的,這小姐又用迎接他的方式去迎接那人,不一會兒,兩人便拉了手,相擁著進了那包間的門,臨進去時,朝他怪怪地閃了個眼。他知道這小姐看不起他,頓時,他火了,加上心裡本已憋悶,有慾望要發泄,他便大喊了一聲:

「給來個小姐。」把一張幺洞洞板在桌上。立刻有小姐叫著:

「來啦!」挽了他的手,擁著他,如夫妻相擁一般,把他擁進了包間。

關了門,室內就是暗淡柔和的桔紅色的光了,把室內籠罩的那麼朦朧而有一份情調。他有一種,走進洞房中的感覺。室內,牆角放著一套vcd音響,正對面放著轉角沙發。沙發前放著茶几,地上鋪著紅地毯。一進去,他便在沙發上坐下,小姐去放了帶,音量開的很小。放開後,小姐便依著他坐下,半躺進他的懷裡。不一會兒,電視屏幕上就出現了赤裸裸的兩個人,那男的很英俊,女的很漂亮,他不明白,那麼漂亮的女人咋拍這好帶,拍這種帶能掙多少錢呢?但很快,他的思想已被電視畫面佔有了。只見那赤裸裸的兩人,先是親嘴,男的就往下親去,就如畜牲要交配前一樣,舔那地方,還吸溜吸溜地響,似那味道美極了一樣。男的親畢了女的親,也往下吻去,最後把男人的陽物,全插進嘴去吮著,他心裡想,不知那傢伙進了女的咽喉沒有,倒使他的喉嚨里怪難受的。舔畢了,兩人就干。現在,男女平等了,不光男的乾女的,女的也架在男人身上干男的,一邊干,女的就又象很幸福,又象很痛苦地呻吟,他真的不明白,干那事,呻吟的是那麼苦那麼揪心,可是人人都想干。

小姐已把手伸進他的衣服里摸他,另一隻手已在他的傢伙上摸了,由於電視里的內容,已使他慾望之上又加慾望,那傢伙早已硬梆梆了,他終於忍不住自己,一下把小姐放倒在沙發上,一會兒已赤條條兩人了。

小姐的功夫很厲害,如電視里一模一樣表演了一切。但是,自始自終,他沒有親小姐,他知道那張嘴,是千萬人親過的臟,親那地方,他感到噁心。

小姐表演了一切功夫,讓他達到了極致。

他在這以前,干過女的,也就在此中,體驗到了足夠的幸福。心裡的慾望,和因回憶往事引起的痛苦,已不知去向,內心靜如水了。

畢,他走出包間的門的一刻,他看著小姐,聞著自己身上也有的刺鼻的香味,忽兒感到噁心,想吐,心裡也矛盾的很,在問自己:

我為什麼到這地方來了,我這不是墮落嗎?

不,不是墮落,我是受不了了,來發泄,我,我與別的人不同,雖然到這來了,可我的靈魂,並沒有墮落,是純潔的。

心裡,立刻又湧上了寫作的衝動,他已顧不上想那麼多,寫那麼多,拔腿就往學校跑,要乘著這股勇氣寫下去。

跑回去,在桌前坐下,找出筆和紙,伴著靈感,竟刷刷地寫下去了,一直寫到深夜。

在這小說進入到痛苦部分後,他在寫不下去了,心裡憋得慌,難受時,就溜出去,上去包小姐,包畢了,然後回學校進行創作。

他每次去,都只包那一位小姐。那小姐大嘴巴,可這嘴巴在她那張臉上,很特別,倒使他顯出一種韻味來。

他要她,不要把嘴抹得那麼紅,眼睛不要畫得象鬼,臉不要抹得象死人,身上香水不要撒那麼多。在她來時,她趕忙去退了妝,打扮得讓他滿意。

在作品寫到那最痛苦,又讓他最疾首的那節時,他哭了,流著淚來到了「溫情酒家」。這一章節,是她吹他,他深夜騎車子走那段。對全書來說,是個很重要的章節。

可是,當進了包間,他才知道,工資幾月已沒發了,身上已沒一分錢,就極為羞澀地對她說:

「對,對不起,今晚我沒帶錢,我也沒有錢。」

小姐聽到這,坐得離她遠了些。他便馬上又說:

「我沒有錢,你可以不讓我干,但是請你幫幫我,我是個小夥子,為什麼經常到這來包你——」他便把一切向她說了,聽畢,她睜大眼睛望著他說:

「噢,是這,想不到你還是個文人,自古文人多情,才子亂性,這難道竟是真的。那好,今晚,我給你免費。只是,書寫好了後,讓我先看看。」

「好,那當然行。」

這夜,小姐表現的空前的好,使他獲得了莫大的幸福。回去後,伴著興奮,提筆很順利地寫過了這一節。

在半年之後,他終於將整部小說划上了句號。寫完那天,抱著厚厚的一沓底稿,他淚流滿面。忽兒想起了小姐的話,抱了稿子,去讓她看。

可是,當他信步來到「溫情酒家」,問起她時,說她走了。去了哪,誰也不知道。

他走進包廂,看著裡邊熟悉的一切,一切上心頭,心裡不禁悵悵的。立了好久,抱了稿子出了「溫情酒家」,在心裡一遍遍地對那小姐說:

「謝謝你,謝謝你,我會一輩子記住你,感激你的。」

秋天了,滿山的樹葉子已黃了,一陣風吹來,涼嗖嗖的,把路邊楊樹上的葉子颳了下來,飄悠悠的。

第二天,他也走了。是因為,他經常去包廂,被社會上人傳說,上級曉得了,貶了他,貶到一所村組校去。

啊!他們不理解我,不知道我,不懂得我。哎!這世界誰能理解人,懂得人,走吧!我收穫的有這厚厚一沓稿子呢!

他抱著一沓稿子,滿心感慨地去了村組校。

啊!那一年,他幹了很多壞事,可他也有了很大收穫。那本小說已印成了書,放在桌上,還獲了獎。在有空時,翻開書看一看,他總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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