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水沽故事之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一說起這個詞，就會聯想到不好的事。西門豹治鄴時，人們為了求得平安，消退水患，把童男童女扔到河裡獻給水神。王侯鑄劍，為求利刃，也要用童男童女祭爐。徐福東渡日本為始皇帝祈求長生不老仙丹妙藥時，也要捎上滿船的童男童女。怎麼童男童女就這麼倒霉呢？
上初中的時候，我的三年同桌小玉和我就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生同醫院生，可謂不折不扣的童男童女。我們兩個人經常會有一種恐懼心理，尋思著咱們得保密，要不別讓人家給怎麼著了。
過去鹹水沽的人家結婚，都喜歡找童男童女來鬧鬧洞房，壓壓床，為的是圖個好彩頭，將來新人們也能夠生兒育女的。這童男童女不一定非要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了，再說這樣的童男童女也不好找，只要是家庭全活兒，孩子聰明漂亮，也就將就了。
我小時候，鹹水沽有兩對著名的童男童女，一對是栗子眼之後的小十和人小鬼大的小小，一對是大名鼎鼎的杜老太太的孫女杜鵑和鹹水沽大家族李家排行十六的小豬巴。小十和小小的家在鹹水沽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俗話說先有田虎王馬，後有鹹水沽，人家小十就是王馬的嫡傳，小小則是田虎的正根。小十的名氣在鹹水沽那時候可是遠近聞名的，不是小十會幾下子花拳繡腿，而是小十的五個猛張飛似地哥哥，四個樊梨花似地姐姐。這還不算完，王家到了她們這一代，叔伯的哥們竟有二十多個，姐們也有十五六個。鹹水沽人沒有幾個不認識小十的，就算是沒見過小十的，一看見小十腦後那根獨一無二的小辮，也能猜出這位小姑奶奶的來歷了。小十家應該算是鹹水沽當時最富裕的人家，我們這些幹部職工的子弟，每天還啃著玉米面和白面做的兩摻的饅頭，就著臭豆腐夾大蔥的時候。人家小十家都不吃排骨大肉了，天天海味河鮮的比活。我們吃上一塊水果糖都美得要命，小十家大白兔的牛奶糖竟然喂貓。
小小是田家寶字輩的老幺，最小的哥哥都比他大十歲。小小是田五奶奶老了老了出的一個丑，那時候五奶奶都有了好幾個孫子孫女了。本來已經八個孩子了，這個肯定是不能要了，又是壓缸沿子，又是頂搓板的，沒想到不管怎麼折騰都不管用。一天，五奶奶做了夢，說這個孩子是封神榜的土行孫轉世，嚇得五奶奶一激靈就醒了。五奶奶是信的，所以再不敢鬧騰了。將近五十歲的五奶奶又坐上月子了，這在鹹水沽可是好長時間的一段閑話了。小小生出來就小鼻子小眼的人也小，所以就叫了小小。上學的時候，就數小小個頭最小，做操排隊，從來都是第一個。別看小小人小，可是鬼大，古靈精怪的什麼稀奇不著邊際的事都幹得出來。
王家和田家在鹹水沽那可是世代居住，幾乎整個鹹水沽和周邊的村村落落的老戶都和他們是親戚。雖然這鹹水沽不大不小，但是結婚的辦壽的，幾乎每天都有。小十和小小就是兩大家族挑出來的童男童女，只要是高興的事，保准得請出兩位來湊湊熱鬧。這兩個活寶也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人來瘋的小十，一個滿肚子心眼，比猴還精的小小。
我算是很小就認識他們兩個人了，後來又都在一個班，而且小十還是我唯一一個和我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班的同學。我曾經和小十搭檔過童男童女的角色，合作還算是愉快的。做過了童男童女，才知道裡面驚人的內幕。童男童女不是白做的，會有好處的。富裕的差點的，各家都要給個禮盒，糖果糕點什麼的。紅包是少不了的，大方的一般是八元，小氣的也要四元。做童男童女不僅要漂亮，更重要的是要能說會道，專說好聽的愛聽的吉利話。
杜鵑的家族在鹹水沽也算是名門望族，自從明朝前後來到鹹水沽，開枝散葉的在海下地區也有十幾脈，數百戶人家。杜鵑的奶奶杜老太太是鹹水沽有名的全乎人，誰家娶媳婦聘閨女都要請全乎人到場，為的就是個喜氣和吉利。杜老太太喜歡這樣的場合，有人請馬上到。別看有的人家平時大大咧咧的什麼也不在乎，但是到了婚慶喜事就怕落下老習俗。能夠把鹹水沽老習俗繼承和發揚光大的唯杜老太太，所以誰家請了杜老太太，那喜事辦的肯定是喜氣洋洋，熱熱鬧鬧。杜老太太一套媽媽令兒下來，絕對是推陳出新，與眾不同，而且別開生面，沒有那些過去低級庸俗的老令兒。
外號一斤的小豬巴，在鹹水沽的我們這些孩子里很有名氣的，因為小豬巴從小學的京劇，唱的一口有滋有味的老生。小豬巴大排行十六，過去十六兩是一斤，所以有了這個外號。那麼這個小豬巴是誰起的呢？自己。剛回說話的時候，大人們逗他玩，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自己就奶聲奶氣地說：我爸爸叫豬巴，我叫小豬巴。原來在家裡他的媽媽老管他爸爸叫豬巴，他聽得多了。別看小豬巴的外號不咋地，人家小豬巴本人長的絕對帥哥一個，而且非常有派。
杜鵑和小豬巴後來也成了我的同學，都是好朋友。小豬巴高中畢業以後上了警校，現在是一方小鎮派出所的所長了。杜鵑如今定居在澳洲，生活在風光優美的布里斯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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