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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一株花草,便能窺見宇宙

一花一世界,剎那成永恆。一歲一枯榮,悄然無生息。

我們以為讀懂世界,需要踏遍千山萬水,其實只需一株花草,便能窺見宇宙。

花草總是美的。

無論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或是「櫻花落盡春將困,鞦韆架下歸時。漏暗斜月遲遲,花在枝。」

花草總是紮根在土地,沐浴著雨露朝陽,靜靜地目睹歲月流轉,世事變遷。

席慕容說,她不能無視地走過一棵開花的樹。

因為「那樣潔白溫潤的花朵,從青綠的小芽開始,到越來越飽滿,到慢慢地綻放,從半圓,到將圓,到滿圓。花開的時候,你如果肯仔細地去端詳,你就能明白它所說的每一句話。」

在花的豆蔻之初,風華韶期,垂暮之年,光陰在花枝間穿梭,明明滅滅地閃爍在花瓣里。

明代的《小窗幽記》里有一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捲雲舒。」

花開的太好,會搖搖欲墜,一花一季,是生命的微縮景觀,無論潮漲潮落,人間悲喜,花總要迎接它的宿命。

看花的人,賞得花開燦爛熱烈,悟得花謝凌落成泥。

花開四季,皆與花為伴,為的就是抖落一身塵埃氣,變得更加自在從容。

一夜春風,人間花開。

渡河的鴨,銜一嘴金黃迎春,江南的小姐,采一株玉蘭含笑。

空谷幽蘭最為人稱道,若引一盆蘭花入室,也許就會「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時有蝶飛來」。

在四時之初,開始細心照料一盆植株。盆栽蘭花,喜清忌濁,亦喜簇生,密植為佳。

葉聖陶先生說,「種花並不專在看花,種了這小東西,庭中就成為系人心情的所在。」

正如我們初來乍到,為萬般美景迷醉,韶光正好,滿懷希望。

入夏了,雷聲陣陣,滿池香蓮。

笨拙的蟬,躲一葉綠衣避暑。淘氣的孩童,繞牽牛瘋跑。

在湖面池塘,榭邊亭旁,茶室角隅,均見荷花。興許花朵上的還有晶瑩的露珠兒,順著葉片掉落在地上,沁得一片馨香。

夜晚清風朗月,蛙鳴鼓燥,一畝方塘,也只有這瑤池中的仙子,生於污泥濁水,卻香飄四方。

正如我們奮力在俗世中掙扎,望洗凈戾氣,出污泥而不染,才是真正的潔凈。

時已至秋,萬物走向成熟,南渡的雁,攜一片晚霞入林,酒醉的詩人,望滿山楓葉抒懷。

因「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所以秋花開得更加壯烈,也更加成熟厚重。

沏一壺熱茶,在庭院閑閑地發獃,桂花無聲無息地飄落下來,卻洒脫坦蕩。

面對人生不能倖免的離愁別緒,既是洋洋洒洒般豪放,卻也難免纏綿的柔情。

秋去冬來,細雪枝頭,人間滄桑。

棲樹的鴉,伴一樹醉紅梅酒。深宮的女子,對牆頭寒梅詠嘆。

「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那些倔強孤傲的冬梅,迎著寒霜傲立,伴著風雪盛開,如此的閑靜淡雅,悠然飄逸。

梅花香自苦寒,卻帶著新生的綠意和溫情,千古詩意愛無悔,執此一剪梅,待庭院鎖不住春風,吹走這一場風花雪月。

生命之火,灼灼燃燒,花有花期,人有歸途。

自古以來,桃紅李白,各呈異彩,各花有語,或濃或淡,或雅或媚,只看賞花人,以何心境識芬芳。

三毛愛白色的花,最愛野薑花以及長梗的百合。

「一個清晨,我去了花市,買下了數百朵百合,把那間房子,擺滿了它們。在那清幽的夜晚,我打開全家的窗門,坐在黑暗中,靜靜地讓微風,吹動那百合的氣息。那是丈夫逝去了七年之後。又是百合花的季節了,看見它們,立即看見當年丈夫彎腰去地上拾花的景象。沒有淚,而我的胃,開始抽痛起來。」

多情的女子,世間萬物皆是見證,那些浪漫的芬芳,在逝去之後,變成了疏冷的往事。

陶淵明獨愛菊,每逢秋日,需燒一壺菊花茶,邀友人聚來賞菊,臨行更要採菊相送。

"今日送走西方客,明日又迎東方朋"。他常想,要是能讓菊花一日開,客人一天來,那該多好啊!菊有情,不負陶公心,總是開得燦爛,田園間詩詞縈繞:"菊花如我心,九月九日開;客人知我意,重陽一日來。「

隱居田園的詩人,忘懷得失,只需三五好友,詩酒花茶,生活皆是天真浪漫。

梁實秋更是愛花如癖,他的祖、父輩都喜愛養花,梁家在北京的舊居內務部街20號院內,除了有天棚、魚池、假山等景物,最吸引人的就是數十種花團錦簇。

他寫的《群芳小記》中,海棠被放在在第一個。「一排排西府海棠,高及丈許,而綠鬢朱顏,正在風情萬種、春色撩人的階段,令人有忽逢絕艷之感。」

晚年在台灣的異鄉人,每當漫步於家中的小花園,常撫花沉思,久久不忍離去,那是故鄉的影子,家的召喚。

席慕容最愛荷花。

「在植物園的荷池旁在植物園的荷池旁,是我年少的歲月。十四、五歲時用粉蠟筆,十七歲時用水彩,十九、廿歲時用油畫顏料;一次一次地,我來畫荷。那時候滿心想畫出一朵與眾不同的花來,因而是那樣專註地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裡,什麼也不聽、不看、不想。」

詩人總有顆敏感細膩的心,用一生也寫著青春這本倉促的書,裡面全是少女明亮的心思。

蘭居幽谷,雖孤獨亦芬芳,不爭不搶,是一種淡泊,梅開偏隅,雖寂靜亦流香,不慍不火,是一種優雅。

我們為花賦格,寄的卻總是人情。

而百花張揚熱烈,或是荒涼無聲,為的只是自然的使命。在季節的輪迴里,欣然完成各自的生命旅程。

「它不為被人欣賞而生長,卻為著自己的特色而存在著,所以它才長得葉純,開得花純,楚楚的有著它的靈性。」

守住生命的本色,就不畏風雨中凋零。

- END -

(圖片源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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