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的焦慮和強迫症
作者／趙峰
「讓電影回到她原本該有的樣子」，
這句話不但奢侈，
而且不合時宜。
屬於上帝的歸了凱撒，
屬於凱撒的被紅鬍子擄走了。
電影市場中的博弈，
從未像今天這般撲朔迷離。
唐古拉山口的十二月，正傾瀉著鵝毛大雪，沱沱河上的冰被凍得吱吱作響。在岸邊不遠處的一個山坳里，《縫紉機樂隊》的導演大鵬，緊裹著他在《屌絲男士》里，蹲在大街上給人算命時穿的軍大衣，哆哆嗦嗦地把手從手燜子里抽出來，含著淚花兒，在小本上寫下：「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
或許，大鵬導演在做年度總結的時候，需要找到一個上述所在，那裡除了大漠蒼狼的嚎叫，沒有任何雜音。他需要靜下來，好好地復盤。
如果你的情懷和才華，曾經被深深地壓抑過，你就能理解這個從東北邊陲小鎮跳出的青年導演，為什麼這麼拼，有多麼不容易。
大鵬的破綻
與籌劃拍攝影片所付出的心血和才情，路演宣傳階段所付出的精力和背負的罵名相比，《縫紉機樂隊》的票房算是小撲了一街。這麼說並不刻薄，不論是在心理預期上，還是在和同行的較量上，國慶檔的這個結果，不可能讓大鵬佳節快樂。
排片率的體量是相對恆定的，厚此必然薄彼。排片率在短時間內迅速、大幅下調，肯定是《縫紉機樂隊》票房不盡人意的重要原因，但不是唯一。
排片率調整的背後，是各方實力與利益捆綁和博弈的聯動結果，這裡面雖然複雜，但也沒什麼好說的，這就是市場。
但是影片的宣傳策略似乎出了問題，更為精確地說：可能是大鵬本人的宣傳策略和方式出了紕漏。一時間，盛讚與怒罵，鼓勵和不恥，甚囂塵上。
「我要找到這個人，扇他大嘴巴子」，變成了在那個時間節點上，影片宣傳的最大口徑和噱頭。
其輸出結果就是：褒貶不一，猜論不斷。這就是「利壞」。
愛你的人恆愛之，恨你的人恆害之。從操控、引導輿論走向的策略上來看，《縫紉機樂隊》最需要影響的是「中間選民」，那麼最穩妥也最應該的是「讓作品充分地說話」。尤其是在競品虎軀卧旁的時候。
不論是真性情回擊影評人二月鳥語，還是藉機發揮製造輿論熱點，都屬於奇招的範疇。尤其當導演本人作為最大宣傳口徑和IP 的時候，這一招能否取得奇效，主要看導演在吃瓜群眾中間的影響力，也就是粉絲群體是否足夠龐大，足夠忠誠。
問題和風險就在這兒。
倒是有三個代表人物具備上述條件，在關鍵時候可以「煽動」 擁躉造勢或者逆市。鼎盛時期的郭敬明；馮小剛；王俊凱，如果他將來做導演。
導演的焦慮
並非大鵬高估了自己的品牌影響力。在筆者看來，這一切很可能源自他內心深處的焦慮，以及在拍攝中呈現出來的慣性強迫特點。
正如「只有偏執狂才可能成功」一樣，強迫症也非貶義。北野武說過，每一個導演都是控制慾望強烈的人。
在影片發布的導演特輯里，曝光了大鵬在拍攝幕後的種種狀態：他不放過每個可能使電影變得更好的細節。大到場景布置、情節設計，小到牆上的海報順序、演員衣服上的印字，都事無巨細地提出高標準要求，被飾演貝斯手丁建國的娜扎笑稱為「強迫症」。
弗洛伊德告訴我們，當一個人處於慣性的焦慮狀態中，他就會強迫自己去做一些原本並不擅長、並不喜歡的事情。
與他人開撕，與粉絲互懟，這絕對不是大鵬喜歡且擅長的事情，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從大鵬在影片排片率下調之後發布的朋友圈可以看出，他已有反思，並嘗試平靜。
《聖經》說，你當保守你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由心而生。
作為一個創作型導演，寧靜方能致遠，得釐清有所為有所不為。
然而這並不容易，在資本回報的市場壓力下，導演肩上擔負的承諾和KPI，迫使他不得不做的更多，以更好的名義。
球場上的「換人定律」
一個球員，他在中場積極拼搶，奮力傳球，沒有受傷。突然，教練舉牌示意換下他。
為什麼？因為教練注意到他每次長傳球的落點，總是遠出接球隊員幾米。這就是球員體力不濟的信號，越是體力下降的嚴重，他越是有意識的開足了馬力長傳球。
做演員，做導演，也應該知道這個道理，「收著點兒」要比「過猶不及」強很多。記得在一次讀書會上，馬未都對老朋友馮小剛在《老炮兒》中的表現做了這樣的點評，他說：「馮小剛作為大導演，他很清楚演戲不能『過』，我很清楚地看到了他是有意識地在『收著演』。能做到這點就挺不容易了。」
芳華待放，馮小剛卻已經老了。在新生代的導演中，誰能成為喜劇電影的扛把子？大鵬肯定是位具備潛質的角逐者。套用馮小剛評價姜文最大的風險和問題是「淤出來的聰明」，大鵬的最大風險和問題可能是「急上高點的心態」。
話說回來，看過《縫紉機樂隊》之後，能真切地感受到這是一部「用心之作」，如果在結尾的處理上能更提氣，那就更好了。
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緩半步有緩半步的禪理。願所有喜劇人，不必在路燈的昏暗處，隱泣。
註：「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語出胡適：「怕什麼真理無窮，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
-END-
作者趙峰，導演幫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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