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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戰爭:大多數陣亡者都是被炮彈直接命中

在主力動身前往釜山之前,中國軍隊又在計劃給我們製造麻煩。第120炮兵連的先遣尖兵已經抵達,新任連長L.G.威爾克斯少校以及B排的新任軍士長和其他幾個人先期從香港乘飛機趕來,而炮兵連的重裝備也將搭乘「帝國榮耀」號抵達朝鮮。里維斯少校的第170炮兵連集合起來,同我們這些留下來的戰友告別。大家紛紛表達對我們的祝願,然後啟程上路。B排新任軍士長是綽號「捲毛」的麥克唐納二級准尉,他肯定想不到自己那麼快就要離開了。他在實地勘察B排的炮兵陣地時,被橫空而來的冷炮炮彈炸傷,結果他在朝鮮只待了幾天就被送去了日本。

1942年時的「帝國榮耀」號(英國戰爭運輸部藏)

我們注意到中國軍隊又再次緩慢進攻的跡象,其炮兵火力的水準已經提高到了此前朝鮮戰爭中未有的程度。現在看來,至少是遠在北京的軍方決策者也開始認識到,即使是中國有豐富的人力資源,但是他們為了援助朝鮮付出的生命代價也太多了。可能是因為他們在臨津江和加平戰鬥中遭到了出人意料的頑強抵抗。

在10月底的幾天里,第120炮兵連的士兵們才開始意識到,朝鮮戰場和香港的靶場可謂天差地遠,而且可以感受到天氣越來越冷。11月4日當天16點左右,韓軍第1師發動了突擊。我連A排和B排分別前進到忠高地區和幕泰洞,B排把觀察所轉移到了英聯邦第1師控制區最右翼的199高地,在這裡能夠觀察到355高地的反斜面。B排的迫擊炮位於355高地下方,必要時為皇家什羅普郡輕步兵團第1營提供火力掩護。由於A排和B排之間的土路在敵軍的監視之下,我們只能在夜間行動。當時進行試驗性使用的煙幕彈是延遲發煙的,這比第14野戰炮兵團的煙幕彈性能差一些,而第14野戰炮兵團當時已經開始逐漸接替了第45野戰炮兵團的陣地。

中國軍隊開展的是一場正面進攻。他們首先在16點開始了密集的炮火準備,此前還沒有誰在朝鮮見過中國軍隊有過如此規模的炮火準備。似乎中國人已經開始認識到,在現代戰爭中,需要先進行炮火準備再投入步兵攻擊。中國軍隊向韓軍第1師的陣地上傾瀉了數量驚人的炮彈、迫擊炮彈和火箭彈,大約是每個小時6000發。現在的態勢非常明了,皇家什羅普郡輕步兵團第1營的任務是挫敗敵軍奪回317高地的企圖,聯合國軍在10月份剛剛奪取了這個高地。在彈幕緩緩移動之後(中國軍隊似乎學到了彈幕徐進這種更有效的火力支援方式),中國軍隊開始向高地進攻,很快前沿各排就陷入了近距離的苦戰。

前沿陣地上的中國士兵

217高地和317高地的正斜面已經到處都是中國士兵了。大約17點30,217高地被中國軍隊奪回,同時鉸鏈高地和聯合高地也被其佔領,國王蘇格蘭邊民團第1營的小部隊被迫撤退到相對安全的友鄰連隊陣地上。A排為了避免迫擊炮的損失迅速撤退。此時,國王蘇格蘭邊民團第1營遭到敵人巨大的進攻壓力,雙方展開了白刃戰,但該部仍守不住陣地,因此被迫開始向後撤退。在天黑之前217高地就被佔領了,倖存者迅速撤了下來。夜幕降臨之後,整個戰場都被步兵的3英寸迫擊炮發射的照明彈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夜幕中可以看到敵軍的身影。為了阻止中國軍隊無法遏制的攻勢,步兵迫擊炮使用的高爆彈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但是敵軍仍然發起了人浪式進攻,很快我軍被迫放棄了317高地,而僅僅一個月以前,澳大利亞軍隊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奪取了這個陣地。

我們的新陣地在一條相對平靜的戰線上,也許能讓威爾士團的小夥子們有時間休整一番。除了日常的夜間巡邏外,他們基本上沒有其他的行動。不過把我們部署在相對平靜的地帶也正是第120連所期望的,因為當時韓國非常缺乏4.2英寸迫擊炮彈,大多數炮彈早在蓋伊·福克斯之戰中就被消耗掉了,部分炮彈可能還積壓在後方的倉庫里,而要求供應更多炮彈的文件可能早就石沉大海了。我們只能希望中方的間諜不會偵知這個情報,讓中國軍隊知道我們彈藥短缺。在浦春里我們也沒有待很久。駐紮期間雖然氣候寒冷,但大家都過得不錯,應該說這個冬天沒有前一個那麼難捱。

我們連很快又移防了,這次是向東北方向比較接近159高地的陣地以東移動,接近加拿大軍隊曾經激戰過的兩個高地,也就是兩座標高同為187的高地。其中一座高地略靠北。為了避免混淆我們稱之為北187高地和南187高地。而就在駐紮期間,1952年2月6日,我們得知英王喬治五世駕崩。此前我從來沒聽過喬治五世患病的消息。而剛剛就任的新排長希克斯上尉召集全排照了張相,接下來他告訴我們這可能是大家最後一次聚在一起了,因為我們可能要調走半個排。

作者在一門4.2英寸迫擊炮旁的留影

當時還有很多其他的令人關注的新聞。由於4.2英寸迫擊炮獲得了諸多好評,英國當局決定擴充在韓國的皇家炮兵迫擊炮部隊。在香港的時候,第42和第120炮兵連都下轄A、B、C三個排。現在我們通過非正式渠道得知會組建第三個迫擊炮連,從兩個炮兵連各抽調一個排。而三個迫擊炮連能夠為英聯邦第1師的三個旅提供更有力的近距離支援。三個連因此縮編為各兩個排,另外將組建一個新的第248輕型炮兵連。三個迫擊炮連在1952年2月12日正式合編為第61輕型炮兵團,這是唯一一個以4.2英寸迫擊炮為主要武器的皇家炮兵團。在伍爾維奇兵營組建了一個新的第15定位/輕型高炮連。第61輕炮兵團團部和第15連連部在1月底抵達韓國,而這個連可以通過聲音測定敵軍火炮和迫擊炮陣地位置。

1951年3月,在327高地實施射擊的第11「斯芬克斯」博福斯炮兵連(帝國戰爭博物館BF373號)

我知道,由於當時各色部隊來來往往,有的被調走,有的被調來,情況比較混亂,而團對各部的指揮大多數也就到連一級。但是多年以後,我在和迫擊炮團的老兵們交流的時候,很多人都說根本就沒有第248炮兵連。我還曾經和一些自稱曾在第170炮兵連服役的老兵取得聯繫,可他們手裡連當時第170連離開朝鮮時發布的召集令都沒有。

這樣,我現在隸屬於第120輕炮兵連D排。我們繼續向目標射擊,不過敵人的行動此時已經漸漸減少。目前的情況下,特別是在觀察所相對平靜,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用炮隊鏡掃來掃去,仔細觀察每一棵樹和每一叢灌木。2月份很快就過去了,而進入3月之後我們的陣地位置又變了,這次是向東北方向前出,回到當時我和第170連排的戰友們告別的陣地。

那個陣地上的駐軍是非英聯邦國家的一個步兵營的3英寸迫擊炮排,他們並不太擅於構築工事。實際上整個陣地的情況令人震驚。這裡有一條小小的山谷,一條土路從上高旺山西北延伸到227高地。我們抵達這裡的時候,原來的駐軍在山脊左側,等待轉移到下一個山頭。

從2月到3月,第29旅被調進了預備隊。第120炮兵連可以奉命撤下去7天。戰爭爆發20個月以來,這是唯一一個把迫擊炮連從前線撤下來的時期。皇家炮兵在金浦半島原女子教會學校里組織了一個休整營,我們在這裡休息了一段時間,恢復了正常的作息。當時第61輕型炮兵團團部認為各部的指揮所沒必要有太多人,所以一些人員被調到了連指揮所。

在第29旅的步兵也被撤下來後,J.A.哈里森上尉成了我們的新任排長。我們佔領了英聯邦第1師的右翼陣地,355高地是我部陣地前沿的顯著地標。該高地周圍的山脊在我們的北方,159高地和210高地的山脊在我們的左後方,第61團在這兩個高地也開設了觀察所。哈里森上尉告訴我們說,連軍士長柯爾利·麥克唐納因在抵達韓國之後不久就在戰鬥中英勇負傷得到了嘉獎。

D排陣地和227高地之間的「道路」基本上是筆直的,只有幾處比較緩的彎道。這條路全部處於敵軍的監視之下。無論哪個步兵營從這個彎道行軍通過,我們的炮兵陣地都會要求設置一個哨位,告知通過這裡的時候要注意用沙袋圍起來的警示牌。由於氣候乾旱,小路上到處都是乾燥的灰塵,警示牌上寫著「限速15英里/小時,揚塵會引發炮擊」。很顯然,減慢行駛速度有助於減少揚塵,這樣中國士兵就不會發現車輛行駛的跡象。

4月,射擊的目標越來越少,儘管我們有時候還會配合步兵巡邏隊的行動,為他們解決困難。有時候忙亂起來,陣地上多餘的人都去搬運彈藥箱,每個箱子里有兩發炮彈,而我們要儘快進入射擊陣地。有一次正在忙亂中,一名隨軍神父來到了陣地上,當時我們正在瘋狂地開箱,然後把炮彈傳遞給炮手。他站在那把手指堵在耳朵上看了一會兒,然後又轉身坐上吉普車走了。我們此後再也沒見過這個神父,我猜可能他覺得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來這個迫擊炮陣地實在是太吵了。在入夜之後步兵又派出了聽音哨,在天亮以前回到連陣地。皇家工兵仍在繼續構築橋樑、鋪設雷場並且試圖修整土路的路面,將山頭上挖出來的土填進稻田裡,使其可以通行。工兵的表現非常出色。我在5月1日等到了另外一份驚喜。我問了一個特別愚蠢的問題,當時距離我去休假已經過了6個月的時間,是不是可以再次休假了?可以嗎?我一直在等待能夠回家的時刻,已經很久了,但是我猜等我在東京再次享受假期的時候,就會有一條船等著接我回家。金浦機場有飛機在等我,這讓我感覺是在享受特權。

1951年11月,作者在日本東京由街頭畫家畫的肖像

等我回到D排的時候,沙塵天氣之下,大家全都汗流浹背。我問連書記官,休假期間我是不是過了自己的複員日期,但是他說自己沒聽到過任何通知,我還得等下去。第二天他打來野戰電話,說我的名字在服役期兩年且延長兩個月的應徵士兵的名單里,而我記錄中的服役時間被縮短了。他們可真行啊。許多年以後,根據《信息自由法案》,我在陸軍人事中心的數據保護部找到了自己的服役記錄,其中寫著「延長國民義務兵役服役期,暫時有資格獲得獎勵」。我想知道我當時在林肯郡的時候是否簽了同意超期服役的文件,難道是他騙了我?

在我等待服役期滿回國的命令期間,炮兵連再次移防,這一次是沙尾川河谷,美國海軍陸戰隊師在我們的左翼。在轉移途中休息的時候,我在路邊看到一個陸戰隊士兵,他正擺弄自己的卡賓槍,而路的另外一邊有一個紅色的警告牌「這也可能是你的下場。戴上鋼盔」,上邊掛著一個被子彈打穿的美軍制式鋼盔和一個骷髏頭。不戴鋼盔的話哨兵就不允許我們通過。我跟他說我們是從二梯隊來的,所以沒有戴鋼盔,我們的個人行李都在後邊。但是這個傢伙很固執:沒有鋼盔,不得通過。我轉身回去,想在山脊上找另外一條路從這裡繞過去。雖然在他眼裡,我又是一個可能被爆頭的英國佬。

1951年夏天,美國海軍陸戰隊陣地附近的指示牌:「這也可能是你的下場。」

而這一地區還有一塊海軍陸戰隊豎立的告示牌,上邊寫著「你已進入世界知名的沙尾川河谷公園。不戴鋼盔者不得入內。請勿投喂動物」。這些揚基佬,就知道嘮嘮叨叨地說鋼盔。他們連在釜山都戴著鋼盔,就像約翰·韋恩(美國影星)那樣,鋼盔帶在下巴上亂晃。這裡距離敵人至少有200英里。在離開朝鮮戰場之前,我在永登浦附近的師彈藥供應所度過了平靜的一周,在這裡執行任務是各個部隊夢寐以求的。我們這批人里包括了炮兵、步兵和皇家加拿大團第2營的加拿大人。彈藥庫外邊圍著雙層鐵絲網,而且還有探照燈。我們的指揮官是皇家加拿大團第2營的一位下士,他向我們宣讀了命令,內容相對比較簡單:「任何闖入者,格殺勿論。」這命令聽起來再簡單不過了。

終於等到了夢寐以求的這一天,連部收到了我服役期滿的通知,我將在三天之內離開D排。但是在離開的前一天,我必須向那些新來的士兵示範,如何鋪設電話線,怎樣把電話線鋪設在兩輛汽車可以通過的狹窄小路的路肩上。正在此時,附近傳來一聲巨大的響聲,就好像一列火車從面前呼嘯而過,大家都趴到了地上,以為是遭到了攻擊。等重新站起來後,在聽到我解釋說這不過是紐西蘭人的25磅炮在射擊,而不是中國人的攻擊時,他們都覺得有點尷尬。

這些人就像當時剛來朝鮮的我一樣,有很多東西要學。他們將很快發現,戰場上的死亡可不像電影里那麼乾淨而客觀。大多數人並不是被狙擊手一槍命中額頭而死的。在朝鮮,大多數陣亡者都是被炮彈打死的,這樣陣亡的人的遺體可不會太好看。被炮彈直接命中的場景相當可怕,四肢飛得到處都是,面目全非,只有通過某些特徵才能辨認出這些屍體在一兩秒鐘以前到底是誰。但是我能告訴他們的東西其實並不多,除了我剛剛來這裡時——那時候距離現在似乎已經很久了——聽到的至理名言:「你能聽到炮彈的聲音就說明它傷不到你,那些聽不到聲音的炮彈才會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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