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夕照深秋雨（5）
16
這是公元719年的深秋，秋風瑟瑟，落葉滿街。
王維來到坐落在長安安興坊東南角的歧王府。
歧王府和寧王府南北相連，只隔一道牆。門樓高大，門前蹲著一對大石頭雄獅，張著大口，彷彿在顯示主人的威嚴。
王維走上台階，向守門人遞上名刺，拱手道：「在下特來求見王爺，煩勞通稟。」
古代的名刺類似現在的名片。王維的名刺上寫著山西祁縣王氏，還備註了父輩、祖輩的官職、名諱。
當時，王維的《過始皇墓》《題友人云母障子》《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等佳作已在長安文化圈中傳播。因此，歧王看到王維的名刺後，連忙有請。
僕人領著王維走進歧王府。王府里寬敞明亮，地上鋪著大紅提花地毯，一抱粗的大紅柱子支撐著高大的屋頂，處處洋溢著富貴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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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王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三十多歲，衣袍錦麗，氣宇軒昂。
見禮上茶，寒暄客套幾句後，歧王問：「王公子此次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小生早慕王爺大名，素知王爺工詩擅文。小生粗通文墨，特來向王爺求教，請王爺不吝賜教。」
「王公子過謙了。王公子詩畫兼長，精通音律，還通佛理，本王早有耳聞。不知王公子近來可有新作？」
王維連忙呈上新作《洛陽女兒行》、《西施詠》等。
歧王接過詩卷，迅速展開觀覽。逐字逐句看完後，放下詩卷，笑著說道：「王公子的詩，因景寫情，言近旨遠，頗有味道。本王尤其喜歡『誰憐越女顏如玉，貧賤江頭自浣紗』和「賤日豈殊眾，貴來方悟稀』兩句，當世詩人，無以過也。」
「王爺過譽了，那隻不過是小生有感而發，抒寫胸臆罷了。」
「依本王的理解，你似乎在抒寫自己的懷才不遇，不知對否？」
「王爺英明。小生不幸早孤，家道中衰，舉步維艱。四年前來長安投考，欲以科第謀職，以頤養萱堂，撫育弟妹。然小生不才，始終在科場外徘徊，至今依然不得要領，還望王爺指點迷津。」
「王公子，你少年有為，前途不可限量。」看著眼前相貌俊美、風度翩翩的王維，歧王頷首微笑。
兩人又討論了一番詩詞、音律，許多觀點不謀而合，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時候不早了，王維起身告辭。歧王親自送到大門外，並傳令門人，今後無論王維何時前來，都可直接引入，不必通報。
告別歧王，王維如釋重負，長長吁了口氣。能夠得到歧王的賞識，前途似乎有望了。
他抬起頭，看著天上雲捲雲舒，彷彿瓔珞姑娘那婀娜多姿的身影。「瓔珞姑娘，崔府一別，不知近來可好？」
18
這天晚上，心情舒暢的王維，叫上崔興宗，在客棧點了幾個小菜，要了兩斤黃酒，邊吃邊聊。
「摩詰兄，你才學出眾，得到了歧王的賞識，明年春闈，必定蟾宮折桂，金榜題名！這杯酒，小弟先干為敬。」
「賢弟，母親時常教導愚兄，非禮勿動，非義不取。此番拜訪歧王，也是愚兄思量再三後不得不為之之舉。不過，歧王並非自高自大之人，今日相見，頗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
「摩詰兄，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兄和歧王，是才子惜才子啊。來，摩詰兄，小弟再敬一杯。」
「好，我也幹了。」王維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緩步踱到窗前，對月長嘆。
「摩詰兄，你有心事？」
「賢弟，實不相瞞，自從認識你姊姊瓔珞姑娘，愚兄我總是難以忘懷。這幾日，心裡時常想起她。」
「哈哈，果然被小弟猜中了。小弟雖然不才，但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在家小住那幾日，小弟看兄和瓔珞之間，彼此都頗有好感吶。」
「賢弟，你的意思是，瓔珞也對我有情？」
「瓔珞天資聰穎，悟性極好，琴、棋、書、畫皆有所學。但她自視甚高，這幾年，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她都不為所動，家父母也奈何不了她。那天兄指點她彈奏琵琶曲時，小弟在一旁觀察，她看兄的眼神，顧盼之間，滿是小兒女的嬌羞，八成是對兄動了心。」
崔興宗這番話，讓王維的心，比吃了蜜糖還甜，喜不自禁，不知如何是好。
「賢弟，愚兄第一眼看見瓔珞姑娘，就覺得她恰似一泓清泉，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番清雅高貴的氣質。愚兄對她是一見傾心。只可惜愚兄虛度光陰，至今一事無成，無顏面對令尊令堂。因此，愚兄已下定決心，明年春闈，定當有個交代。然後，愚兄一定三媒六聘，向府上提親。」
「摩詰兄，你過謙了。家父母不是嫌貧愛富之人，且十分欣賞兄之人品和才學。無論兄明年春闈如何，家父母都以兄為榮。」
「賢弟，令尊令堂如此厚愛愚兄，愚兄不勝感激。但男兒當有所作為，才對得起這份厚愛。這杯酒愚兄先干為敬，以謝賢弟玉成此事。」
「摩詰兄，待你和瓔珞結為秦晉之好，小弟就是兄之內弟了，幸甚幸甚！」
這晚，王維和崔興宗把酒言歡，暢談人生。
金榜題名，洞房花燭，這些曾經遙不可及的人生大事，王維決心一件一件去爭取。
-作者-
呂瑜潔，浙江紹興人，畢業於廈門大學歷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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