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女人心計（下）

【作者簡介】吳國麗，赤峰市作家協會會員，其散文和小說及詩歌發表於國內報刊和微刊，其小說多關注普通人物的生活，以平淡的筆法描述他們在大形勢下的喜怒哀樂，刻畫人性的複雜，出版有個人詩集《雁語集》。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趙小冬辭職後的不久，韋英穩穩地坐上了主管的位子。任命下來的那天，她努力掩飾著內心的喜悅，但是她的故作姿態出賣了她，使得她的表情有些誇張和怪誕。部門裡的人向她祝賀，她一方面謙虛地回敬著一方面又心安理得地接受著。同事們很快就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了，韋英看著寬敞的辦公室，看著玻璃窗外忙忙碌碌的同事們，一天前，那裡還有她的位子，幾天前，那裡還有好朋友的位置，現在……

韋英的任命通知楊爍早就看到了，但是韋英到現在也沒有接到楊爍的祝賀電話，從知道真相的那個晚上，楊爍就和她分居了。

同學們非要鬧著讓她請客，她痛快地答應了。同學們來得很多，問她怎麼沒有通知趙小冬，她找個由子搪塞了過去，她知道即便有一天趙小冬站在她面前，也不會揭穿她，趙小冬拉不下那個臉。楊爍也沒有參加，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老婆這麼大的喜事，老公怎麼能不出席呢？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段輝說「韋英，可得看好你家楊爍啊，可別去拱人家菜園子啊1」引得同學們哈哈大笑，韋英的心裡惱怒，臉上卻跟著同學們一起哈哈地樂著。

趙小冬去北京和凌雲團聚了，這還是凌雲無意中和楊爍說起的。楊爍去北京出差，給凌雲打電話，兩個人在全聚德吃了半隻烤鴨，楊爍覺得還是凌雲懂他，倘若有一天凌雲擺個大排場請他，那就是他和凌雲成了陌生人了，現在凌雲是在拿他當親人呢。兩個人三五杯落肚後，凌雲的舌頭有點不大好使了，凌雲的酒量本來就不大，和楊爍喝酒更不會藏著掖著的，楊爍還沒覺得如何呢，凌雲的酒已經管事了。

「小冬來北京了，我勸了她好幾年，她都不肯來，現在好了，終於團聚了，你替不替我高興？」

「替你高興！」楊爍覺得這酒怎麼有點苦呢。

「嗯，替我高興。可是，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事！」凌雲晃著酒杯。

「能有啥事？」楊爍現在儘管和韋英已經分居了，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讓他現在把韋英供出去，他還沒有那份狠心。

「她那個班，我早就勸她不要上了，她還非得上，現在，好了，想通了，不上了，應該高興才對啊，怎麼一天天拉個臉，和個怨婦似的，弄得我一回家，一看她那樣，我就得檢討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了？你說，這事弄得，我就覺得這裡面有事，我問她，她也不說。我就想找機會問問你呢，你剛好就來了。」不喝酒的凌雲缺言少語，喝了酒的凌雲就成了話癆，楊爍不知怎麼接這話，索性就聽著吧，還好，凌雲好像本來也沒打算讓他說什麼。

楊爍心裏面也不是滋味，借口陪凌雲，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最後怎麼回的賓館都不知道了。

楊爍後來想，韋英對趙小冬這事，為什麼讓他反應之么大呢，除了受害者是趙小冬外，更大的理由是他不能接受自己的老婆會對好朋友背後拔刀，這樣的女人太可怕了，從這件事發生後，他總覺得自己後背涼颼颼的，真怕這娘們也給他來這麼一下子。

怕什麼來什麼。

這一年，楊爍頻繁地出差，有些不是他主管範圍內的工作，有的是普通業務員就能處理的事，張總也會指派他去。楊爍正好藉機出去散散心，奔波不定的生活讓楊爍慢慢忘了一年前和韋英發生的不愉快，楊爍有時想韋英再有不是，可也是女兒的媽媽啊，這次回去和韋英好好談談，以後的日子還得接著過，有時又一想和一個品性有問題的人一起過日子，心裡總有些不舒服，楊爍就這樣在矛盾中煎熬著。

這次楊爍原定出差七天，沒想到事情辦得很順利，提前兩天就結束了工作，楊爍想早點回家。按理說，楊爍應該給韋英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可是現在兩個人正在冷戰，「自己的家，想回就回了，幹嘛還得請示她！」楊爍的倔脾氣上來了。

楊爍的航班正點晚上七點四十到達，卻直到次日凌晨才降落機場，現在航班晚點成了常態。沒人來接機，楊爍打個車回了家。

小區門口的保安還在巡視，看他進來，眼神愣了一下，想說什麼，又忍了回去，只和楊爍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楊爍記得這個保安，和他同姓，有個女兒正上高中，自己曾經給過他一些孩子的學習資料，高興得楊師傅見了他就像見了親人似的，透著近便。今天這是怎麼了？躲躲閃閃的，楊爍心裡的疑問像夜半的微風一樣，輕輕地一下子就過去了。

楊爍盡量放輕腳步，免得吵醒熟睡中的鄰居。他輕輕地用鑰匙開了門，打開門廳的燈，地上一雙男人的鞋讓楊爍的心咯噔一下，這不是他的鞋，他提起一隻看了看尺碼，41的，比自己穿的小了一碼。楊爍想放下手包，發現自己放包的地方現在被一個黑色的男式手包佔了位置，楊爍的血一下子衝上了腦門，他把鞋輕輕放下，關了燈，退出了家門，剛要上電梯，又折了回來，用鑰匙把門鎖上了。然後，自己坐下來抽了一顆煙，事情如此突然，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疲憊加上憤怒，讓這個男人很快就倚著門睡著了，好在六月的天夜間也不算冷。

楊爍沒有睡到自然醒，一個男人把他叫醒了。

「大哥，是你叫開鎖的啊？」來人背著一個工具袋。

楊爍聽得莫名其妙，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是了，一定是屋裡的那兩個人打的電話。

「噢，我以為我沒拿鑰匙呢，結果找到了，不好意思，讓您白跑了一趟」楊爍陪著笑臉，「要不，我賠您路費？算了，就當這門是你開的，五十，夠不夠？」楊爍從錢包里拿了一張五十的給了開鎖的師傅，開鎖的接過錢，嘴裡嘟嘟囔囔地走了。

楊爍想了想，給韋英的弟弟韋強打了電話，說是家裡有點急事，讓他務必過來，請假也得過來，韋強說請什麼假啊，大周日的也不讓人睡個懶覺，抱怨歸抱怨，韋強說十五分鐘後到。

楊爍給韋強打過電話後，就給110打了電話，說是自己家裡半夜進來人了。

韋強和警察是同時到的，楊爍用鑰匙開門的時候，警察說「你不是說你家半夜進人了嗎，看你這樣子，就沒進屋，怎麼回事，報假警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楊爍和警察保證自己絕對沒有報假警，家裡面確實是進人了。

楊爍打開家門，腦袋哄的一下，地上的那雙鞋已經不見了，吧台上的手包也不見了，難道是自己昨夜看錯了？要真是看錯了，這事可就大了，報假警不說，韋強要是知道自己的企圖不得擰斷自己脖子，還有韋英，那可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啊，再說了，這哪有自己往自己腦袋上扣屎盆子的，楊爍的汗順著脖子往下淌，把昨晚的情形又過了一遍，確定自己真的沒有看錯「昨晚，我明明看見的」。

韋英從卧室里打著哈欠出來，看著門廳里這麼多人，愣住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楊爍心想「裝，你可真能裝」，警察接了話「這位先生報警說你家昨夜進來人了，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怎麼可能呢，昨晚我什麼也沒聽見啊，怎麼會進人呢？」韋英一副吃驚的樣子。

「明明昨晚我看見了的，就在這兒！」楊爍指了指門廳，韋英的臉色變了一下，又迅速地恢復了正常「不可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還能看到昨晚的事？」韋英剛才臉色的變化沒有逃過警察的眼睛，兩個警察交換了一下眼色「既然報警了，我們就得認真調查，仔細看看，家裡到底丟了什麼沒有？什麼也沒有的話，這位先生和我們回去做個筆錄！」

楊爍一聽，壞了，自己還得跟著去派出所，讓人一說楊爍坐警車走了，這可真就說不清了。楊爍後悔昨晚自己腦袋那麼好使幹嘛，這要是什麼也找不到，傳出去不就是笑柄了？看看韋強梗著脖子，韋英抱著胳膊的樣子，今天要是找不出個東西來，這姐倆這關也過不去啊，得了，找人吧，就不信，那麼大的一個活人說沒說沒了，這又不是一樓，他能跳窗戶跑了。對了，窗戶，楊爍一把推開陽台的窗戶，往左邊一看，天啊，還真他媽的有個人，只見那個人把臉別到另一邊，手腳緊緊地盤在落水管上，一隻手還抓著手包，地中海的髮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落水管發出了咔咔的聲音。楊爍指著那個人喊警察「在那呢」，警察過來一瞅，壞了，落水管年久老化，怕要擔不住這人呢，警察剛喊出「小心」，一聲塑料清脆斷裂的聲音，把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只見那個人迅速地向下墜去，從二樓的遮陽布上停了一下，又滾了下去，樓下圍觀的人發出了驚叫，楊爍也嚇得呆住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那個人下墜的一瞬間，楊爍已經認出了那正是公司的張總。韋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兩隻大眼睛裡面充滿了驚恐。

萬幸的是，張總並沒有死，二樓的遮陽布救了他一命，不過，要在床上度過漫長的後半生了。

韋英向楊爍坦白，趙小冬被算計不是因為她要和趙小冬爭什麼主管的位子，趙小冬根本就不會被提成主管，張總早就答應主管的位子給她了，趙小冬千不該萬不該撞破她和張總的好事，那是有一次楊爍出差，自己請假說不舒服早下班一會兒，趙小冬來送雞湯，結果正好撞見張總和自己在一起，趙小冬什麼也沒說，放下東西就走了。從那時起，趙小冬就註定必須得從她的生活里消失。所以，張總和她設了個套，公司的人都知道有個重要的項目，由趙小冬和她負責標書的制定，然後自己以自己郵箱壞了為由，要借用趙小冬的郵箱發封郵件，趙小冬沒有防備，就痛快地答應了，於是，自己發出了那封郵件，而網管的調查則坐實了趙小冬的泄密。而所謂項目則從頭至尾都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也不存在公司受損的事。韋英也沒有想到趙小冬到最後也沒有提到她，把責任都自己攬了下來，但是趙小冬臨走給她說的那句話讓她知道趙小冬什麼都明白了。楊爍問那是句什麼話，韋英搖了搖頭「算了，還是不要說了吧。」

韋英主動和楊爍提出了離婚。兩個人最後一起吃了頓飯，楊爍問韋英有什麼打算，韋英說走一步說一步吧，現在的單位肯定不能呆了，先歇一段時間再說吧。楊爍說要不先去女兒那裡吧，女兒也要考研了，去陪陪女兒吧，韋英搖了搖頭，「不去了，沒臉見孩子！」楊爍告訴韋英，他要去外地了，希望韋英以後生活得能好一些。

楊爍走了。

韋英覺得自己的兩肋開始疼，開始是絲絲拉拉地疼，後來，就疼得難以忍受了。（完）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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