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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信有約,夏花開成海

自從夏花屠殺了一地闌珊的蟬聲,我就醒來。原來是夏雨不期而至。相遇就是這般不可思議——彼刻的小扇與步搖姍姍,倏然無蹤。

月在青山雲在天,紙上閑情花上眠。願與風信有約,送我夏花茫茫,泅進一季花海。無由地喜歡那句:讀一讀花樹開的詩,念一念草木寫的信,彷彿時間都不在場。想到時間不在場的場景,許是沒有風,唯有月光打翻的無聲在一點點鬱結。大抵是無眠輾轉里斷然不去讀時間,只道流年是唯一的無可理喻,才恍然自己連日來已在局外了。不知不覺。

窗外的星光正好。我卻沒能下去流連。夢不是溫香的,作嚶嚶蜂蝶響,塵水萬千,紛紛過眼,而若我在一朵夏花間獨眠。就不怕風雨,更沒有溽熱蟲蟄般相擾,隨一枕花香靜靜淌過……

為什麼是夏花開成海呢?春花自擾擾,秋花獨冷冷,又因為早在枯寂中填過一首山海棠的詞:

山有秋棠脈脈寒,深煙一樹雨摧嵐。侵曉凝噎半妝靨,點青山。

瘦筆月棱驚落影,高燭曾照夜吟難。薄暮老收愁幾縷,淚長安。

之所以如此,總有年少傷春秋的情懷,不免為賦新詞強說愁,縱差強人意,一切卻在冥冥中使然。就像有些傷口滴落成琥珀的剎那,陡然間一無所有的失去,任誰都蒼黃不及。但最後還是感謝光陰將它以最美的姿態結痂。

因有情懷,無端的惆悵才無處安放。一窗清風,半面涼意,或悲或喜,總在一念一字。有時我想抹去一些痕迹,發現鏡中映出徒勞的自己,碎碎念中老去。

或許是歲月教我不該遺忘。又莫名想起了和朋友的一次秉燭夜談。她說開始相信宿命一說,即使做罷努力,最後仍由了天命。既然一切業已安排定命,我們還盡何人事?不如勘破得失,不如瞭然生死,不如流放雲崖……可愛的想法總是如此。如果宿命註定,一些寂寞高不可攀,燃盡風華,不爭便盛世安寧,便無謂高處不勝寒,還擺渡什麼浮生濟濟呢?

且不談宿命註定,可我仍是與風信有約的。

眉目里夏花的消息倏地流出。不擾不冷,恰恰時宜的溫度。把六月的煙雨,七月的風片,八月的蟬蛻,一一打包,郵址不詳,以夏花的海之名,再用一季的時光來送抵。嘗過草木生香的明媚,我更明白花開的不易。

朝朝暮暮的殷勤,就為了那霎時的爛漫,換來煙火中久久的雲淡風輕。而風信最遲,也最早。偶然記得某首歌里唱道:花光我所有的力氣,我不怕一貧如洗……有勇氣的人到底是不早也不遲,就如風信,那一刻趕上了花開成海,其實是成全了夏花的素願。

這一夏我且守候風信成約了。夏花在深處,一片清淺的海,我在風信的入口,為那地址不詳的尺素印上郵戳,署名依舊是夏花的海。花不知,逆插了一個輪迴的枝椏,或許還趕得上下一番花信風時節開出,那時,那幀來者未名的風信就該如約抵達。

請記得,代我簽收:夏花的海。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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