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輯：盛唐詩人之李白

林丫頭講詩史

第九輯·盛唐詩人之李白

林丫頭

仰望星空，我們是誰，沒有人能準確說出千百年後的未來是如何千變萬化的，慶幸的是我們可以穿越亘古，回看文明歷程。如果說這時光隧道中充滿了詭異、神奇，充滿了心靈生生不息的希望和追求，而這漫長幽深的生命旅程中，一定隱藏著一個美好的正能量，那就是千古奇絕，魅力四射的詩歌。丫頭曾說「看破心靈死，無詩枉一生」或許過了，但是基於對詩歌深深的熱愛，我們鮮活的一生值得為此追尋。今兒丫頭繼續帶您穿越。

穿過歷史的長河峰巒，我們今天要近距離和詩仙李白把酒言歡。如果有人問回到古代，你最想去見誰，那麼李白就是丫頭非常想見的人之三。上節課我們講了在盛唐詩人中，各種流派詩人都是別具一格的，王維、孟浩然長於五絕，王昌齡等擅長七絕，高適，岑參另一風致，同臻極境的，獨李白一人。

說起李白（62歲），幾乎是無人不知，他於詩歌有神鬼莫測之功。大家一談到李白，是不是眼前就浮現出一位白衣飄飄，玉樹臨風，仗劍高吟，攜壼問月的清新飄逸的儒雅者形象呢？李白性情瀟洒，極具個性，是那種將浪漫進行到底的人。是繼屈子後，又一位奇妙之人。丫頭評價李白，他就是古往今來的「豪放任性哥」，有才哥就是任性。

在細講李白之前，必須先說說盛唐。盛唐是當時亞洲的中心。唐朝三百年，最興盛的時期，是玄宗當朝的時代。唐玄宗睿智，豁達，任賢舉能，使得天下大治，當時最明顯的標誌是米價日賤。當時長安街頭，牡丹飄香，歡歌笑語，一派繁華錦繡。在玄宗之際的詩歌空前發達，詩人眾多，最傑出的是李白，杜甫了。如果說中國的詩以唐詩為最，那麼李杜就是詩歌之王。

下面我們細細講述其人其詩！李白，字太白，傳說是他母親夢長庚而生他的。長庚就是啟明星，所以他的名字為「太白」，太白就是啟明星。李白自述是西漢將軍李廣之後，《新唐書》記載，李白為興聖皇帝（涼武昭王李暠）九世孫。千百年來，他的籍貫，並無定論。有金陵人，隴西人，山東人等各種說法。其先世於隋末徙居中亞細亞。5歲左右其父遷居綿州青蓮鄉。李白從小家境充實，受過良好的教育。「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六甲，是唐代的小學識字課本，他廣讀詩書，為他後來的詩風兼具百家而臻於自家奠定了基礎。在開元十三年，李白當時二五歲，他游雲夢之際，故相許師圉（yu）以孫女妻之。後來李白又成了前宰相宗楚客家的上門孫女婿。在流放夜郎途中，李白給妻子宗氏寫了首《南流夜郎寄內》的詩：「夜郎天外怨離居，明月樓中音信疏。北雁春歸看欲盡，南來不得豫章書。」在寶應元年，四月肅宗卒，代宗即位，李白至當塗，代宗拜為拾遺，十一月以疾卒於當塗。

丫頭總結李白平生五好：旅遊，交友，飲酒，寫詩，悟道。

對於旅遊，他熱愛山河，開元十三年（725年），李白出蜀，「仗劍去國，辭親遠遊」，此時他 25歲。之後遊蹤遍及南北各地，游襄漢，泛洞庭，立金陵黃昏，沐揚州煙雨，醉卧汝海，飲酒長安，北抵趙、魏、燕，西至岐、商、於，到洛陽，南涉淮、泗，再入會稽。因家安於魯中，故經常往來齊魯之間。他游梁、宋時間最久。他至廣陵，卧剡中，登廬山，獄潯陽，流放夜郎，放舟洞庭，上三峽，入巫山，休江夏，憩岳陽，遨遊於宣城，歷陽等等。他幾乎走了半個中國，大概在他四十歲之前，他都在遨遊天下，逍遙自在的生活，寫出大量讚美名山大川的壯麗詩篇。在禮部尚書蘇頲看了他的詩文後說:「此子天才英麗,下筆不休。雖風力未成,且見專車之骨。若廣之以學,可與相如比肩」。

對於他的交友，李白一生有很多朋友，除了知己杜甫外，還有很多。開元十四年（726年），李白二十六歲，春往揚州，冬，離揚州北游汝州，至安陸。途經陳州時與李邕相識。並結識孟浩然。在開元二十三年，他遊走太原的時候，認識了郭子儀（85歲），不久後，他到了齊魯大地，寓任城，與山東名士孔巢父、韓准、裴政、張叔明、陶沔在泰安府徂徠山下的竹溪隱居，縱酒酣歌，嘯傲泉石，舉杯邀月，詩思駘蕩，世人皆為「竹溪六逸」。後來李白在《送韓准裴政孔巢父還山》詩中有作「昨宵夢裡還，雲弄竹溪月」之句， 便是對這時期生活的回憶。在他四十三歲時，他到會稽，與道士吳筠交往甚密，共居剡中。之後李白應召待詔翰林，留居長安三年，此間他和賀知章，崔宗之，裴周南、汝陽王李琎、李適之、 蘇晉、張旭、 焦遂等人飲酒吟詩，杜甫的《飲中八仙歌》所說的就是長安這些人喝酒情形。杜詩中充分表現了這些人嗜酒自信、放浪不羈的性格，生動地再現了盛唐時代文人士大夫樂觀、放達的精神風貌。這些人中賀知章對李白有知遇之恩。在李白《對酒憶賀監二首並序》中說：

太子賓客賀公,於長安紫極宮一見余,呼余為「謫仙人」,因解金龜換酒為樂。歿後對酒,悵然有懷,而作是詩。

天寶三年（公元744年）的夏天，李白到了東都洛陽。與詩聖杜甫首次相遇。在梁宋，他們遇到了詩人高適，短時間內，李杜兩次相約，三次會見，知交甚厚。他們一道尋訪隱士高人，也偕同去齊州拜訪過當時馳名天下的文章家、書法家李邕。關於李白和杜甫的交往中，詩觀方面，有傳衍說李白嘲笑杜甫的例子，詩云：

飯粒山頭逢杜甫， 頭戴笠子日卓午。

借問別來太瘦生， 只為從來作詩苦。

此詩是否是李白所寫，一直爭論不定，此不追述。天寶十三年，李白游廣陵，與魏顥相遇，同舟入秦淮，上金陵。據說魏顥是李白粉絲中的超級粉絲。李白曰："爾後必著大名於天下。"魏顥自言平生自負，狂傲。但此狂人對李白卻是非常敬慕。按魏顥自己的說法，他就像司馬相如欣慕藺相如的為人，像王子猷雪夜訪戴安道一樣傾慕李白，他認為李白平生行事、為人與自己頗為暗合。為了一睹偶像風采，魏顥千里追尋，打聽到李白在哪裡，他就追到哪裡。半年跋涉三千里。李白詩中記錄李白和他朋友的詩篇很多，有送孟浩然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送杜甫的《沙丘城下寄杜甫》《戲贈杜甫》等；送王倫的《贈汪倫》；送王昌齡的《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等等。

對於李白的飲酒是非常有名的了，看歷代評著，無一不提到李白嗜酒。傳世的《李太白集》中，很多詩是醉時寫的，有天寶十一載（752）的《將進酒》，《月下獨酌》，《春日獨酌》等等，從新豐酒到蒲萄酒，從金陵酒到清酒，老春，桂酒，魯酒等等，詩中酒名之多，關於酒的詩句之多，李白不讓。在《哭宣城善釀紀叟》里有「紀叟黃泉里,還應釀老春」；在《楊叛兒》有「君歌《楊叛兒》, 妾勸新豐酒」，新豐酒是產於長安附近的新豐鎮；在《秋日魯郡堯祠亭上宴別杜補缺范侍御》》中有 「魯酒白玉壺, 送行駐金羈」，魯酒產自山東；在《客中作》有「蘭陵美酒鬱金香, 玉碗盛來琥珀光」，蘭陵酒」產於蘭陵(今山東棗莊)；清酒在當時算是比較貴的酒，在《行路難》中有「金樽清酒斗十千」等等。 他經常不惜千金, 聊買飲酒之歡，《將進酒》中的「五花馬, 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 與爾同銷萬古愁。」飲酒為樂，他甚至想把漢水變為春酒:「此江若變作春酒, 壘曲便築糟丘台。」而斗酒詩百篇者，真真李白是也。

對於李白的詩，賀知章稱讚李白是「謫仙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更是千百年來對李白最高的禮讚。他的詩，空無依傍，筆法多端，變幻莫測，搖曳多姿。由於他喜歡旅遊，廣讀詩書，閱歷非常遠博，他的詩中包含了廣闊的內容，反映了他對理想，自由的追求，對封建禮教，秩序，黑暗的現實揭露和反抗，他用自己的浪漫意識，自娛追求，創造了自己獨一無二的格調，如果說唐朝是一個經典的詩歌劇，那麼李白無疑是最有腔調的人。李白詩中手法變化多端，想像、誇張、比喻、擬人等隨處可見，在意境上，神奇異彩、瑰麗動人；在風格上，豪邁奔放、飄逸若仙。李白是「五嶽尋山不辭遠」的人，他的足跡遍天下，他的詩中很多詠山水之美的作品。如果說他的山水詩不如王孟之靜美，不如王孟之素淡，但他絕對是離王孟田園山水最近的人，因為他的詩已經超脫了山水。李白的詩中也有很多讚美戰爭的，和高、岑相同，有的詩中又鄙視詛咒戰爭的，這點上他又和二王同，但在氣格上他卻已然超脫高、岑之上了。二王、高、岑，李白都是同時期的詩人，李白在各種風格中，融而化之，兼擅其長，形成了自己鮮明獨特的詩風。李白的詩歌對唐代以及以後的文學發展都有深刻深遠的影響。中唐的韓愈、孟郊、李賀，宋代的蘇軾、陸遊、辛棄疾，明清的高啟、楊慎、龔自珍等著名詩人，都受到李白詩歌的巨大影響。李白的詩歌不僅具有典型的浪漫主義精神，而且從形象塑造、素材攝取、到體裁選擇和各種藝術手法的運用，無不具有典型的浪漫主義藝術特徵。如果說屈子是詩歌史中浪漫的前身，那麼青蓮居士就是浪漫的化身。一個人如果將自由浪漫追求到底，終究在離世時應無太多遺憾了。對我們是否有一點啟發呢？人生在世，做你自己，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對於李白的道教思想，他自幼讀書涉獵廣泛，但深受黃老列庄思想影響最重，他思想中有明顯的道士意識。道士煉丹服藥,期望羽化成仙, 而酒是最重要的成仙長生媒介。李白從少年時起，就常去戴天山尋找道觀的道士談論道經。李白十五歲時，開元三年（715年），他開始從事社會幹謁活動。這時期也開始接受道家思想的影響，好劍術，喜任俠。這時期一位縱橫家名趙蕤者著成《長短經》十卷，這書博考六經異同、分析天下形勢、講求興亡治亂之道的縱橫家式的著作引起了李白極大的興趣。趙蕤也是李白的老師，他的這位老師對他之後的人生追求有很大的影響。當時唐玄宗也是崇尚道教，在他西遊中，即開元二十三年，玄宗狩獵，李白獻上《大獵賦》，希圖以「大道匡君，示物周博」，來爭取得到上頭的賞識，以契合玄宗之心，在文章末尾大講道教的玄理。在他順利進長安後結識了衛尉張卿，並通過他向玉真公主獻了詩，最後兩句說「幾時入少室，王母應相逢」，也是祝她入道成仙。從這兩個例子看，李白也是比較知時務者。天寶三年，他與杜甫相遇，一見如故，雖然他長杜甫十一歲，但是詩人之心靈是相通的，靈犀可通千古，何況同一時代的人。他兩約好一起訪道求仙。這年的秋冬之際，分手後李白到齊州（今山東濟南一帶）紫極宮請道士高天師如貴授道籙，在這裡他正式履行了道教儀式，成為道士。之後李白到德州安陵縣城，遇見這一帶善寫符籙的蓋還，為他造了真籙。李白是一位現實的仙人，他不願走科考舉業、白首窮經之路, 期望像姜尚、傅說等人那樣由避居閭巷之人一躍位居王侯之位。李白喜歡道教，喜歡隱居山林，求仙學道；同時他又有建功立業的政治抱負。如果說他的思想矛盾，那一定是在出世、入世之間，在超脫塵俗的歸卧隱士和輔弼君主的大臣之間的矛盾了。在他61歲時，暮春之季，在送宗夫人上廬山，有寫《送內尋廬山女道士李騰空二首》。

從舉杯邀月到尋仙問道，從登高噫吁到西遊獻賦，對李白來說, 他既不是真隱士，也不是真豪俠，這無疑是最痛苦的人生遭遇。因此他總是借酒消愁, 以期解脫心靈痛苦。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心靈之痛。在用詩酒慰藉心靈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他濟世、拯物的火熱心腸，他與生俱來的天賦才氣成就了他不凡的人生。在陶謙之後的又一位立起詩史高峰的人，讓中衰的詩壇恢復了元氣。

王漁洋在評論盛唐詩時，以李杜為二聖。李富於才，杜深於學。富於才者享於情，深於學者篤於性。詩原本性情。以性情為詩，所以凌駕一代，妙絕千古。李白曾論詩云: 「梁陳以來,艷薄斯極,沈休文又尚以聲律,將復古道,非我而誰與! 」又說 「興寄深微,五言不如四言,七言又其靡也。況使束於聲調俳優哉。」李白極倡復古，在他傳世集中，也是多古而律少，他的詩篇清新俊逸，如天上之水，一瀉千里，豪放瀟洒，豈可屑於聲調格律之間。李白五七言歌行及五七言絕句，均入神妙，五律有佳作，七律非其長。杜甫在《春日憶李白》中評價李白「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 蘇軾在《書黃子思詩集後》中說：「李太白、杜子美以英瑋絕世之姿，凌跨百代，古今詩人盡廢。然魏、晉以來，高風絕塵亦少衰矣。」還有很多後人評述，不一一例舉了。

這節課我們講了將唐詩推向巔峰的李白，下節課我們講把唐詩推向絕頂的杜甫。錄李白幾首作品如下：

《烏棲曲》

姑蘇台上烏棲時，吳王宮裡醉西施。

吳歌楚舞歡未畢，青山欲銜半邊日。

銀箭金壺漏水多，起看秋月墜江波。

東方漸高奈樂何。

《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林丫頭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吟著李白的詩句，對著江南的燈火。秋風去雁，我立高樓，浦江風色，青天月白。下期我們一起相約杜甫，聽他的沉鬱悲壯，解他的落木濃愁。謝謝師友們聆聽，丫頭與您約定詩史，我們不見不散！

主講人簡介

林丫頭，本名徐曉帆，自號依依卿雲。耽詩詞，喜古箏。於詩主張人詩合一，情境先得。隱聽花榭習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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