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秋深風未涼
圖 / 桂花 穆昕 2017.10 攝於岳陽樓
【寫在前面】此文寫於2012年中秋夜，那時我正在中大的校園裡穿梭來往，求知若渴。從湖北南部偏遠的小縣城到哈爾濱，再到嶺南，最後回到小城，曾經歷過長長的冬天和夏天，也看過四季分明地流轉。而這過程中，我也好似轉圈圈般地經歷了生命中的四季。最讓人歡喜的，還是秋天，也無風雨也無晴。
秋天把舊葉子都揉掉了。
我常常會忽略到三十多萬公里以外那個球體帶來的光亮，即使清冷時節寄賦太多記掛牽念的團圓之夜。遙望的光芒，伸手難觸，好遠。把那日子去掉隆重的裝飾後，或許我更愛，遠處那一口清光。所以，節日於我，好似並沒有生出更多的意義，一樣的如同常日中一個人走自己的路，度一樣會黑的夜。星月於我，也似多餘。如果硬要細細回味，與家人共度的中秋夜，恐怕要追溯至年少。而這樣的憶及，多少帶了點老氣橫秋的意味，在旁人眼中所謂芳華的年歲里，未免太過單薄。
春總是綻得炫然，夏熱得絕滅，而冬似乎太過孤清。於是乎，在這樣的比較中，好像只有秋，還長了一副比較真實的面容。秋，畢竟還是個討喜的季節。在我已經長成的人生里，如要把生命和所居之地扯出必然的聯繫，那一定有三地是我不能一掠而過的，江南故里，北國冰城，以及現在生活的錦繡南城。三地的秋，我一視同仁，愛不忍訴。
家裡的後院定然片片金黃，稻浪翻滾，原野曠寂，長出別有的格局。日暮時分，有母親的炊煙在等。三千多公里以外的北國之都，也必定在自西伯利亞地帶吹襲而來的恰適的風裡清麗得一塌糊塗。而南城，在這個四季區分度並不那麼明顯的亞熱帶氣候之域中，那顆在熾熱酷暑里摸爬滾打的小小心臟，也一定還是會被清晨習風和暮間滴露所驚動的。這樣的時節，不免心生歡喜，是會讓人想要任性地浪費掉的。
有父母庇護的歲月里，總不能那麼懂得「團圓」之詞義。我的家住在長江南岸，簡簡單單的農家小舍，采荷平湖裡，泛舟靜河中，儼然陶先生的「世外桃源」。單純明朗的生活線條，哪知身在「人人都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的江南之福分，哪懂得離愁別緒親人矜貴。更不明，這秋節里，會有多少人抬目凝視這似被白煙裹罩的圓月，而雙眼微潤。是在日後離家幾千里，歷了天寒地凍，才知道還可以一借這白月抒慨出路遙人遠的嘆息。彼時，這圓月的意義，才多了幾分吧。
前年（2010年）的中秋，我在冰城南下的列車上算計著日後的里程，那時候才更明白節日的稍許意味。也或許因著這列火車呼哧而過的聲響，使之在我的心裡頓時變得莊重起來。也說不定正是這個節日，我由此把日子的過隙記得如此分明，然後促成我人生的轉折，讓我起伏延展的命途從此也要和這節日有或多或少的牽扯聯繫了。可能，是巧合，但也不得不讓我在回憶時提到這是個節日。在列車狹仄封閉的空間里，車廂內的蕭蕭冷氣並不能讓我知曉外面的月華清涼如水。也可能因著前路未卜風雨不知的茫惑，而無心暇顧窗外月景。然後，抵達遠方。在這座秋味並不濃厚的城市裡，為夢想正名，孤注一擲，奮不顧身。
於是，接下來的關於此節的所有回憶，都應該和此城相聯。走在余夏未盡的秋里，一日首尾亦是泛著層層秋光，讓人知應到時序還在變化著。而此時此刻，我偏處大城小隅，飲一些風霜雨露，飽嘗這不染塵意的月色。竟也是心口溫熱，脈息平穩，安詳，一如當初還未離家時。
秋已至，而風未涼。
中秋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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