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迪紅：豬肉的誘惑

最新 10-09

豬肉的誘惑

文/劉迪紅

圖/網路

編/春暖花開

我出生於文革爆發的那一年。那年代，我國的經濟十分蕭條，人們的生活相當拮据。那時除了來客人家裡是見不到葷腥的。尤其對於我們姊妹多的家庭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兒時，豬肉對我們小朋友的誘惑力真是太神奇了！簡直就和適齡男青年渴求娶老婆的那種滋味差不多！

我清楚地記得：我八歲那年的一個星期天的清晨，小舅來我家作客。父親在鄰村的合作社（商店）買了一包0.22元的沅水香煙、打了一斤0．75元的白酒、在肉食站稱了1.00元錢的白肉（1.25斤，單價:0.80元/斤），合計耗資1.97元來招待貴客。當然，家裡的米飯和自產的蔬菜就不在其列了。

母親精心策劃，經過一早晨的巧手細作，終於圓滿地將早飯做好了！

姐、哥和我一同將飯、菜、筷子、酒杯等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上，茄子、辣椒、莧菜、黃瓜、絲瓜等蔬菜……擺放了滿滿一桌子。當然辣椒炒肉是王脾，定局在正中央，其次就算是一碗燉雞蛋了。其餘的蔬菜均緊密地圍繞在「黨中央」周圍，整整十大碗菜！嗨！場面還挺大的！

父親恭敬地將小舅請坐在上席，為其斟滿了酒，於是，豐盛的早餐就在這飄逸的酒香中拉開了帷幕！

早已被肉香陶醉的我，坐在桌子旁，開始吃飯了。我很懂得家裡的規矩：第一筷子夾菜，是絕對不可夾最好的菜的！這已是公開的秘密，家中之大忌！我先用素菜下了幾口飯，喉嚨里似乎已伸出爪子來，痒痒的！於是迫不及待地試探著偷腥了。我將筷子伸進肉菜碗里，不敢放肆地夾住了一小塊精肉，膽怯地將目光移向嚴肅的母親的明眸。此時，四目對視，繼而母親的目光迅速猶如探照燈似的掃視著我的臉龐，我漲紅著臉蛋、厚著臉皮，低著頭慢慢地將那一小塊肉搬到了我的飯碗里。此時，手臂感覺:夾住的是塊沉重的石頭的重量。我深深地領悟到：母親那聚焦的眼神是警告的鐘聲：「別嘴饞！這肉是侍奉給舅舅的下酒菜！」我開始十分珍惜地享受這塊來之不易的「戰利品」，盡量地發揮其光芒！我先扒了一大口飯，再將這一小塊「天鵝肉」鄭重其事的送入上、下牙的縫裡，用舌尖抵住把握好分寸，小心翼翼地將牙齒合攏，再用力切下肉沫，便將神聖的肉沫和一大口飯，混合嘴嚼幾下後，津津有味地吞下喉嚨。啊！簡直是快活神仙的美感！飄飄然舒暢極了！以上謹慎的動作過程重複數次，不一會兒，就用這一小小的神奇肉片，將半碗飯乾乾淨淨地送進了肚裡，它的威力令人震憾，真是功不可沒！

接著，我又盛來一小碗飯，坐在原位上。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扒著飯，乏味地間斷性夾著小菜放進嘴裡……香噴噴的鮮美的肉味總是挑逗似的、拚命地鑽入我的鼻孔，再一咕嚕溜進我的心田！勾魂的飄逸肉香再一次將我俘虜!頓時，就宛若身體中注入了興奮劑似的，渾身的細胞跳躍起來！……到底去夾第二塊肉不？如去夾，嚴厲的母親將會是種什麼樣的可怕神態？因而一道難題擺放在我面前！然而，畢竟是幾歲的孩子，意志很脆弱，經不住巨大的誘惑，鬼使神差地將我的筷子引進了肉碗里，並像磁鐵一般吸住了一小塊肉，正準備將這塊寶貝搬到飯碗里時，卻想起了母親那嚴厲的目光，我恐懼地慢慢抬起頭，將目光再一次投向了母親威嚴的臉龐！啊！一下子把我驚呆了！頓時像觸了電似的，全身顫抖起來，隨即手抖動了二下，筷子夾住的那一小塊肉也像受了驚嚇似的掉到了碗里，和它的夥伴們依偎在一起了！母親怒視的目光，緩緩地隨其頭自左向右旋轉大約45度的位置斜視著我，兩眼的黑眼珠閃電般的移往眼角，眼睛裡絕大部分布滿著白色眼球，確實有些恐懼！……此時，無助的我似乎嚇破了膽，猶如殘兵敗將一般，縮回了拿筷子的韁硬右手。我的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通紅的，臉蛋上宛若蝦子鉗夾著陣陣的隱隱作痛……心想：我一頓飯吃兩小塊肉，能算多嗎？我有些惱羞成怒的感覺，很想立馬放下筷子，將半碗飯剩在碗里，氣沖沖地離開飯桌。然而，自幼忠誠老實、忍耐性極強、比較懂事的我，為了顧全大局，憋了一肚子氣，還是將辛酸的淚水咽進了肚裡！於是狼吞虎咽地將碗里的飯吃完了，一溜煙下席去了。

氣歸氣，事還得做。我委屈地、悶悶不樂地、按慣例牽著老黃牯到屋旁的南邊山上放牛去了。忽然，幾隻蜻蜓挑逗似的縈繞著我，似乎在恥笑我：「誰叫你嘴饞，羞！羞！……」我惱怒地揚起手中趕牛的竹鞭子「嗖，嗖嗖……」地猛舞幾下，它們見勢不妙，蒼惶地逃之夭夭了！……我幸然地一骨碌爬到老黃牯背上坐穩，凝視著它聚精會神、津津有味地一口一口地啃吃著很淺的青草，邊啃邊駝負著我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動。我驀然驚呆了：老黃牛吃的是草，卻默默無聞、毫無怨言地為人們辛勤地勞作、耕耘一輩子；還有那些奶牛，也是吃著草，擠出來的是珍貴的牛奶……頓時，我心裡豁然開朗：連牲畜都有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而我為什麼不能做到呢？還一味地貪圖安逸、享受，還要吃肉！吃著珍貴的白米飯，還有時新的蔬菜，不是很好么？於是我下定決心：做人要勤勤懇懇、奮發向上，甘願做一條革命的老黃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