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路西仕」，只曉有「士林」
據說，人，尤其男人，年長几歲就要少談往事，那麼好吧，記得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天津市和平區常德道警司禮堂旁邊的大院里，那個帶著白帽子的老頭在低調（偷偷）地售賣著自製西餐。老頭兒一直瘦瘦的，有人傳他是「起士林」西餐廳老廚師的徒弟，有人傳他是某工廠食堂的炊事員，一直有個當起士林大廚的夢，退休後做起了西餐外賣。我更願意相信後者，因為這樣的故事更符合心目中掃地僧的人設。
第一次知道猶太牛肉是個什麼東西，黑乎乎的很大坨牛肉，土豆塊是炸好了的，放在一邊的白搪瓷盤裡，稱重的只是成品牛肉本身，然後加入贈送的土豆塊和很香的鹵湯。一開始沒有經驗的人都是接受老師傅提供的塑料袋，回家發現，塑料袋總會消耗掉很多好吃的湯汁，最後凡是喜歡猶太牛肉的有經驗人士，全都自帶容器來買菜，那時候塑料袋還沒有假裝環保地收費。大坨的牛肉滿是肉桂和香葉的氣息，甜甜的，天津五大道的貴胄後裔們很多都是江浙祖籍，甜味的菜肴就是大受歡迎。這些人，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把日子過好，總是沒錯的吧。
炸豬排黃燦燦的，總是很香。炸牛排一斤要貴好幾塊錢，所以炸豬排總是比炸牛排賣的快得多。很多五大道的原住民們家庭聚會時候，拿出來的土豆沙拉，大家會相視一笑，「原來你也買『老頭兒』的沙拉子，怎麼這麼多次排隊都沒見過你」，是經常出現的語句。那時候真沒幾個人知道這個西餐外賣叫「士林」，我們都叫「老頭兒」的西餐。他的土豆沙拉，土豆和雞蛋白都是片狀，美乃滋總是很多，如果用塑料袋裝的話，十個人裡面有九個人得用麵包把塑料袋擦了，因為上面實在是掛著太多的蛋黃醬。
「起士林」西餐廳今天有名到了鬼佬們都知道，其實天津的傳統西餐口味是一種被中國人改良以後的俄式西餐，和現在西方的西餐口味區別非常大。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後有了「成桂」西餐廳，「蘇伊士」西餐廳，「金環」西餐廳等等，現在又出了個「路西仕」西餐外賣。西風並沒有東漸，或者說西風早已東漸，只是從「禁止投機倒把」改成了「鼓勵一部分人先富起來」而已。
賣西餐的老頭兒十幾年前就駕鶴西去，他在常德道小院里高人一等的白色鐵皮餐車進化成了長沙路臨街的門面，子女們在經營中增加了許多品種，各種化學味兒的奶茶還有各種餡料的打鹵饢，我在菜牌上還是只認識以前牢牢記得的那幾個菜而已。國慶長假里的五大道滿街是舉著相機和手機的外地人，成都道上的桂園中餐廳等座的人已經排到了桂林路。
今天陽光真好，聊往事總是愜意的，馮金線唐也不是都對，時間才是沒有顏色的布景，往事和新聞並沒有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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