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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霸王別姬》的內外時空

【原創首發】作者 | 淺唱

長長的通道,暗淡而深邃,周遭是高岸的牆壁,空曠,寂涼。兩個人緩緩地上場了。步履緩慢,顯然已步入了老年,而精神矍鑠,戲服中包裹了那一個痴頑的魂靈。穿過了一個走道,又穿過了一個走道,前面的大門一扇扇開啟,身後的大門一一關閉。開啟的是未知的光明,心中的舞台,關閉的是一路的喘息與掙扎。

終於,他們上台了。舞台似乎很大,而台下空無一人,那種萬人空巷的喧嘩已離他們遠了。燈光打起來了,只一束,一束也就夠了,那燈光把他倆罩在了一起,在這黑暗的大廳,他倆是那樣的鮮亮惹眼。一齣戲就要上演了。那是一出柔情萬種又悲涼千古的凄婉絕唱。

霸王別姬或姬別霸王,他們曾無數次地演繹,無數次地別離,現在,他們最後的別離時刻來了。他們沒有動,木然,口不能語,但我們能夠聽到他們那種大浪大潮般的洶湧內心。台下沒有看客,而他們自己就是看客。他們被別人觀閱無數,被別人追捧多時,今天,他們第一次用自己心靈的目光而不是別人的目光來打量自己。他們用那雙清澄的目光來看待自己的每一場戲,戲內或戲外,他們置身其中也置之度外,他們註定是匆匆過客,也是匆匆看客。

終於有人進來了,一個老人,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倆個,他驚了:「啊,是你們二位啊!」

「是啊,是我們兩個。」

「這可多年沒見到您二位啦!」

「是啊,有十年了吧……」

他倆還沒有被別人遺忘。被人記憶,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酸澀。只是那記憶的往事,是一種永遠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楚痛。那過往是一層層皮肉,每揭一層,疼痛加劇一次。而忽然回首,人生過隙,浮生如夢。台下燈光聚焦的蒼老的霸王,憔悴的虞姬,兩個與戲情景交融的老人。民國年間因出演《霸王別姬》而轟動京城的名角:段小樓、陳蝶衣。

再回首,是百年身……

序幕剛剛拉開。隨著鏡頭,我們開始在幾十年的風塵中穿梭,開始在這一齣戲劇人生中和他們迷茫,開始傾聽來自於程蝶衣哀鳴式的內心獨白。

我認為,在所有的類似開篇中,《霸》片做到了爐火純青。而這成為日後影視敘事的常見手法。導演高超地駕馭了這一切。此時,長達幾十年的歷史撲面而來,我們是否感受到了這一股厚重氣息?

是的,與別人談起該片大講程蝶衣、大講張國榮不同,我更看重該片那種各種時代元素與歷史信息的濃縮與散發。這是其成就經典的首要。

程蝶衣情感的波折只是一條明線,而被這條線連接起來的,是大時代變遷的各個縮影。從清王朝覆滅的民國初年,一直到「文革」結束後的七十年代末,所有的重大歷史進程,所有的歷史進程對於人物命運的支配衝擊,所有的時代所烙在人外在與內心的烙印,我們都深切感受。我們被感染乃至感動,在影片中我們看到了近百年來國人的艱難生存,看到了人在世間的凄苦與無奈,看到了人在歷史夾縫中的別無選擇,也看到了在塵世中茫茫而又碌碌的我們自己。這是他們的歷史,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歷史。包括最後程蝶衣的撥劍自刎,與其是他對個人心路心結的了結,不如說是對幾十年來,在無奈甚或被折磨的歷史大背景的徹底失望。這讓我一下子想到了王國維的投水自盡:「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

什麼叫做生存?生存就是當六指無法入戲行時,毅然拿起菜刀對準自己親生小兒的手指,就是為了能做角兒而重返師門卻冒著被師父打死的危險,就是在強權面前拿磚頭狠狠砸自己的腦袋以求自保,就是在求人救兄弟時的卑言奴膝,就是在大揭發中的互相指責,一刀兩斷……就是,就是在絕望時的懸樑自盡,更是在心死如灰時的姬別霸王。

也許,拿生命去交換的生存,才是永久的生存,它泰然,它清靜,它是生存之後更加長久的生存。面對生存,我們每個人都無權闡述更多,我們都在自己的世界裡迷惑茫然不知所措,在這個人間忙碌而不知所終,我們都是時事的棋子,都受時代的擺布,我們無法更改自己的時代,也從而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大概方向。即便你是力撥山兮氣蓋世的霸王也難以掌控。

在群情激昂的年代,在那烈火濃焰的熊熊怒火中,一向少言寡語的程蝶衣終於發出了生命中的至情吶喊:「都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是的,都在騙你,也何嘗不都是在被騙。我們騙他人,騙相濡以沫的愛人,騙情同手足的兄弟,也在騙我們自己。我們早已遠離多年前那一顆通透純正的心靈。為什麼?究竟為什麼?生存,為了生存。在生存面前,我們別無選擇。我們需要活著,需要在人世間延續我們的愛恨情仇,於是我們不再在乎生存的艱辛磨難,哪怕苟延殘喘,哪怕眾叛親離。終究是活了下來,以前他們活下來名動京師、風光無限,如今他們活下來,卻年華已逝、滿腹悔恨、摯愛不再,兄弟兩相隔,這就是生存所得到的全部,或許,它比死更加難以承受,但只要有那麼一口氣,就需要承受這一切,完全無處逃遁。

戲如人生抑或人生如戲,霸王別姬讓我們迷惑,究竟是段程二人成全了那出生離死別的霸王別姬,還是霸王別姬的故事成就了他們的人生。這一切沒有人能夠回答。段小樓跺腳長嘆:「師弟啊,你是不入戲不成魔啊!」程蝶衣看到段小樓與菊仙成婚,悲絕地對心儀的師兄說:「不是說好霸王和姬永在一起的嗎?」段小樓嘆息:師弟,那是戲!是啊,那是戲,而人生又何嘗不是戲,程蝶衣最後的揮劍自刎終於讓霸王別姬成為他們生命中的絕響。這還不算,在整個影片外又何嘗不是如此。程蝶衣無法和段小樓在一起的張國榮,最終也將滿腹的心結了結,從高樓飛身而下,也許是不能和摯愛唐唐一起的遺憾吧。從霸王別姬到程蝶衣再到張國榮,我們看到了戲與人生情景交融。人生就是一場戲,演繹了別人,也鮮活了自己,戲落幕了,也就走到了人生的盡頭。《霸》片為這一切做了最達意的闡述,而那一個因戲入魔的程蝶衣或者張國榮,用全部的情感和生命完成了這一切。

或許,再也沒有哪一部電影能讓戲內戲外如此神奇地交相輝映。

(註:深夜再次看陳凱歌導演的電影《霸王別姬》,依然有多年前初看時的興奮和激動。大氣而細膩,豪放而赧羞,不愧為經典之作。想陳導當年,何等意氣?電影給人娛樂,更給人以思考,《霸》片讓我感觸,讓我品味歷史,感悟人生,同時也念及大時代變化里的自己。)

淺唱本名劉慶偉,林州市河順鎮人。自幼喜愛文學,平時也偶有感悟隨想流露於筆端。曾在武漢某公司內部刊物擔任主編。現在上海某公司商丘分公司工作。

原創作品作者授權發布 部分圖片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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