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半島「漸凍」局勢將持續？

2016年，朝鮮半島局勢持續緊張，朝鮮連續進行核試驗，屢遭國際制裁，韓國決定引進美國「薩德」系統，東北亞地區安全矛盾激化，包括六方會談在內的地區和國際協調機制停擺。2017年的朝鮮半島會否延續目前的漸凍態勢？是否可能因為某個意外事件而陷入急凍狀態？甚至出現拐點直接滑向戰爭？

面臨多重安全困境

朝鮮半島問題非常複雜，各方的安全焦慮多重套疊，形成彼此針對互相糾纏的態勢。然而理清半島安全問題的層次和結構並不困難。概括而言，首先，朝鮮半島安全問題是東北亞乃至西太平洋安全問題的一個組成部分。

其次，需要看到，朝鮮半島安全問題並不是只包含朝鮮半島核問題這一個層面。即使凍結了朝鮮半島的核進程，只要戰爭的風險依然存在，核問題的所有進展都可能在一秒鐘內被逆轉。而且，威脅朝鮮半島和平與穩定的，絕不僅僅是幾件核武器，那裡迄今為止仍然是全世界常規武器部署密度最高的區域之一。

最後，還需要看到，朝鮮半島核問題並不是只有朝鮮核試驗這一個層面。朝鮮核試驗的確違背聯合國安理會相關決議，應該受到制裁，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韓國方面所有的訴求和行為都合理合法。實際上，韓國及其盟友同樣需要對朝鮮半島的戰爭危險承擔責任，包括公然對朝鮮實施「斬首」的軍事演習在內的高強度、對抗性軍事行動，部署遠遠超過防衛需要的「薩德」系統，也都是對地區和平與穩定的巨大威脅。

南北雙方陷思維僵局

列舉這些基本事實並不是在為某一方辯護，而是要強調，國際主流話語體系下的朝鮮半島安全問題，長期以來一直存在著以局部代替整體、以價值偏好代替理性思維的現象。

強勢國際話語往往把朝鮮半島問題簡化為朝鮮核試驗對世界和平的威脅問題，只強調朝鮮一方的責任，迴避韓美同盟的責任。多年來，韓美同盟對朝鮮自身權益甚至存在的合法性完全否認，這種偏頗的態度在導致朝鮮半島總是處於危機狀態方面，所需要承擔的責任，並不小於執意挑戰聯合國安理會決議進行核試驗的朝鮮。朝鮮作為聯合國的一個正式成員，擁有和其他國家一樣保衛自身政權穩定和國家安全的神聖權利。否定這一點的所謂朝鮮半島安全架構，是註定要失敗的。

遺憾的是，南方不論是金大中、盧武鉉還是李明博、朴槿惠，對朝政策均不曾偏離過「馴服」朝鮮這一個目標，差異只在於是以利誘之還是以力壓之，邏輯前提都是相對於朝鮮，韓國在國際社會上更有合法性。

至於朝鮮方面，平壤則需要認清，挑戰聯合國安理會的決議，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都不可能增加朝鮮的安全係數，因為這樣的舉動，同樣是在挑戰其他國家的合法權益甚至挑戰世界和平賴以存在的國際關係基礎。

只強調本方安全利益至上、同時拒絕承認對方的合法利益，這是朝鮮半島南北雙方以及南方的聯盟體系，多年來無法在包括朝鮮核問題在內的任何地區安全議題上取得突破的根本原因。

整體形勢不容樂觀

韓國朴槿惠政權已經風雨飄搖，誰能入主青瓦台雖然尚不可知，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2017年的韓國將繼續努力強化韓美同盟，寄希望於通過美國的力量確保自身安全提升國際地位。隨著中美安全矛盾的加深，韓國作為美國在本地區安全體系關鍵盟友的作用必然進一步加強。

在朝鮮半島問題上沒有大作為，甚至沒什麼明確思路的美國奧巴馬政府行將成為歷史。美國新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的對朝政策目前儘管並不明朗，然而從其選擇的國家安全和外交團隊人員構成來看，邁入2017年的美國外交政策具有更強烈的保守主義色彩是毫無疑問的。

不但如此，特朗普對朝鮮半島的基本認知方式恐怕對半島問題的解決只會產生更加消極的作用。特朗普並不把朝鮮半島問題看成是美國體現全球霸主地位和作用的舞台，更不會將之當成自己的責任。奧巴馬不管真假，至少把美國的責任掛在嘴邊。而特朗普很清楚，朝鮮並不會成為美國的實際威脅，美國卻可以用朝鮮因素來脅迫韓國為駐韓美軍承擔更大的費用分攤比例，並且裹挾韓國為美國亞太戰略的實現提供更大支持。

此外，特朗普還可能把朝鮮當成和中國在經貿等領域進行交易的籌碼。其交易模式可能是，如果中國不合作，就尋找理由對朝鮮下手，製造朝鮮半島緊張態勢。這種態勢，無論如何，對中國的負面影響顯然大於對美國的影響。假如特朗普在朝鮮問題上威脅進行軍事冒險，甚至對朝鮮核設施進行突擊，將會使東北亞安全態勢一下子從漸凍或急凍狀態轉化為沸點狀態，必須看到，這種危險是客觀存在的。

那麼，這是否意味著朝鮮半島局勢2017年必然不斷激化甚至爆發軍事衝突呢？這當然只是一種比較令人悲觀的可能性。

與此同時，朝鮮半島局勢依然也存在著有關國家通過戰略協調，從大局出發，彼此承認對方安全訴求的合理性與合法性，有效管控分歧，進而實現局勢整體緩和的可能性。不過這種可能性需要地區和世界大國的共同努力，而至少就目前而言，西太平洋並不存在這樣的積極互動氣氛。

要想在朝鮮半島出現有效管控、整體局勢緩和的結果，有志於維護地區和平的國家不但需要展示出促成六方會談的耐心和智慧，更需要展示出維護地區和平與穩定、履行條約義務的堅強決心和強大力量。對於企圖用訛詐達到目的的對手，妥協將是沒有止境的。（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專家）

資料圖：朝鮮領導人金正恩 新華社/朝中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