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吧，這劇上9分？」看鬼扯淡有什麼價值

撰文：范煒婷

《孤獨又燦爛的神：鬼怪》在中國社交平台豆瓣上已經成為一個熱門話題

「瘋了吧，這劇上9分？」

12月2日開始播出的韓國電視劇《孤獨又燦爛的神：鬼怪》(下稱《鬼怪》)在中國社交平台豆瓣上已經成為一個熱門話題。逾3萬人在豆瓣標記觀看，播放到第8集，豆瓣評分8.8分，而在一周前，豆瓣評分還停留在驚人的9分(滿分為10分)。「瘋了吧，這劇上9分？」豆瓣用戶紅辣椒評論。

實際上，連《鬼怪》最狂熱的粉絲也無法閉眼吹噓這部電視劇有多麼「特別」多麼「清純不做作」。在這部講述一個900多歲的戰神如何告別永生的電視劇中，很多情節都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從「灰姑娘」式的受盡寄養家庭欺凌小白菜女主，到「暮光之城」式的幾百歲大叔和十幾歲高中女學生硬要談戀愛；從「傲慢與偏見」式「歡喜冤家初相見」，再到「惡作劇之吻」式「上天強行讓有情人同處一屋檐」。換句話說，《鬼怪》中全是觀眾心知肚明的「套路」。但問題是，痴迷的觀眾照樣痴迷、甚至更痴迷。為什麼？

三大法寶

《鬼怪》的賣座應當歸功於其背後龐大而成熟的韓劇工業。近些年來常出現爆款的韓國偶像劇，顯然已經自成一個相當完整的體系，其吸引觀眾主要依靠三大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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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專註「造夢」，遠離現實。這些專註於夢幻般童話的偶像劇，與大多數韓國電影執著於揭露社會黑暗面的訴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比如，《鬼怪》男主角孔侑近期也演出了大熱電影《釜山行》。然而，這兩部作品中所展現的韓國社會面貌實在太過天差地別，簡直讓人難以相信是同一個「韓國」。《釜山行》中隨處可見韓國本土文化的焦慮，《鬼怪》里的韓國人卻總愉悅地吃著西餐，將歐美社會當做一個人間仙境來膜拜憧憬。《釜山行》志在諷刺人類自身內心世界的殘忍陰毒實際與「非人」的殭屍並無兩異，而在《鬼怪》中，倒是連「非人」的鬼怪都成了一頂一的善良「暖男」。一方面，這當然暴露出韓國偶像劇值得批判的文化價值觀；但另一方面，正是這樣的差異體現了韓國電影與電視劇工業的「分工明確」，而韓劇對童話式偶像劇的「專業度」，無疑是韓國影視行業成熟工業化的關鍵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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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再高深的人物與世界觀設定，都要為男女主人公能談個高大上的戀愛服務。《鬼怪》的核心設定是：勇敢的將軍生前被奸人所害，永生不死化身為鬼怪(神)。這看起來是上天的恩賜，但實際上卻是變相懲罰，他需要活著一遍遍承受身邊所有親友和愛人死去的痛苦。而只有當他命中注定的新娘，拔出殺死他的戰劍，他的魂魄才可以得到安息。

這個設定的前半部分，無疑指向了一個相當宏大的思想格局。鬼怪的永生涉及了對生與死的辯證哲思，對「活著才是受罪」的解讀甚至還有了一絲佛家禪意。然而後半部分鬼怪新娘一出，一切就都回歸到韓劇「談戀愛」的任務上。所有大格局的設定在此都化作了一堆華而不實的符號，淪為男女主人公的愛情裝飾品。反之，也正因如此，韓劇煲煲情感類雞湯，煲煲熨帖尋找少女心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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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煽情是一種精細技術活。像大多數韓劇一樣，《鬼怪》主要通過模式化的布景，攝影和剪輯，從而引導到完全掌控觀眾的情緒。它甚至從第一集就開始了這種精細布局：女主角的媽媽被車撞倒在雪地里，刺眼的鮮血在她身下染紅了一大片。瀕死前她默默祈禱有神能救她，鬼怪在此時伴著櫻花瓣降臨。這個場景的布景在視覺上非常突出。「鮮血」、「白雪」、「櫻花」都是營造浪漫唯美氛圍的傳統「符號」。與此同時，這些「符號」的出現卻極其誇張甚至違背常理：只是被車撞倒，女主角母親流血的速度大概需要堪比超人，才能在短時間內染紅那麼大一片雪地，其可能性跟大冬天光禿禿的馬路上恰好單單栽了那麼一棵盛開的櫻花樹幾乎一樣小。這就說明，韓劇的布景遵循的從來不是「理性邏輯」，而是「感性邏輯」。這些布景的功能不是交代劇情的現實背景，而是通過堆砌能填滿觀眾幻想的浪漫符號，來烘托出一種煽情的氛圍。

煽情至上

在攝影和剪輯上，《鬼怪》同樣煽情至上。除了永遠會在哭戲時大量出現的淺景深臉部特寫鏡頭，讓人連演員被淚水黏在一起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之外，搭配著煽情背景音樂的MV式慢放鏡頭，以及關鍵浪漫場景處，多角度，不同距離的鏡頭來回切換也是韓劇的標配。

比如，《鬼怪》里的男女主人公第一次在大街上擦肩而過，5米的錯身距離走了將近一分鐘，就是慢鏡加上了多角度鏡頭切換重複同一時刻的緣故。這樣的「組合拳」已經成為了韓劇工業中一種相當模式化的鏡頭語言。換句話說，這個鏡頭語言的煽情效果並不是單獨作用的：正是當在同一個工業流水線下的各式韓劇大量重複使用這同一種攝影剪輯技巧，韓劇觀眾才在潛移默化中習慣了這樣的情感誘導，並出於習慣條件反射般進行入戲共情。

最後，儘管習慣了韓劇模式的韓劇迷們對《鬼怪》如痴如醉，也不乏普通觀眾對它不知所云。當前韓劇愈發成熟的「模式化」製片似乎的確提高了韓劇觀眾的粘度和忠誠度，但韓劇市場也極可能會因此愈發閉合，很難再有真正的突破。這大概也是影視行業永恆的悖論：工業化模式所帶來的穩定商業價值，和文化藝術所需要追求的顛覆傳統推陳出新，究竟哪一個更重要？

編輯：趙雋揚、王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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