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喂芥末摔小孩的老師和要把茅台砸停的家長,都聚集在我們這個時代?
月入5萬又如何?最後還得把孩子送進月入3千的人手裡受折磨。
那些月入5萬10萬的白骨精家長
網上把最近上海家委會競選的那些出色的人物,叫做戲精,我倒真不覺得這些家長是在演戲,如果硬要把他們安個什麼「精」的話,我覺得十年前流行的「白骨精」比較合適——白領、骨幹、精英,只不過有些人顯然不是白領,已然是金領了。
先展示一下這些白骨精家長都是些什麼身份吧:
某媽,畢業於美國中密歇根大學,現任職私募基金公司;某爸,博士後,在央行外管局工作;
某爸,博士期間擔任上海師範大學校研究生會主席,和媽媽都在上海立信會計金融學院做老師;
某媽,研究生畢業於哈佛大學,現工作於全球第一大投行摩根斯坦利,研究方向是股市大數據,用神經網路寫模型割韭菜;某爸就職於上海一家知名的公募基金,擔任基金經理,管理資產為35億人民幣。這位媽媽說「我不競選家委會,就想警告一下各位家長,千萬別欺負小國寶,否則小國寶的爸爸會把你的股票砸跌停的,包括茅台。」
這些白骨精家長來參加家委會究竟是想要幹什麼呢?
我看了一些媒體的分析,說他們其實就是想在老師面前多晃點,混個臉熟,多為學校做貢獻,老師一高興了多照顧自己的孩子,推優保送什麼的消息提前知道,提早布局。
我不知道他們的目的能不能達到。
但我可以看出來,家長們,即便自己已經白領金領乃至鑽石領,都在焦慮孩子能不能保持競爭優勢,他們都會竭盡全力為孩子爭取最好的教育資源,好在將來做人上人,用網友的話來說「好像家裡有個王位要繼承」。
而給孩子專門報美國藤校考試特別看重的冰球擊劍這樣項目的家長,為了讀好民辦小學讓孩子去上吳品百花、從四歲半就備考「幼兒園高考」的家長,為了上海淀四小強、讓孩子秒殺「學而思」學位的家長,不準自己的小孩跟沒有英文名的小孩玩在一起的家長;堅決不準隔壁小區的孩子上自己家劃片的好小學,以免拉低小學品質的成都高級小區的家長……雖然大家表現形式不同,表現內容不同,「吃相」有的好看一些,有的難看一些,無非都是害怕孩子趕不上時代的列車。
到最後,我發現我已經無法用嘲笑的心態去看待這些戲精、白骨精,因為我很有可能是其中之一。
童書媽媽讀者水晶,自認為自己是普通老百姓,她思慮再三,寫給了我長長的一篇話,其中一段是如此代表了大家的心聲:
好小學、好中學、好大學一路走下來不一定成功,不一定幸福;但是壞小學、壞中學、壞大學一路走下來更可能不成功,不幸福。
從古到今,最好的資源和發展機會都是不可能人人都有的,別說人人,1%的人有都不可能,所以不去努力爭取是不可能得到的。
那些月入三千的保育老師
攜程親子園的保育老師都幹了些什麼?朝小嬰兒噴消毒水,喂安眠藥,喂芥末,以至於孩子一小時拉六次,推搡孩子在地上,把孩子的耳朵揪得青一塊紫一塊——這些是在11月5號到7號的視頻裡面發現的。
人們在反思事件過程的時候,談到了婦聯沒有盡到監管責任,談到攜程的HR部門沒有天天看監控,認為監管和監控應該常態化、制度化。我不否認制度化、規劃化、常態化可以把大部分虐待行為扼殺在搖籃之中,但湧上我心頭的,還是有一個巨大的疑問:
難道沒有監管,沒有監控,沒有制度,人就應該做出摔打嬰兒、抹芥末、踢踹、噴消毒水……這樣的事情?
或者說:
難道有了監控,有了監管,人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了?
攜程虐童事件一直在發展,家長們看更多的視頻時,記錄下的虐童行為,除了抽耳光、踢踹、關禁閉、用手戳額頭、噴消毒水、抹芥末等,還有「午飯時間只有自己孩子獨自坐在角落哭沒人管」「將孩子的水壺扔地上踢到垃圾堆旁」「一張紙巾擦十個小孩」等各種方式。
而班級不但限於事發地彩虹班,已經擴大到三個班級,虐待時間不僅僅是11月5號到7號這三天,而是從9月開始,長達兩三個月;參與虐童的老師,已經從最開始的三個,擴大到親子園所有的老師,據說老師還會互相交流喂芥末等心得體會,據說小孩餵了芥末就哭不出來了,再吵鬧的教室此刻也會安靜下來。
所以可以得出的結論是:虐童不是獨立的、個體的變態行為,而是長期的、群體性的、穩定的行為。
如果是個別老師個別時候的個別行為,你可以罵老師變態,但如果是群體性長期性穩定的虐童行為,我們必須去總結其中的規律,在梳理這些老師的來源、收入、個人素養和工作量之後,你會發現攜程保育員虐待幼童簡直是必然的,勢在必行的。
那麼這些保育老師都有些什麼特點呢?
第一,他們的工資很低。
這些老師一個月只有3000元,那個最「兇殘」的清潔工,工資只有兩千多,不知道有沒有五險一金。一個小朋友的托費都快趕上他們月收入。我不太清楚上海的生活成本,但跟上海類似生活成本的北京,我可以肯定這樣的收入只能住在離市中心單邊車程兩小時以上的遠郊,只能住一套房子改成n個隔間的合租房,有可能住著住著突然斷了水電,突然就會被城管查封,被房東漲租趕走。
她們很可能還得節衣縮食省下錢寄回老家養自己的小孩,生活過得困窘、疲憊而沒有安全感,這就是這些老師冷冰冰的人生。
而他們每天舍下自己的小孩照顧的別人家的小孩,是月收入數倍甚至數十倍乃至百倍於他們的成功人士的孩子。他們每天工作的親子園,是這些人豐厚的收入、高檔的寫字樓之外的,「讓人倍覺上班是一種幸福」的員工福利。
我反覆地看攜程親子園的錄像,發現那幾個女家長都面貌身材姣好,即便如此憤怒了,還保持了做文明人的風度(只有一個氣得快爆炸的人上去給清潔工餵了幾口芥末泄憤)。
——如此鴻溝般的貧富差距,等級差距,素質差距,任何正常人心理都會不平衡,何況這些底層草芥一般的保育員。
第二,他們的幾乎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缺乏必要的技能。
這些保育老師在最初的一些日子裡,是沒有什麼虐童行為的。轉折點發生在9月以後,親子園的孩子越來越多,到了100個以上,而老師數目並沒有增加一個。
兩三個老師對付二三十個小童的生活成為常態,甚至連清潔工都要上陣幫忙,師生配比嚴重失調。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們根本沒有接受從事這份工作必要的培訓,也沒有技能,這使得他們做同樣的工作比訓練有素的老師艱辛數倍。我們這些當媽的在家裡帶一個娃都有可能精神崩潰、產後憂鬱,甚至有可能動手揍自己的親生的娃。面對幾十個不會說話,無論是餓了困了拉屎了生病了只會哭鬧,每天都此起彼伏不間斷地哭鬧的孩子,這些沒有技能沒用經驗沒有辦法的保育員能做什麼?
一起交流「喂芥末對止哭很有用」,這就是他們自己為自己做的職場培訓。
下跪道歉的清潔工,她肯定沒有想到等待她的是因為虐待罪坐牢。
第三,最可怕的是,他們觀念的貧窮
我想這些保育員們,他們大約很少能夠知道師生配比這樣的概念;所以,估計他們也很難以這樣的角度,去要求園方增加人手。
他們也幾乎沒有學習的習慣,不知道自己可以通過購買書籍,在網上尋找網路課程,去參加論壇、講座、線下學習提高自己,來解決一個個難題。
他們大約也不知道「兒童扔了東西你撿起來又扔」是一個心理發育的敏感期,而不是他們調皮不乖;他們大約也不知道靠打和罵是解決不了這樣的問題的。
他們大約會認為大樓里那些天天看書、追公眾號、跑講座甚至去上課學養娃的媽媽,她們說的「親密育兒,及時響應讓孩子擁有安全感之後孩子基本不哭……」的那些話,是胡扯鬼話吧。
他們甚至根本不覺得打罵小孩有什麼不對,更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下了虐待罪。
如果要總結這些因為犯下虐待罪即將在監獄裡面度過一到三年的保育員有什麼教育上的特點的話,他們就是在過去的幾十年里,沒有讀好小學好中學好大學,人生有極大幾率不成功不幸福的人,沒有趕上車,甚至早已經被時代列車拋棄的人。
他們本應該像郝景芳的小說《北京摺疊》那樣,每天爬到上等人的空間幹完活,就回到自己下等人的空間裡面,然而因為乾的活是照顧孩子,一個時代的loser跟一個時代的贏家全面接觸了。
這個時代的家長和教師
朋友做教育講座,給我講過這樣一個觀察。
他們做的一個教育講座特別受歡迎,分為專業場和大眾場,每場都有四五百人。所謂專業場,就是面向教育工作者的,所謂大眾場,就是給普通的家長的。
專業場和大眾場都提供了瓶裝飲料和盒裝的茶點。
讓朋友非常驚訝的是,專業場也就是教育工作者場散場的時候,現場一片狼籍,飲料瓶點心紙盒扔在桌子上椅子上;而大眾場,也就是普通家長場散場的時候,500人的場地乾淨整潔,桌子椅子都歸回了原位,瓶子盒子都被帶出來扔到了垃圾箱——他們像沒有來過一樣。
讓工作人員尤為感動的是,一位媽媽正在教一個孩子把瓶子收好扔到垃圾箱里。大眾場有些家長迫不得已帶了孩子來,孩子們基本能夠做到安靜,不打擾別人。
「專業場和大眾場的差別說明了什麼?」朋友說,「這意味著教育工作者的素質,已經不如家長素質高了。」
這很可怕。
我當學生的那個年代,教師是很有份量的。
我現在還記得我的高中歷史課老師上台第一句話就說「胡適說,歷史就是一個小姑娘,你想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說完這麼超出我們想像範圍的話之後,他跟我們談學歷史不是背時間人物事件,而是要有歷史觀。那節課之後,我們都很愛上歷史課,我到現在都很喜歡歷史,老跟讀者推薦歷史書,跟那位老師有很大關係。歷史老師還非常man,我們不分男生女生都很粉他。
我也還記得我的化學老師是從下面農村學校奮鬥到縣城中學的,她非常講究學習效率,崇尚軍事化管理,我們很喜歡她一來教室,全班就氣象一新精神抖擻的樣子。那時候我們還有同學來自貧寒人家,沒有錢買鞋,冬天還光腳上課。我記得化學老師看到學生瑟瑟發抖的樣子,眼淚啪啪往下掉,她摸出自己工資,拿出幾十元讓學生去買鞋。後來那個同學考了很好的大學。
幾十年前的老師,還是我們縣城的知識分子,在當地學問高收入高而且穩定,而且真是富有家國情懷,非常受尊敬。
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談我們那所學校的同學畢業都幹什麼了(畢業20年再去參加同學會,可以幫你顯著降低育兒焦慮)引起了轟動,很多人懷疑我在吹牛,現在想來,能夠培養這麼多優秀學生的學校,真不在於有多漂亮的校舍,多先進的設施,多高大上的教育方法,而是有尊嚴有社會地位的老師。
以前的老師是社會上最有文化的,現在快變成最沒有文化的了。
而且這個群體還很不愛學習,沒有時間學習(據說行政檢查很多,且都不檢查文化素質的提高)。在著名的《朗讀手冊》裡面,作者甚至說,「一個班級群體裡面最不愛閱讀的,往往不是某個學生,而是老師。」 作者還把閱讀興趣的感染力比做感冒,說「你自己都不感冒,怎麼指望傳染給別人呢」。
如何讓保護自己的孩子不被虐待
我有個朋友是做兒童保護工作的,在她的朋友圈裡,能看見更多更高頻率的虐童行為,把孩子扔垃圾桶的、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內心柔軟的她,已經不再像普通家長一樣——「憤怒得看不下去」「簡直心如刀割」「恨不得把抹這老師一嘴芥末」——這些說法在她的朋友圈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冷靜的「兒童保護又成輿情熱點」的現象描述。
她的狀態對我有一點影響。每次虐童事件發生時,童書媽媽後台都會湧入大量的留言:憤怒的、痛苦的、心碎的、焦慮的……很多家長都問一個特別直接的問題:如何能夠辨別出孩子有沒有被老師虐待?如何讓孩子學會保護自己?
我們也曾經找來專家,教大家如何觀察孩子的狀態,如何讓孩子放鬆說出更多的「秘密」,甚至還推薦自我保護繪本給孩子看……但坦率說,這些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梳理了這次攜程親子園事件之後,我得到了一個更簡單直接的方法,那就是用馬斯洛的需求層次金字塔,去對比一下孩子的老師,就能很快得出結果:
老師吃飽穿暖了嗎?
老師有安全感和歸屬感嗎?
老師得到了尊重嗎?
老師還有強烈的自我實現的需求嗎?
老師是理想主義者嗎?
他還想做一些夢想中的教育嗎?
馬斯洛需求的每一層都得到滿足的老師,不但不會虐待你的孩子,還會正向影響你的孩子的一生,做孩子靈魂的工程師。
周末的時候,我去聽了投資人王斌的演講,王斌創立的翊翎資本投資了著名的一土教育和探月學院,他的演講主題是:人工智慧時代的未來教育會是什麼。
在分析了無人汽車、機器人醫生等各種各樣將在未來取代我們的行業和工作之後,他幽默地說:未來人類將會活得很長,只有人類能做、機器人做不了的事情越來越少,人類將會有大量的閑暇時間,精神健康將成為未來時代最重要的生存技能。
如果所有跟我們孩子打交道的人,都不是需求匱乏的人,都是內心豐盈的人,都是精神健康的人,那孩子健康成長的環境,就會更美好一些。
為了孩子,也許我們應該慢一點,等等那些還沒有趕上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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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書媽媽三川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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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三川玲:在懂童書的人裡面她最懂教育,在懂教育的人裡面她最懂童書。她是童書出版人,她出版作品獲國家圖書獎,國家五個一工程獎,銷量百萬,她撰寫的童書評論深得讀者認同,能掀起購買風潮;她是兒童教育作家,撰寫的教育文章常常10萬+,還經常被教育部新華社等權威媒體引用;她還是中國營地教育聯盟理事,TEdxKids智庫專家。同時,她還是9歲女孩小丸子眼中那個有肥肥雙下巴、愛做飯,從來不打不罵孩子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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